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综合楼有三个艺术教室，其中一个又分有里外两个分间，进门是个约一百平的舞蹈室，前后两面镜墙。往里走有一个不足二十平的小间，立着几个琴谱架和高脚椅，东南角向下凹二十厘米左右，放在一个小沙发和演奏椅。
里间单独一个壁灯，灯泡瓦数极高，将狭小的空间照得通亮刺眼。周纪攸进门伸了个懒腰，从江慕肩膀上取下自己的大提琴，再一次拉紧弦调音，“伊姐说她给我专门租了一套演出服，好像还是仿礼服之类的吧。”
江慕扬起眉，翻看着她的曲谱，“以伊姐的性子，你可能会被打扮成洋娃娃那样？”
周纪攸笑出声，眼睛里闪闪发光，道：“我本来美得就像洋娃娃。”
他们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艺术教室外间就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像轮子滚动的声音。
伊宁一进门就开始喊周纪攸，周纪攸边应声边示意江慕帮她把琴收回琴盒后先走出里间。
外间先是传来一番关于美貌和身材的“商业互夸”，最后以伊宁女士“你绝对想象不到这件裙子有多漂亮，配你简直了”收尾。
伊宁两手竖起来两个大拇指，表情堪比饿狼见了羔羊。
周纪攸头点得跟打点计时器一样。
怎么说不愧是副业搞艺术的，周纪攸原本以为伊宁只是简单租个裙子然后再给她倒腾倒腾妆发就ok了，没想到她直接从走廊外面拎进来一个三十寸的行李箱。
“姐姐全部的身家。”
不愧是扬言曾经给十八线爱豆上过妆容的人。
呵，不能小瞧了这女人。
伊宁毫不客气地把江慕赶出里间，推着周纪攸进去换衣服，后者无奈提起箱子往里走，约摸两分钟后，里间木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脑袋。
“伊姐，赶快进来帮个忙。”
伊宁正倒腾她的化妆包。
“怎么？”
脑袋缩回门后，“衣服太难穿了。”
伊宁放下手里的东西，边走边说，“你穿过这么多次礼服，这个不会弄了？”
周纪攸再次露出脑袋，抬眼看向江慕，两个人两双眼睛撞在一起。
周纪攸收回目光悻悻道，“你好意思说。”
又过了六七分钟，伊宁拉开门提溜着行李箱出来，边走边说，“这衣服竟然还有些大了，你是有多瘦。”
江慕往伊宁身后看去，木门开得更大一些，周纪攸两手抱着一堆蓝纱慢慢走出，踩着五厘米的细跟绑腿高跟鞋。
绑带也是蓝色，和裙子一样。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随意用珍珠发箍扣着，后脑勺那处头发还有明显的一道皮筋勒痕，发梢还有些发黄，一看就是不好好收拾导致营养不良的结果。周纪攸腾出一只手将额前掉落的一撮刘海挂在耳后，往前走的几步，蓝纱顺势掉落一部分遮住了白皙细嫩的脚踝。
周纪攸和蓝色很配。
江慕收回视线，倚着墙的身体绷得格外直，伊宁还真会挑。
考虑到周纪攸还是学生，伊宁挑选的是一个长袖冰蓝色一字肩拖地长裙，以雪纺纱为主。左肩窝着一朵白色山茶，山茶花下点了几条镶着粉钻的流苏，胸前则无太多繁杂的装饰，只勾勒出几笔流云暗纹，腰间则围了四指宽的丝绸蓝白扎染宽腰修，腰部以下裙摆呈褶状，整体垂感极强，不显蓬松，显得人高挑大方许多。裙摆拖地部分约有半米，缀在点点白色小花，和发上的珍珠发箍遥相呼应。
“小江，小江，快过来扶我一把。”
江慕忙赶过去，周纪攸将胳膊搭在他的胳膊上。
“伊姐是个狠人！”
江慕觉得周纪攸高了许多，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周纪攸的脚，问她，“鞋磨脚？”
不等周纪攸回答，伊宁接话先问了。
“走得了吗？不行还穿你的鞋子，反正在台上裙子够长能遮。”
周纪攸摆了摆手，“没事，我适应一下，这鞋有些硬。”
等伊宁将屋里演奏椅搬出来让周纪攸坐下，环顾一整个外间发现找不到一个放东西的桌子后又吩咐江慕去隔壁教室找张桌子过来当个临时化妆桌。
“不去礼堂？”
“那里人太多了，吵而且乱糟糟的，我不喜欢。”
伊宁的性格就是这样，任性而自由。
江慕看了一眼周纪攸的裙子，“她一会儿这样走过去？”
伊宁一拍脑袋，“忘记了啊。”
周纪攸:“我……”
伊宁抱歉地笑着，“待会我开车过来拉你自己去。”
周纪攸:“不麻烦？”
伊宁:“不然你脱了待会再穿上。”
周纪攸回想刚刚穿衣服的艰难毫不客气道，“小江，搬桌子。”
伊宁给周纪攸稍微画个淡妆，“你底子还好，而且还是学生，就不给你打扮地太招摇了。”
周纪攸左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姐，这还不够招摇吗？这裙子就不低调了吧？我还是学生哎。”
“小孩子就是不懂”伊宁掩面假哭，手指虚揩眼角，她的眼线笔好几百一支呢，可不能磨花了浪费。“这裙子是姐姐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校长批下来的。”
周纪攸从镜子里看她，“怎么骗的？”
“什么骗的，我是为了学校的形象，你知道吧，学校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把管城最有名的几个媒体都给邀请过来了，我不得利用你们给明年学校多招几个学生。”
“你想想，我们校庆弄得棒棒哒，明年人家一看我们学校，哇塞……你看，这不招生就稳了。”
“你就不怕人家以为这是什么艺术学校嘛？”
伊宁按住周纪攸的肩膀，“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纪攸:“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在此期间，江慕去了科技楼交画稿，收画稿的是艺术馆馆长。
显然，画的学生不少，馆长旁边的桌上已经摞起一本教科书高的画纸。
江慕从科技楼出来时，周纪攸的消息恰好过来，“开幕式还有二十分钟开始，你是没看到礼堂现在是人满为患。”
附带照片一张，可容纳两千人的礼堂黑压压一片头，连三个走道都有自带小板凳围观的。
勉勉强强可以辨别出中间靠前几排有几个熟面孔。
“他们难道不知道开幕式就是学校领导一个接一个畅聊美好未来吗？来这么早。”
江慕走到一棵树下，环顾四周后打字回复，“毕竟十年一次的校庆让我们这三届赶上了，而且我这里看到还有人拿着椅子往礼堂赶。”
他的消息发出去没多久，聊天页面蹦出来一条语音，“你来了？走到哪里了？”
江慕发了一个“嗯”继续往前走，“现在在揽月湖附近。”只要绕过半个揽月湖就到了礼堂门口。
扫了一眼礼堂进进出出的大门，江慕继续往前走一小段后拐进通往礼堂后门的小路。
“伊姐说，演出正式开始的时间定在十点半，我第一个上去，让我不能丢面，你说我要不要焦虑一下下给她看看？”
江慕光看最后一句都能想象出来手机另一边的女孩傲娇的小模样，他顺着她的意思问，“那你现在焦虑吗？”
“完全不。”
语气果然很傲娇和臭屁。
“我现在在后台这里，你过来了嘛？”
“马上。”
后门站着一个保安大叔，江慕当着他的面给伊宁发了消息，保安大叔看了伊宁的信息后才放江慕上楼。
江慕上楼的时候还听见刚刚的保安大叔小声嘀咕现在的学生在学校玩手机都不避人了。
从安全通道上来后往右拐弯走几步可以看到化妆间。
化妆间很大，聚集的学生也多，凭着服装和造型还能分辨出谁和谁是一队的。
许是房间搁置时间长，很久没有用过，人走动多了，屋里飘舞一些白色絮状物，江慕走到门口时伸手扫去额前头发上落的白絮，绕过一个正绑头发的女生往后台赶。
化妆间最里有个十几米通道，连着通道另一端就是礼堂舞台后台，现在那里杂七杂八放着各式设备。
江慕赶到后台时，周纪攸正坐在一个高大的工具箱上低着头认真到过分地揪手上的倒刺。她的妆容比在艺术教室时更加精致，伊宁还给她编了发，发缝间撒了点点彩片，和珍珠发箍交替闪动着流光。
江慕叫不出辫子的名字，但觉得挺漂亮的。
也可能只是人漂亮。
周纪攸的头发做了微烫，服帖地搭在背部，两撮龙须刘海也烫成细卷。由于她现在正低着头，刘海便遮住了眼。
一墙之隔的舞台上，校长豪气干云的嗓门吼得人心潮澎湃，下面坐的学生也是给足了面子，大有冲上去和他拜把子的意思。
“再扣一会该把那整块皮肉揪出血来。”
江慕走过去站在她的正前方，将舞台侧漏的光挡了个严实。
周纪攸侧过头抬手挡了一下早已被挡在江慕身后的光，眼睛为了适应突然的暗而半眯起来，江慕看清她眼部的妆，淡淡的银白，眼尾缀着细闪。
“刚刚才开始扣的。”
江慕从口袋里掏出自行车钥匙，钥匙圈上套着一把钥匙和一把指甲刀。
周纪攸的手被他轻轻托住，江慕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指尖，锋利的刀口一闭一张便将倒刺从底部斩断。
不过因为周纪攸前期的暴力破坏，倒刺根还是缺了一小块肉，没一会儿便渗出几滴血。
江慕一拇指给抹掉了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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