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他从前与苏祈安有所联系多半为了朝中之事,那时他端着世子的架子,对待朝臣少有好颜色,做事也不总是按着规矩来,时常仗着身份行事出格让人头疼。
这样的行事做派,连稳重二字都算不太上,自然也算不得什么良配。
他自知自己不是苏祈安挑选乘龙快婿的首选,也料到今日提亲不会这样简单,故而将姿态摆的很低,“从前年岁小,行事做派总由着性子来,今次历经南疆战事也感悟了许多,倒不似从前那般争强好胜了。”
他说的恳切,也并不回避自己此前的不好,他惯会看人下菜碟,对苏祈安心中所想也是一清二楚,很知晓说什么才能让他安心。敢于认下自己从前的一切,比一味地避而不谈更能让他安心。
“而至于您方才说的,安稳日子。”他垂着眼眸想了许久,直到开口也未能违心说出那句能让苏祈安安心的话,“如今朝中的局势,琅琅无论嫁与不嫁,都是不会安稳的。”
朝堂上的波云诡谲已经到了牵连众人的地步,苏琅琅无论嫁给谁人,都是避不开的,即便是苏府一辈子养着这个女儿,那也是无用的。苏家,原本就是斗争漩涡中心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不愿苏府抽身,那么苏琅琅无论在何处,都会成为牵制苏家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与其再去费心替她铺就后路,不如直接将她放在皇帝最信任的人身边,来的更安全。
“圣旨一下,苏府是奉旨嫁女,日后若有什么不好……”他将随身带来的一道密旨奉上,“可奉旨和离,用以保全。”
时黎将圣旨恭恭敬敬地放在苏祈安身边,又按下了他接旨的动作,再从怀中掏出一块极为古朴的令牌,“这是皇祖母留下的象牙令,请大人转交给琅琅。”
太后临终前,为保时黎平安长大,将先帝做皇子时,私库养着的一众私兵全都留给了时黎,这些人在先帝登基之后,被分别打散在军中各处。
朝中皆知先帝养着一群人数不少的私兵,也知晓这些人被混在军中各处,但却一直不清楚怎么找出他们,或是怎么统领他们。
现下他这般坦白地告知,倒让苏祈安有些惊讶。
这一众人等算不得多,想要谋反是万万不成的,但却是时黎保命的最后底牌,“皇祖母在世时,还在源源不断地编人入象牙令下,他们这些人只人令不认人,也可用做和离后保全自身。”
“自从边城归来,在下夜夜难眠,想了许多的事,其中想得最多的便是这桩婚事。”
他看向苏祈安,说得情真意切,苏琅琅在嫁至瑞亲王府后将面对什么他一清二楚,他没法骗着眼前这位爱女情深的慈父,说什么自己定能将那些污糟烦心事挡在苏琅琅身外,“至少我给她留下的后路,会比苏府给她的更好。”
的确是再没有更好的退路了,不管是现在这位还是以后那位,不管是谁想对瑞亲王府动手,这两样东西都能保她性命无忧。如今京中这情势,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敢做这样的保证。
话已至此,苏祈安仍旧没有说话,躲在屏风后偷听的苏琅琅却有些忍不住了,提了裙角就要往外走。苏夫人倒是时刻盯着自家女儿的动向,还未等她踏出一步,便拽着她的胳膊往后拉。
下巴点着外面让她注意她父亲的反应,时黎站得端直,悬在半空捧着令牌的手却有些抖动。
“母亲。”她压着嗓音急得连说话都快了不少,“他在边城受了伤,哪能这样站着。”
苏祈安一向固执,哪里会肯收下这样的东西,他为官多年又是文官,收下那东西不止是让他心甘情愿地应下这门亲事,还是让他即刻做出选择,在天子与女儿之间做出选择。
她拧开苏夫人握住自己的手,还未全然转出屏风便瞧见自己父亲伸手拿过了象牙令,时黎微弯着嘴角,像是早早预料到他会收下这东西。
他抬头看向苏祈安,越过他的肩头用余光瞧见了藏在暗处的苏琅琅,这时候她若出来,这成功了一半的提亲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时黎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见着她还要往前走,不得已打着手势示意她自己没事。两个人的小动作没能瞒住苏祈安,他拿着象牙令瞧了一眼,缓声道,“这东西贵重,是否要收,等让小女自行决定。”
“劳世子与老夫人稍候。”
……
苏琅琅从后廊绕出,又在院子里兜了好大一圈才出现在前院的会客厅。
秦老夫人见着她,亲亲热热地将人叫到面前说话,那亲昵的态度比此前在秦国公府见面之时还要温和几分,“前阵子你去庄子上避暑,近些日子天冷我又懒怠出门,还是难得一见。”
“许久不见老夫人,您的身子却是越来越硬朗了。”苏琅琅弯着眼眸陪着说话,余光只一个劲地去瞧时黎的脸色,“如今的天日渐冷了下来,莫说是您,就连我们这些孩子也不愿意动弹。”
“少些出门是好事,卢家那位小姐近日也不常出门。”她随口提了一句卢锦岑的事,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才想起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似的,“说了这样久,忘了要紧事了。”
她招手将在不远处一直看着苏琅琅移不开眼的人叫来自己身边,让两个孩子相对而立,“这小子从府里翻出一些稀罕物件,又来国公府求了许久,非让我陪着一道给你送来。”
那象牙令不知何时到了秦老夫人的手中,被拉住手苏琅琅,手心被放上一块略有些发黄的象牙令,其中花纹稍突出些的地方颜色要更深上一些。
“这是象牙令,你父亲方才说,要你自己决定收不收这东西。”
苏琅琅抬眼去瞧时黎,先前是腰间木牌,今日又是象牙令,他好似很情愿将这类要紧的东西交到她手中,随她使用,似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拿着这些东西胡作非为。
象牙令他送的出,她便收得了,只是……她仍旧回身看了一眼苏祈安,眼神中的期待不言而喻。
“你如今也是大人了,此事可以自己斟酌,不必事事都问父母的意思。”
这是个什么东西,方才她在屏风后听得一清二楚,苏祈安将选择的机会全然交到她手中,不论是她自己的将来,还是苏家的。
手里的象牙令沉甸甸地,苏琅琅几乎没有一点犹豫便将东西收了下来,“这东西看着稀奇,小女很是欢喜。”
话音刚落,秦老夫人笑得便更加开怀了一些,对苏琅琅看了又看,好似很是满意她这样的选择,“既然欢喜便好好收着,你们两个孩子先去院子里待上一会儿罢,我与你父亲还有话说。”
将他们两人打发出去,便是要正经来谈亲事了,他们两人倒是乐得不管此事,又得了苏祈安的首肯后,才高高兴兴地去了院子里的桃树下待着。
“从前觉着这院子大,今日看来还是小了一些。”时黎侧身靠在墙边,正对着满院子的木箱,满满当当一院子的东西挤得他们只能在墙边待着,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看上去精神不错,除了唇色还有些发白,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对来,苏琅琅略放下心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方才来时没多注意,却不知你真将王府里的东西都搬来了。”
只这样大略数一数,半人高的大红木箱子就有八只,还有大小不等的各式箱盒,零零总总总有十多只。
“王府尚未窘迫到十多只箱子便能装完的地步。”这还都是他挑了又挑,减了又减的,“当真都是些小玩意儿。”
苏琅琅扁着嘴学着他说话,见着他伸手想要掐自己赶忙又住了口,躲得远远地问他,“倘若今日你被拒了,这些东西抬进又抬出,不是叫人白笑话你?”
“你父亲极识时务,最多刁难一番,不会当真不应。”他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事办妥,为此也做足了准备,若苏祈安当真不肯,他便一直在苏府耗着,直耗到他同意为止,“倘若真的不成,我便装着旧疾复发,晕在你家这会客厅里,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上几日,住到你父亲点头为止。”
他指着自己的伤处,说得一本正经,若真是让他晕在苏府,恐怕御医还未到,皇帝责问的圣旨就该到了。苏琅琅忍不住低低骂了他一句无赖,他也高高兴兴地点头应下了。
“此前还说要我父亲心甘情愿地应下,现下这招数还不是在逼人。”
“原先的确是那样想的。”他原本想着可以慢慢改变苏祈安对自己的看法,连每一步要怎么做都想得清清楚楚。可从边城回来,他便觉得自己等不了了。
世事多变,并非所有事情都能按着他的意思来办,旁的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定下的婚约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回京后王府里的那一见,让他更坚定了这想法,“这些日子在府中除了养伤便没有旁的事情要做,好像一空下来脑子里便只有你,再拖下去我可是要得相思病了。”
时黎这话说得戏谑,面上却认真的很,“还是先想法子将你娶回家罢,旁的事情日后再说。”
他往苏琅琅面前多走了两步,附在她的耳边悄声问,“下个月初三就是黄道吉日,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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