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转借法
事物本身就具有两面性，人为的解读宛如烛火下手指的倒影似的，地上会出现什么样形状的影子，端看大人物那通权达变的手段。
清珑真想给他们一人贴一个“眠龙勿扰，后果自负”、“珍奇异兽，轻拿轻放”的标签在额头上。
一个赔不起，一个修不起。
她心中后悔，自己居然没有铸造一把尚方剑，否则便不用钟离开口了。
不过他们还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说。
也亏得钟离能用一个在提瓦特大陆上根本不存在的词义去解释另一个生造词。
钟离说：“尚方一词，乃罪囚之所。拥有尚方之剑者，剑斩恶业，使先斩后奏之权，正衬清蘅。”
金鹏说：“……哦，是吗？陛下，原来尚方是这个意思啊？”
“璃月建成至今已有三千七百余年，在那之前的罪狱正是尚方。”钟离对清珑说：“或许正是因为你离开这一方水土太久了，屡逢大难，才淡忘了吧。”
“有可能，是吧。”她不由自主地点头，连带着眼前的护神纸也轻轻晃动，算是配合他，把这个为什么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名词的来路给合理化了。
清珑问道：“说起来，我有点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金鹏的脸上闪现过模模糊糊的幽光。护手上的苍翠玉石就这样微微泛着寒光，他的眼睛同贴得很近的磐岩结绿的玉色交相辉映，因过曝，泛出美丽的红色调，他的眼珠是两丸封存着晶蝶标本的青琉璃。
“差不多是在一千三百年前吧，钟离大人一下子就戳穿了我的虚张声势，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那之后，我老实了不少呢。”他答道。
清珑掌着结绿剑，伸手等在那颗不断绕着她旋转的天心的下方，以冷淡的面色窥视着两人的神情。
转瞬间，天心正经过她的手掌的时候，岩元素忽然散如飞花，星星点点的金光错落飞舞，落在她那戴着黑手套的掌心上，阳光流动、涟漪轻摇，此刻的一切都带着几分扑朔迷离的味道。
一如他对她的善解人意深恶痛绝一般，清珑对金鹏的未来也充满了不安。
“虽然你的主动坦白让我很高兴……但是，你之后有没有和先生道过歉呢？”她问。
金鹏佯装无事般垂下眼，瞥了一眼单手剑的剑鞘：“好像是没有吧。”
因为实在太明显了，她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金鹏对别的事情都似乎特别冷漠，却唯独把所有的炽热全部放到了清珑那张开的手上。
这种炽热在渐进渐远的喧声中宁静地燃烧，是雪粒中的一粒火，在迷蒙中突然惊醒的一颗心。
这是他对内心的剖白，千真万确的爱情。
但这份单方面的崇爱到底能维持多久呢？
未受过透明的生活挫折，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似的，仿佛将眼中的那个人就是全世界一般，像充满了少年初恋感的柏拉图式的爱情……这份真挚的、天真的爱的保质期又多长呢？
清珑也曾做过童话般的美梦，但就算是她，最终也在魔神那缺乏柔情的视线中清醒了。
“先生，您怎么看？他和从前相比有变化吗？”
清珑望着钟离。钟离并不能透过扭曲了人类认知的护神纸的力量看到她的脸。
但她的声音优美，使他感受到她正竭力使自己不落于下方。
此刻，清珑的模样使钟离想到他和她的初见，他的内心便有些难以平静。
钟离放柔了声音：“的确，变化不小，似乎是更高了些。”
“谢谢您的体贴，不过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清珑见他没有见怪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虽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钟离也适当地表示出了修身养性后的成果，但在她的心中，摩拉克斯的形象不知怎的，可谓根深蒂固。
“嗯，但我也没注意这个问题……难道说，魈，他近年来一直没长个吗？”
“咳咳……清蘅……”
“过分了啊，先生。璃月港可是家大业大，居然就养他那么一点肉。”
她突然转过身子，与俯在她肩膀上方的金鹏平视，很平静地问：“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你想好了吗？”
她没用命令的口吻，却胜似命令。
过于炎热的午后，琉璃百合等着星星，鸟鸣蝉叫以虚幻的声音从池塘边传来，倒一直没有人来。对面的月海亭里人影绰绰，看着就觉得闷热，廊下却静得只有三个人的说话声。
“还是说不出口吗？那这也算是交易的一部分了。”
钟离看清珑像关怀弟弟一般揉了揉一语不发的金鹏的头发，随后又转回来，低下头，用一种郑重而遗憾的语气说道：“先生，请允许我代他向您道歉。”
那少年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震颤着睫羽，凝视着她。
他明知，对她来说要做什么决定之前必在心中衡量一番利弊——想要打动她，仅仅只有真心是不足够的。
若不能让她看见你的深思熟虑，她便只能轻率地判定这份感情还未够格。
她将磐岩结绿剑又放回膝上，静静地看着他，背挺得很直。
钟离不禁叹道：“清蘅？大可不必如此。”
“不，我认为是有这个必要的。除了他还很不成熟之外……你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才说出了那些很冒犯的话吗？唉，果真是这样吗？先生。”
“他应该是重视你，想为你诉不平才那么说的，我并不认为这是坏事。”
“是的，请您不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愿意向帝君大人道歉。”
此刻，清珑断然摇头。但忽然，她露出稍稍有些惊讶的神情，听见了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脚步声，就站起来远眺不卜庐的方向，细辨林间的鸟叫声。
鸟儿们说，虽然不卜庐那边还没有出结果，但已经有人往这个方向来了。
“请留神啾，请留神啾。”
钟离配合地起身准备离开，日照下，他那乌黑的头发被淡淡的金色、婆娑树影的紫色所侵染。
清珑才改变了主意：“……好吧。那之后的事情我们在尘歌壶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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