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步西岸先回的店里,这店是老邻居朱叔开的。早年朱叔在外地收破烂,全是一些破铜烂铁,后来攒了点积蓄就回来开了家修理店,本来修理店只有一间小门面,这两年家家户户添新车,他的店也扩成了四间。
只可惜朱叔没福气享福,在店铺扩新没多久就患病走了,现在店铺被他女婿接手,儿子也辍学做二把手。
车子好像是男生基因里会选择的玩具,小时候玩模型,长大玩真货,步西岸也不例外,再加上他动手能力强,平时节假日会来店里帮忙,领点工钱。
步西岸有店里的钥匙,他拉一半卷帘门,弯腰钻进去,进去以后才看到厕所方向的灯是亮着的。
他正准备出声,里面忽然探出来一把锤子,步西岸一顿,紧接着里面出来一人。
是小炮。
朱叔的儿子,店铺的二把手。
大概是起得急,他浑身上下只有重要部位有布料遮挡,手里拿着锤,一脸戒备。
小炮有点近视眼,早年泡网吧泡的,看人会眯眼。
步西岸站在原地让他看。
几秒后,小炮骂了句:“靠!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他说着扔了锤,搓着胳膊小跑进屋,边跑边念:“妈的吓死老子了,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偷到我家了。”
步西岸能理解,但也很无语,他随手扒拉一下头发,走进厕所。
等他把头发擦个半干出来,小炮已经穿了衣服,他问:“怎么淋着回来的?兰兰中午不是交代你带伞了吗?”
步西岸随口说:“借人了。”
小炮闻声一顿,而后眼睛一眯,满脸深意地走过来撞步西岸的胳膊,“咋滴,早恋了啊?”
毕竟那伞上有兰兰画的画,一般不外借,平时他想用都得打商量。
步西岸拧衣服的动作一顿,抬头,回三个字。
小炮“啧”一声,“回头告诉兰兰啊,骂脏话,不学好。”
步西岸胳膊肘顶他,“滚。”
小炮夸张地“哎哟”一声,继续八卦:“是不是啊?是不是啊?长什么样?改天带来店里看看啊?”
步西岸斜他一眼,抬胳膊,小炮忙不迭后退躲开,步西岸单手抓住衣领,干脆利落把毛衣脱了。
那么冷的天,他就穿了件薄毛衣和外套,外套早在进门就脱了,毛衣吸水,随便一拧雨水哗啦啦往地上流。
地面是水泥地,平时拖地倒得水比这多。
但小炮还是嫌弃道:“你搁这给我拖地呢?”
“嗯,不客气。”
步西岸两下把毛衣拧个半干,随手搭在旁边的椅子上,他转身折返厕所,拿了条毛巾擦身子。
和小炮擦肩而过时,小炮手欠地摸了一把步西岸的胳膊,“啧啧”道:“你这身材,绝了。”
步西岸身高优越是所有人一眼就能看见的,十六岁,一米八/九,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至于身材,也是老天爷赏饭吃。
步西岸天生腿长,以前小,不显腰身,这两年渐渐抽长定型,腰身也是又窄又薄,肩胛骨往上像陡宽的山,厕所光线暗,薄薄一层光照在他肩头,粼粼闪烁,似沉默的海面。
转身时光线斜照在他线条清晰的手臂上,又折射到他薄而微凸的腹肌上,尽管厕所狭小闭塞,这画面也让人不忍移眼。
小炮连声感叹,“弟妹真是捡到宝了。”
他兴趣很大,再次问:“诶,说真的,是不是早恋了啊?”
步西岸擦干身子以后把毛巾洗一遍搭回原处,走出来时瞥小炮一眼,低声:“拿什么恋?”
小炮一顿,有点不赞同地拉脸,“话也不是那么说的,天上的嫦娥咱没钱见,地上的西施还不能碰碰巧吗?再说了,就凭你这条件,找个杨贵妃入赘也不是不行啊。”
步西岸笑骂一声滚,骂完抓起毛衣随便往身上一套,“走了。”
“明天来的时候记得把兰兰也带过来啊,成成找她玩。”
步西岸摆摆手表示知道了,然后顺手拿走了门边的伞。
小炮的伞太小,遮不住多少雨,到家步西岸衣服又湿了一遍,他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推门去里屋。
进去果不其然看到兰兰已经坐了起来,她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坚持坐着,旁边床上爷爷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步西岸走过去坐到床边,兰兰眯眼,伸手抱他,含糊不清唤一声:“哥哥。”
“嗯,”步西岸声音很低,外面风雨敲窗,他声音那么低,却依然有大自然压不住的厚重,他伸手摸了摸兰兰的脑袋,“睡觉了。”
兰兰拿脸蹭了蹭步西岸的脸,小声说:“凉。”
步西岸说:“下雨了。”
兰兰“哦”一声:“你淋雨了吗?”
步西岸说:“一点点。”
“那你记得喝感冒灵。”兰兰已经困得说不出话了。
步西岸声音更低地说句:“好。”
他话音落下,兰兰脑袋歪在他肩头,呼吸平缓。
静等十几秒,步西岸才把她放回床上,又检查了爷爷的被子才转身回自己屋。
步西岸早上七点才醒,醒的时候爷爷已经出门了,爷爷年纪大了,能干的活不多,但家里开支需要,他一直坚持在工地。这两年修理铺扩新,步西岸跟着拿的钱多起来,爷爷才听劝找了个环卫工人的活。
早饭一般都是爷爷做好闷在锅里,步西岸一边刷牙一边走去厨房,掀开锅盖,还冒着热气,估计爷爷也是刚走不久。
昨夜雨下到大半夜才停,这会儿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步西岸洗漱结束就去里屋,推门发现兰兰已经醒了,衣服都穿好了。
步西岸走过去掀她袖子,兰兰躲了一下,步西岸没继续掀,在他认知里,小女孩知道躲避异性是好事。
步西岸从小身边没别的女性长辈和晚辈,他妈早年忙于生计,每天早出晚归,后来有了兰兰,难产去世,没人教他该怎么教女孩子长大。
他只能一点点摸索。
比如在兰兰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步西岸就不怎么和她亲近了,检查衣服穿几件也只从袖口检查。
他希望他的以身作则能让兰兰潜移默化地知道些什么。
“穿毛衣了吗?”步西岸问。
“穿了,”兰兰献宝似的从下面拽出一层,“还穿了保暖衣。”
“好,”步西岸说,“洗脸刷牙去,一会儿吃饭。”
饭后俩人走着去店里,兰兰爱干净,步步避着水坑,走着走着忽然仰头问:“今天会不会下雨啊?我们没带伞欸。”
“没事,下了就在店里待到雨停。”步西岸手里拎着袋子,里面装的是店里的伞,但他没让兰兰知道,怕她问他自己的伞哪去了。
店里还没开始忙,成成倒是已经来了,步西岸拍拍兰兰的后脑勺让她去找成成玩,自己则是去店里收拾东西,伞被他顺手丢在角落。
小炮这会儿才起床,嘴里叼着牙刷,眯着眼喊:“哎哟,兰兰宝贝儿。”
兰兰也喊:“小炮你怎么那么懒。”
“我懒?你是不知道昨晚你哥——”小炮话说一半,屁股被人狠踹一脚,他惯性前倾,扶住旁边的石墩才堪堪稳住,“操,大早上嘛呢?”
步西岸低声:“别多事。”
小炮反应过来,也压着声音,“兰兰不知道啊?”
步西岸“嗯”一声。
小丫头一天到晚操心得很。
小炮“啧”一声,语气挺酸:“要不怎么说女孩是小棉袄呢,淋雨都不让,你看看我们家那混小子,我和他爸妈就是淋刀子他都不带多问一句的。”
“唉,兰兰太可疼了,要不以后跟我家成成得了,你要实在看不上成成就等等我儿子,怎么样?”小炮说着满嘴泡沫地想搂步西岸,无奈碍于身高差,最后只能娘们唧唧地搂住步西岸的胳膊,“暗送秋波”道,“到时候咱俩就是这世界上最铁的亲家。”
步西岸瞥他一眼,抽走胳膊,“辈分都算不明白,我看你儿子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
“靠!侮辱我可以,别侮辱我儿子行不行?”
“嗯,把你儿子找来我当面给他道歉。”
小炮:“你磕头吧!”
步西岸短促笑一声,看他:“我倒是无所谓,怕他折寿。”
小炮:“……呸!”
“怎么啦?”外面玩水的兰兰喊,“你们不要总是吵架好不好?”
步西岸靠坐在旁边的椅子背上,他坐也没老老实实坐,把椅子撑得翘起,只有两根腿支在地上。
兰兰瞧见,过来教育说:“你能不能好好坐啊,你本来就那么高了,还坐那么高,万一摔了很疼的好不好?”
步西岸实在无语,低低叹口气,正要站起身,忽然瞥见兰兰撸起袖子的胳膊上有几个黑点。
兰兰生得白,家里条件虽然不好,但步西岸养得细,平时很少让她磕着碰着摔着,太阳也很少让她晒。
他眯眼,喊住兰兰:“别动。”
步西岸和兰兰互相都疼彼此,但也互相害怕对方,步西岸是害怕兰兰操心伤心,兰兰是单纯地害怕步西岸。
尤其他眯眼冷脸,很吓人。
像欲起的山啸。
“怎、怎么了?”兰兰问。
步西岸忽然想起早上兰兰躲避他的动作,兰兰虽然在他有意引导下知道男女有别,但极少真的拿他当异性。
她不是在躲男性,她是在躲他。
步西岸脸彻底冷下来,他盯着兰兰,沉声:“胳膊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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