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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


苏琅琅这事挑拨得很不隐秘,只差当着众人的面,明晃晃地指着安南的鼻子同她说,你快些与卢锦岑争执起来罢,可这的确是最快的法子了。

        她了解安南,或者说,她了解安南现下最易被什么激怒,当初为了程循的一句避其锋芒,她能小心翼翼地躲着这位公主殿下,生怕说错了哪一句让她将满腔怒火倾泻在自己身上,给程循带来麻烦。而今,她便能捏着安南的痛处,往狠了戳。

        安南从不是傻子,可这也没有什么干系,即便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确是在挑拨离间,那也并不妨碍她寻个由头去找卢锦岑的麻烦。

        自然,时黎走前也特意叮嘱了要避开安南,不过现下情况紧急,自然是顾不了那么许多的。

        她屈膝向安南一礼,低声道了一句告辞,在路过程循的瞬间却不自觉勾了勾唇角,上一世为着那镯子他焦头烂额,这一世的卢锦岑可未必会因为他的甜言蜜语就伏小做低,避其锋芒。

        待她登了来时的小舟,便又瞧见原本聚集在桃洲上的人,一步三晃地走往岸边,苏琅琅很是满意地低声笑道,“公主真是一会儿都等不得。”

        “小姐兵行险着,往后怕是要成为公主与程家的眼中钉了。”顾嬷嬷端坐在摇曳不止的小舟之上,好似一点儿也没被起伏不定的波浪影响。

        今日随着她虽帮了苏琅琅,但却并不意味着她赞同这样将自己置于险境的做法,宫中朝堂之上,最忌讳这般行事,一着不慎极容易满盘皆输。

        “我本就是程循的眼中钉,世子也本就是公主的眼中钉,便是没有今日所为,他们也不会对我太过客气。”

        如今婚约已定,她与时黎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互为对方的软肋,她若是此刻听了时黎的话,龟缩在府中一动不动,纵有一时安稳,为未必总能安稳。

        “嬷嬷还没明白,皇上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温婉持家的世子妃,而是能帮得上世子的世子妃。”她抚了抚头上的孔鸟衔球木簪,一开始皇帝看上的就是她的父亲,用联姻确保礼部尚书是自己的人,也确保苏府能在关键时刻保住时黎,“否则怎么就能选上我了。”

        今日皇帝将消息送到她这里,目的也更是明显,时黎不在京中,无人能在宫外配合行事。诚然,皇帝是不会把主意打在她身上,多半是想让她将此事转达给她父亲,让她父亲想些法子联络朝臣,促成此事。

        可苏琅琅不敢让自己父亲插手此事,上一世结党营私的帽子扣得太重,纵是没有这回事也被卢思惟攀污得家破人亡,今次若联络朝臣之事被卢思惟抓住一丁半点的线索,为拖时黎下水,苏家只会被栽上更要命的罪名。

        湖上小舟离桃洲愈远,苏琅琅愈不后悔今日所为,“公主去寻卢大小姐的麻烦,恐怕还要一会儿,现下时辰尚早,嬷嬷再陪我往教坊司去一趟罢。”

        ……

        午后的教坊司最为热闹,靠近坊司所在的街巷,不必走进便能听见丝竹之音相互缠绕着飘荡而出,周边的摊贩百姓像是早习惯了这声响,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地招呼着过往的客人。

        高大的门头上挂着宽长的匾额,苏琅琅抬首看去,教坊司那三个字,每个字都有她人这般大,她带着长及腰间的帷幔站在坊司门前,请顾嬷嬷递了青芜弄来王府门客的名帖,不多时便有司乐迎了出来。

        瑞亲王府的帖子不多见,但司乐也并非没有见过,长青以往出入教坊司,用的也是王府门客的名头。为保思卿,他出手极为大方,又因着他不甚喜欢此处,只略呆一呆便走,久而久之,他便成了教坊司最欢喜的那种客人。

        司乐方才见了帖子,便以为是长青来了,欢欢喜喜地迎了出来却只瞧见一位带着嬷嬷,看不清容貌甚至是衣着的女子。

        她在坊司中达官显贵见得多了,自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位姑娘是替哪家府上请人出演?不如去对面酒楼里谈?”

        每月来这里请人出坊演出的人家不少,此事多是府中管家来办,少有姑娘小姐心中好奇非缠着家里人要一道前往的。不过她们应对此事也有办法,先将人请至对面酒楼,再小心应对着,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教坊司平日里也不是没有女眷前往。”思卿现下的状况,保住一条命已是艰难,恐怕不大方便出坊,苏琅琅想了一会儿才道,“此处不是有专供女眷进出的通道么?”

        司乐原以为她是哪家不让人省心的小姐,却不想她对教坊司的设置都一清二楚。

        “姑娘请同我来罢。”

        专供女眷进出的通道就在正门边上,因着来往的女眷不多,日常都是关着,不过里面倒是日日洒扫,入里就是凝神的清香,若不是乱耳的丝竹,还真容易叫人恍惚以为自己进了什么清雅之处。

        这通道直通后院雅间,中途瞧不见那些前来寻欢醉酒之人,也算是考虑得十分周全。

        苏琅琅坐在矮几前,既不接茶水,也不碰坊司里的任何东西,静等着屋子里只剩司乐一人,而后才道,“请将思卿请出来罢。”

        司乐一怔,因着沈家的事,教坊司早将思卿的名字隐去了,偶尔有人问起,也只是说一句犯了错,不宜见人。

        教坊司到底还归礼部管着,所说犯错那错处便是可大可小的,京中宗亲不多,皇帝对他们也都淡淡地,故而肆意妄为的人也少。余下的人,几乎没有愿意赔上身家为一个乐伎说情的。

        罗长青是个例外,他拿着瑞亲王府的帖子,最要紧的是,他出手阔绰,每每前往也只瞧一眼人可还活着,旁的一概不论。教坊司的人都不是傻子,这做派一瞧便是替人办事,他身后是王府,是时黎,教坊司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给时黎找不痛快。

        可眼前这位看起来,却实在很像是来找麻烦的,司乐浅笑着解释,“思卿前些日子犯了些错,如今还在禁足,现下怕是教不了的。”

        “不必用这些话来搪塞我。”苏琅琅敲了敲摆在桌上的名帖,“我既拿得出这张名帖,能不能见着思卿,我便心中有数。”

        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名帖之上,伸出细腻纤长的手指将银子推了过去,“我知晓你们这儿的规矩,他以往来时也总这般上下打点罢。”

        “这位姑娘怕是误会了。”司乐强笑着解释,“当真是思卿尚……”

        苏琅琅收回手不说话,顾嬷嬷见着司乐半日没有动弹的意思,才冷冷开口道,“看来瑞亲王府的帖子不甚好用,连个人也见不到,奴婢看,还是请世子亲自来罢。”

        这话用来哄人最是合适,左不过现下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时黎早已离京,顾嬷嬷看着司乐面上的神色不好,知晓自己这话当真是吓住了她,作势要扶苏琅琅起身,还未等碰到苏琅琅的衣袖,司乐状似艰难地叫住了她们。

        “姑娘请等等,我这便去叫思卿。”

        ……

        再见这位思卿姑娘,苏琅琅隔着帷幔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个遍,透过朦胧的白纱,她看上去要比此前更瘦弱几分,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一般。

        一双玉臂抱着比她还宽上几分的琵琶,清冷的面容毫无生机,看着尤为可怜。

        “这位姑娘想听什么曲子?”

        她微微欠身,那幅度细微得不仔细根本让人看不出,说完便自顾自地坐下。

        “她们对你不好?”苏琅琅话一出口便觉出自己问错了,只要待在教坊司这地方,恐怕就没有好的时候,不等她回应又赶忙开口,“今日我不是来听曲子的,是来问问陆姑娘陈年往事的。”

        久未听人唤自己陆姑娘,思卿按在琵琶上的手指一顿,过了许久无甚表情的脸上才裂出一道缝隙,“姑娘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陆姑娘,更没有什么陈年往事。”

        一入教坊司,她便将自己的姓名抛却,不知是为了让自己忘记前程往事,也是为了不给曾经的自己丢脸,顶着原先的名字,她便总放不下自己的骄矜与傲气,而在教坊司里,这两样东西只能换来无尽地磋磨。

        府里一道来了教坊司的女眷不知凡几,认不清现状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人活不了太久。罪臣之后,罚没教坊司后本就是生死不论的,运气好的苟且偷生,运气差的便只有一卷草席。

        那些相熟的人一个个被草席裹了运出去,她眼里见着,心中怕着。不过好在她识时务,醒悟得也早,知晓活下去是最紧要之事,活得好是更更紧要之事。

        故而她换了名字,抛却前尘,只将自己当做一个寻常的乐伎。

        “姑娘若是不听曲子,思卿便告退了。”她将如今的名字咬的极重,不只是在提醒别人还是在提醒自己,她也并不等苏琅琅回话,抱着琵琶晃晃悠悠地起身,再慢悠悠地往门口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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