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深
清珑的部分认知还停留在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是我欠缺考虑了，你介意我雇你当向导吗？”
枫原万叶不缺这笔钱，可他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混迹于闹市山郊之间，闲的没事干的三流人物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还开了赌盘：“既然有报酬，我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不过您好像不需要工作，是从哪里来的钱呢？”
“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傻瓜，可以挣钱的方法都写在委托墙上了。计较起来，冒险家协会的凯瑟琳小姐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她微不可见地鼓了一下脸颊，向前望去，顷刻间融入了辉煌的灯光中。
万叶一手拂开飘来的彩带：“我以为您的一切所需都是由奉行众亲手操办的。原来你还会去做这些委托啊。”
清珑的语气冷淡：“我与他们非亲非故，凭什么他们要替我操办哦，你担心我这摩拉来路不正”
轻笑一下，她又说：“真是多虑，放心拿着便是。”
她注意脚下，放慢步伐，逐渐与他走在同一条线上。璃月城内处处张灯结彩，楼台亭阁皆被用心妆点，看不见一个眼熟的面孔。
清珑的心逐步沉淀下来。
随着她愈发接近这座岩王帝君治下的城邦，纷乱、细碎、聚不到一块儿的记忆碎片毫无逻辑也无顺序地一个个出现，她无法把这一块碎片和那一块碎片拼凑到一起去，只能茫然地看着这场拼图游戏中的碎片如沙子一般增加。
麓湖泽。这是她从这些零散的记忆中抓住的出现得最为频繁的一个词。仅仅只是想起了这个名字就感到心头一阵寒冷，灵魂都在咆哮。
深渊的力量越发清晰……
清珑很艰难地起了个头，后面就有点顺畅了：“嗯，我好像还没和你说明我想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吧，实际上那就是一片土地，用我的家乡话形容，它就是桃花源。”
“桃花，是植物的一个品种吗”
“对。从狭义上理解，那就是生长着一片桃树的地方。但它的真正涵义其实是避难所。”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一群人为了躲避外界的危险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中天地。外界的人若想找到那儿，首先要潜入大河通过暗流，浮出水面再穿过瀑布，最后跳下悬崖，走过一道自然形成的狭窄缝隙便到了桃林乐土。那里无有战火侵扰，甘泉从树底流出，泥土适宜种植，飞鸟也能自由翱翔。”
“麓湖泽。这是那片土地的名字，那就是我要寻找的宝物。”
万叶有点不能想象人类到底要如何发现位于江川之中的暗道。但根据她的描述，他确实感受到了战火给他们带去的痛苦和恐惧：“麓湖泽……我从没有听过这座山的名字。”
清珑怅然道：“数千年前，那片土地第一次被命名为麓湖泽；至于它究竟又在何日消亡，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才要求助于璃月的古籍，只希望能有所斩获吧。”
“请别担心。”枫原万叶说道：“据我所知，有两种事物能够流传万年而不朽。其一是风，其二是歌。如果在璃月找不到答案，就换一个地方继续寻找。终有一日，定能有所收获。”
龙女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她点头以示自己接受了这份安慰。两人错开节奏，一前一后地登上了台阶。距离书社还有一段曲型的弯道时，她忽然轻声道：“之后就拜托你了，如有疏漏，我会在一旁补充……我不想和陌生人多次重复同一件事。”
向导应了，走上前与店长交涉，颇有针对性地询问了一些古籍的下落。过了一会儿，这浪客打扮的白发少年朝她挥了挥手，说是在某家商行的书库里有过一本记载了天下之奇的古书。
“也好，我们明天再去拜访一下那家商行吧。对了，和岩王帝君有关的书呢？”
店员连连点头：“有是有，光是记载详实的正史就有十几本呢，您是全部都要吗？”
万叶刚要阻拦：“喂——”
她眼也不眨地说道：“全部。”
清珑，一个每周都要花掉至少五十万摩拉却毫不挑拣衣食住行的特别生物。她在璃月城里选了家口碑还不错的旅店开了两间房间，摆出一副要通宵达旦烧灯苦读的架势对万叶摆了摆手。
“辛苦了，向导，愿你做个好梦吧。”
万叶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软和了一下眉目：“晚安，委托人。”
清珑微微睁大眼睛，点了点头，随后回房将门一关，点燃灯火，就着一片烛光快速地翻阅着刚买回来的那一箱子旧书。
她一目十行，没能发现特殊的线索便直接跳下一页继续这般操作，也因此阅读速度特别快。如此一连看了三四本，她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怎么会没有呢
岩之主召唤石鲸，拟造鸢鸟，击坠八虬的那段故事怎么没有一本书里有写
未放下的窗户外突然就刮起了大风，清珑身上的伤疤被这风一吹，灼热感倒散去了不少。她无心关窗，只顾着将箱子里的所有书册通通捡出来扔到了床上，惊疑不定地抓住一本便翻看其目录。
直到后半夜，她才确定了，这个世界的摩拉克斯的战绩较游戏设定中少了一段与和璞鸢有关的武器逸闻。她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吐也不是，舒也不是。
第二个不合之处，出现了。
唔、头好痛。
“唉，清，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啊……”
风与雨水与雷暴一同来临，伏案桌前的人思绪混乱，她忽然站起来用手去接屋外的雨水，自言自语道：“有谁在外面吗？”
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浩渺雷雨中唯有风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拂过她的头发。
清珑感受到了困意，终于闭上眼睛，梦湖泽去了。
第二日，雨还是没停。得到了关于八虬的线索，看起来精神了一点的清珑便说：“春末夏初，雨水迅疾如风，今日就休息吧。”
因为雨水的缘故，在客人的抗议下，说书人将原先布设在露天场地的屏风案桌搬到了就近的茶楼一楼大厅里。
万叶去了楼下一趟，再回来的时候给清珑带了半笼包子作早餐：“楼下似乎有人在说评书，接上回说的是岩王帝君大战海中魔神的故事，要不要下去听一听”
清珑指了指她那对耳朵：“我坐这里就可以了。这对耳朵很灵呢。”
万叶心想：屋外的雨声实在太大了。在这种环境中，听觉灵敏的人的听力反而会受影响才对。
清珑不受干扰地听着评书，一边喝着万叶新沏的茶，一边将渔夫的评书与之比较，各有各的野趣。
而这时，有一男一女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这本不奇怪，这个时间段多的是为了避雨进入茶楼听书的行人。然而他们收起伞却没有任何停留地径直来到了二层，四处张望了一下，放着那么多张空桌子不坐，就像是一眼就看中了他们坐的这张桌子。
女孩子戴的帽子边别着一枝红梅，男孩子有一头编成长辫的金发，两位都是极具特点，让人难以忘记的角色。他们的身边还飘着一只像是小精灵的东西吧，间歇性的朝女孩发出一声犀利的吐槽。
女孩子的嗓音中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啊！找到了找到了，旅行者，快来这里！哎呀，你好啊，我可以耽误你一下吗？”
“你是”
她一扶帽檐，开朗地做着自我介绍：“我是往生堂的堂主胡桃，这位是旅行者，这位是派蒙。你对往生堂有没有兴趣呢？我们最近在举办促销活动，新人买棺打八折，还有买一赠一，买五十赠十，买一百包配送的豪华套餐！”
她说话的音量适中，不大不小，茶楼二层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了起来，派蒙被尴尬得在空中直跺脚：“为什么这次的促销数量那么大啊！”
清珑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不发一词。
万叶已先她一步站了起来，将这两个奇怪的人拦在了外围：“倘若我的理解没有出错，往生堂做的是那种生意，不是吗？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应当有权利叫千岩军过来吧。”
胡桃热情地缠了上来，很是自然地攀起了关系：“哎，先别急着拒绝嘛，就算暂时用不到，往生堂也提供预约服务。俗话说，有备无患嘛。”
她在暗示什么
为什么她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了龙女身后的无人的某个点上
万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心中顿生出了不妙的预感，虽然他想要拔刀，却被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的旅行者压住了手，但他仍对珑子抱有一丝期待——
清珑幅度很小地看了一眼枫原万叶，垂下眼帘，说得很艰难：“你们能立衣冠冢吗？”
胡桃的积极性一下子爆发了：“能！当然能！请不要怀疑往生堂的专业性！”
“再加上送别仪式一起，支持分期付款吗？”
胡桃握住她的手不放：“好说好说，只要不是赊账就没问题。”
“放心，不会让胡堂主为难的。”
当枫原万叶松开了刀柄，金发的旅行者也停下了对他的干涉。空自然没有认真，只是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化不开的忧虑，仿佛是为了对比什么，他注视着清珑陷入了沉思，时而点头，时而又摇摇头。
万叶原本想好好地训斥一顿这对胆敢诱导委托人的仪倌，开口却不自觉地变成了担忧：“你还好吗？”
浮现于那张美丽的脸上的这幅神情，简直像是在照镜子一样，让他回想起了那段岁月。
“我没事。”
只是突然又多出了许多记忆必须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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