第88章 第88章

安南原本也未见过那镯子几次，有一对八分像的，落在她眼里便是十分像的，她皱着眉头，显见得对这东西很是在意。

        “既拿错了，便将错就错罢。”她摆着手让人将玉镯收起来，瞥了一眼卢锦岑手里的玉蝉还要勾着唇角讥她两句，“这对玉蝉可比那双镯子上乘不少，恰好你如今又不大方便戴玉镯，这般换了也好。”

        两人原就为着玉镯的事不大高兴，卢锦岑平白碎了镯子伤了手，那手至今也没好全。后又被自己父亲好生训斥管教了一通，今日瞧见原归自己的东西又要被抢走，自然是不肯让的。

        “好歹是苏小姐的一番心意。”她抬首扬出一个笑来，看着安南，像是刻意提醒她能收到这东西的原因，“既是一片心意，自是不好随意交换的。”

        苏琅琅对这两人的反应很是满意，她们两位若闹起来，这宴请会热闹许多，安南一个眼刀割过苏琅琅挂着笑意的脸颊，冷笑一声将玉镯连着木盒一起砸在卢锦岑面前，“但愿你还用得上。”

        “小女便先退下了。”她不过是来给这两人之间加上一把火，如今火已经烧起来了，自然得小心退下，以免伤着自己。

        “苏琅琅。”安南倾过身子，居高临下地看向她，说起话来声音却是又轻又快，“倒也不必这么尽心竭力地挑拨，本殿知晓你想做什么，不过向来本殿想要的东西，不论是在谁手中，她都得双手奉上。”

        苏琅琅一愣，旋即笑道，“这是自然，殿下是中宫嫡出，哪儿会有得不到的呢？”

        这位公主殿下是爱程循至深非要与他厮守，还是不甘心自己看中的东西被人拿走，这于苏琅琅而言并不要紧。只要安南一直都是这幅非程循不可的模样，程循就会一步步落入陷阱。

        她一直微躬着身子同安南说话，这样的姿势很是费力，安南维持着与她说话的动作，她自然也不好轻易动弹，没过多久便能感到脊背上的一条筋脉被拉得生疼，连带着头皮都丝丝发麻。

        她面上的笑意没能维持太久，动作也渐渐僵硬，好在时黎倒是一直关注着她这里的情形，见着似是有些不对，起身走到安南面前。

        桌子上的礼尚未被收下，原本并列摆放得玉镯被方才一丢，丢得两只交叠，时黎瞥了一眼温言问道，“卢大小姐婚期将至，见得添妆多了，是不欢喜这双镯子？”

        卢锦岑自知开罪不起时黎，更何况他近日颇受皇帝宠爱，连安南都要退让几分，听了问话赶紧小声道，“小女是太欢喜了，才打开想着多看两眼。”

        时黎嗯地一声，又抬眼去瞧安南，直看得她将那一对玉蝉收下，面上才有了些笑意，“皇上即刻就来，先回去坐罢。”

        ……

        帝后依旧并肩而行，两人面上的神情都出奇地一致，今次宴请最要紧的是替时黎庆贺，从前征战而归的将军们回京第一件事便是上交兵符，时黎却一直将兵符攥在手中。

        皇帝不收，这南边的兵权就一直握在时黎手中，在南疆领兵的将军，就只能是领兵而已。这样看来，卢家今日只有卢思惟与卢锦岑参宴的原因显而易见。

        皇后一路走来，眼神不经意扫过卢锦岑，她顿了一顿，几乎是没有停留地又看向安南，眼中的警示不言而喻。

        “今日是为世子得胜而归所办的宴请，诸位不必太过拘谨。”皇帝的高兴是装不出来的，今日这神情比上回宴请要好了不知多少。

        皇帝一人开怀，带着一众人等也都松快了不少，宴请上的气氛也的确热闹的很，为着今日高兴，皇帝甚至下令赦了不少犯人，其中就有思卿。

        这是皇帝对她肯出面指认沈丛云，帮着自己打压卢思惟的回赠，整个陆家只赦了她一人，苏琅琅看向时黎，知晓这必定是他的杰作。

        被一众人围着恭贺的人举着酒樽，很是难得地一饮而尽，苏琅琅微弯唇角，也捧着面前半满的酒樽与他遥遥一碰，当是贺他得胜而归，也是愿他常胜不败。

        “你生辰将近，趁着今日高兴便来说说想要什么生辰贺礼。”

        这些日子，一茬茬的东西赏下来犹嫌不足，总想着再赐这什么，旁人若遇此事，恐怕要以为这是试探，多半是要跪下谢上许久，再将一切都归功于皇帝的英明神武，可时黎偏不如此。

        皇帝要赏，他便大大方方地收下，倘若遇见自己不喜欢的，还要讨价还价两句。如今他的冠礼将至，想必只要他肯开口，皇帝都会赏他。

        “皇上也知晓，亲王府里的规矩和宫中一般，实在大的很，住在里边还不如呆在军中快活。”他一张口便有些不大着调，皇帝听得倒是毫不在意，只是有些旁人微微皱眉。

        苏琅琅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他约是京中住腻了，想要个京郊的院子住上几日，“罪臣沈丛云原本的府邸看着还有几分意趣，皇上不如赏给臣住。”

        “浑说什么。”皇帝听见别院两字便先呵斥了一声。

        瑞亲王府若不在京中，赏他间院子做别院也算可行，可瑞亲王府在京中还好好的，除非他是不想承袭爵位，否则没有另府别居的道理。

        不过沈府的的确算得上是京中少有的，能将江南景致装于一处的府邸，皇帝虽未去过，可也听过不少夸赞。

        那院子如今还在京兆府手中，沈家的家财尚未查抄完全，沈府的院子也才翻查了一半，暂时是赏不出去的，不过等到他生辰再赏，期间空出来的时日也该够京兆府慢慢查抄翻找完了。

        时黎听了呵斥也不改口，仍旧站在皇帝面前，等着他的回话。他的脾气与安南总有八分相似，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要想着各种法子将它弄到手。

        他难得开口要什么，虽那府邸有些不大吉利，可皇帝想了许久到底还是点了头，“你若真喜欢，赏给你做镇南将军府的府邸也并非不可。”

        左右时黎如今身上的职务也不少，在正式袭爵之前，住在外面也算说得过去，“只有一点，你且记住，那院子是给你闲时去住的。”

        “是，原本也只是觉得他家的园子好看罢了。”他很是得意地看向苏琅琅，不过一个眼神，她便知晓时黎为何开口去要沈家的府邸。

        他们两人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眉目传情，皇帝一瞧便知晓这院子是为谁要的。于他而言，只要时黎不是为了另府别居，多少府邸他都赏得。

        趁着今日高兴，皇帝也开口调笑了一句，“这院子也算是个大礼了，日后你成婚朕便不送了。”

        “的确算是大礼。”时黎点头附和还不够，还要俯身一礼，规规矩矩地谢恩，“臣替未来世子妃也多谢皇上这赏。”

        苏琅琅听了这话只觉得羞赧，虽众人皆知他们两人婚期将近，可也经不住皇帝这般调侃，此时她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狠狠剜了时黎一眼，又低垂下脑袋装没听见。

        时黎知晓她害羞，轻咳一声，将众人汇聚于她身上的目光重又吸引了过来，“臣的事尚且还早，这里却有婚期将至的，皇上既然赏了臣，便不好忘了另一对。”

        这是苏琅琅的意思，方才那镯子没能让两人起什么争执，那便只将这镯子当做引子，想法儿让皇帝也来填上一把火才是最最要紧的事，这赏赐便是逼着安南在今日做出反应，

        程家去卢府请期那日，阵仗闹得很大，不是为着旁的，而是为了那一对活雁，这时节连雁的踪迹都难寻到，也难为程家费了这样大的心思，还送来了活蹦乱跳地一对。

        这给足了卢家颜面，自然也是给足了皇帝颜面。

        “程家前几日去请期，可定下好……”

        啪嗒一声，白云酒壶砸在坚硬的红木桌子上，薄薄的瓷片合着酒水四溅，巨大的声响打断了皇帝的话，他只瞥了安南一眼，瞧着人没有受伤才吩咐她身边的宫女陪她下去更衣。

        “这天气湿了衣裳最易染病，快些换了衣裳，莫要着凉了。”说罢他又看向卢锦岑，继而和颜悦色地问她想要什么贺礼。

        方才起身的安南顿下脚步，刚要转身，便听见自家舅父先行开口，“皇上，臣有话想单独告知皇上。”

        卢思惟阔步走上前来，有话要说还不忘扫视一眼时黎，那目光苏琅琅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心慌。

        时黎不会白受他这一眼，必是要立刻扳回一城的，“今日是为得胜而归的众将庆贺，这些人多与大将军相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要避开他们不成。”

        “今日大喜，朕与将军都不便中途离场，此处都是自己人，若非要事，还是就这般说罢。”皇帝瞧着卢家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知晓这是机会来了，自然不肯给卢思惟留下什么面子。

        “因是皇上亲赐的姻缘，臣与程阁老一直心中欢喜，前几日程家请期，恰好遇上天象司的齐司正，齐大人顺手替小女与程循算了一卦，卦象算不得太好。”卢思惟几乎没有片刻犹疑，眼神很是坚定地看向皇帝，“小女福薄，怕是此生都不得好姻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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