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死了
罗杰没能看到骰子的最终结果，等他回过神来再看向手机的时候，掷骰子已经结束，界面竟然都自动退出了，骰子的下角标重新变成了0，而且也是点击再也无法打开的状态了。
这让罗杰有些困惑——自己掷出了什么？又有什么用？
这点疑惑很快被另外的事情所打断，借着伊莉斯举起的光芒，罗杰注意到了自己身后影子的新变化。
从外观和动作来看，它几乎无法用所谓人类的影子来形容了，那仿佛是在影子中生长的怪物，眼下已到了破壳而出的最后时刻。
窗外的天空正在变暗，等真正的夜幕降临，它将从影子中探出爪牙，吃掉自己。
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骰子抛到身后，恶灵仪式让罗杰不得不紧张起来，他看向眼前的伊莉斯，想了想，主动伸出手来，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塞给了她一块黑面包，态度在瞬间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从冷淡与绝对利用变成眼下的温和体贴：“你感觉怎么样？”
骰子没用，自己买来的女奴隶有用。
因为对所谓眷者与邪神的不了解，让罗杰意识到，这所谓的获得一个眷者，恐怕不是他之前以为的收个小弟那么简单。
他很快类推地意识到。
这手机的能力很可能是招纳眷者，赋予其力量，让其为自己所用。就像是神灵和神灵的仆从。
神灵赋予仆从以权能。
那么，虽然自己不是神，但在这个逻辑下，掌握手机的自己就是神，可以选定眷者、赋予其能力，与此相对的，骰子似乎才是附属品。
那么，为什么我这个神灵狗屁能力都没有？
罗杰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这时候，伊莉斯手里的光芒已经散去，她能感受到自己身躯中涌动的变化，尤其是刚刚的猜测，她对罗杰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这时候罗杰前后行为的反差也更让伊莉斯觉得正常——果然，之前那个样子也许只是考验，自己凭借勇气通过了考验。
但伊莉斯也有些困惑：如果这是神灵的考验，那是不是也太简单了？自己在强迫下同意竟然就通过了吗？
“我……我没事。”伊莉斯低下头，怯生生地说，“那个……那个……感谢……感谢您……赋予我如此的……”
罗杰不知道她在感谢什么，深吸一口气，直接问出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怎么可能没事？我问你的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变化？除了刚刚的光团，还有什么能力？”
伊莉斯被罗杰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发懵，但她以为这是眼前这位存在对自己的天资的考验，连忙一边感受着、一边结结巴巴地回应。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一知半解，一个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这个研究的过程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罗杰大概弄清楚了几件事，第一，这丫头好像把自己当成神灵了；第二，她的能力对现在的情况来说几乎没用。
伊莉斯的能力不是发光，而是某种治疗和类似镇定剂一样的能力，治疗是最核心的能力，罗杰自己划开一道一厘米长的小口子让伊莉斯实验，伊莉斯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让那个伤口愈合如初了，而镇定剂类的能力则要次一些，连让人入睡都做不到，只能安抚平静的心神。
罗杰怕死，但一向平静，伊莉斯的第二个能力对他没用。
第一个能力，如果没立刻被干掉，似乎还有用。
这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贫民区的灯光伴随着夜色深沉而一个接着一个的灭掉，黑暗正笼罩这一方的世界。
阴冷的气息，正在房间里的弥漫。
罗杰抓着匕首站在摇曳的烛火前，指着地面上的影子，它正像是蜘蛛一样在地面上爬动，只是因为一部分还和罗杰的双角连接而迟迟不能脱离出来单独存在。
但那一刻就快要到了，它和罗杰之间连接的部分正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伊莉斯注意到这一幕，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罗杰已和它相依为伴三天了，亲眼看着它一点点长大，终到了这一刻，反而镇定的多，道：“这是恶灵仪式，它就要从我的影子里生长出来了，等它出来，我们一起杀了它。”
“我们，可是……您……”伊莉斯有些费解，神灵为什么需要和她联手对抗这样一头怪物？难道这是试炼？
罗杰无意解释什么，只默默观察着脚下的那团蠕动的影子。
恶灵即将扑面而来。
伊莉斯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杀死它？”
“我不知道。”罗杰如实回答，脸色不动。他知道的两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无法使用，虽然他想着自己杀死这团蠕动的影子，但一如他所说的，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是罗杰的优点，在收集完信息、尝试多种可能性后哪怕仍没有办法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他也能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因为他已做出了努力，现在的结果与情况就是唯一且必须接受了，刨除负面情绪好好做好眼前的事儿才尤为重要。
但在伊莉斯眼中，罗杰的镇定则是他身份的表现，这样一位存在，怎么可能对付不了恶灵？怎么可能不了解恶灵？
这果然就是一场试炼。
这位神灵将自己收为眷者，赋予能力只是第一步，而现在，对抗并斩杀一个恶灵，才是真正的试炼！
没错，成为神灵的眷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现在直面一个恶灵才是真正的试炼……
而这个神灵可是元素方面的神灵，不是邪神，不是逆位神，而是正位神，如果自己能成为这样一位存在的眷者……如果自己能得到这样一位神灵的青睐……
那么，我们“北方人”也将拥有神灵，国破之后永世为奴的结局很可能可以发生逆转……
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不，我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这位拥有暗金色眸子的北方人姑娘在这一刻面露坚毅的神情，身边就站着一位神灵，她有什么好恐惧的？只是有些紧张罢了，她站在罗杰的身边，挺起小小的胸膛，咬牙道：“您放心，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这个恶灵，我一定能够驱逐。”
罗杰扭头看了她一眼：“很好。”
伊莉斯将此当做这位神灵对她态度的嘉奖，她接过罗杰递来的生锈的菜刀，像是小母狮子一样弓起身躯，一手攥着金色的光芒团照明，一边紧盯着罗杰的影子。
那团扭曲的影子已经到了分离的最后时刻，只剩下最后一点与罗杰的主体藕断丝连。
直到下一个刹那，它骤然完成了最后的分离。
阴冷的风在狭小残破的房间平地卷起，房屋里的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熄灭，就连伊莉斯手中的光团都开始明灭不定。
而攻击就在这一刻到来。
罗杰一直观察着那团扭曲的影子，但情况的变化仍超乎了他的预料，当影子与他的身体分离的瞬间，它便骤然扩散开来了，就像是一大团的烟雾，瞬间弥漫到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墙壁、地面、桌案、床榻、衣柜……
像是大片的墨迹晕开，房间里的黑暗活物般涌动，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响起，紧接着，它们的在罗杰的头顶聚集成团，一大片的阴影咆哮着扑下，雾气般翻涌的黑暗中伸出一双干枯的利爪。
罗杰后退一步，紧接着瞬间扑出，灵巧的像是野猫，顺着干枯利爪的缝隙钻进那团黑暗中，他的瞳孔放大，正看见那片黑暗的深处，层层叠叠翻涌的雾霭中央，有一个如宝石般的心脏一呼一吸地收缩。
罗杰向它递出刀锋。
但比他更快的是一道横扫而来的刀足。
那根刀足藏在雾霭之中，来势是如此之快，罗杰还没有反应过来，握刀的右手已从手肘位置被齐齐斩断，他重重跌倒在地，鲜血不受控制的狂涌，白森森的骨茬在光与暗交织的房间里透发着渗人的恐怖感，一声惨叫被他瞬间压回喉咙里，旋即抬起头，准备规避马上将要到来的攻击。
但那是不可能避开的攻击。
黑雾重新凝聚，变成一张足能吞下一张人的血盆巨口，从头顶咆哮着咬下。
恶灵仪式。
影子破壳而出，要吃掉它的“壳”。
罗杰瞪大眼睛，他看见在獠牙与巨口的深处，那个红宝石反射着幽冷的光芒。
他没有做徒劳的动作。
死亡无可避免。
但死亡没有降临，罗杰听见一声满含恐惧的喊叫，另一边的伊莉斯终于后知后觉地发动了攻击，她挥舞着手中的破烂菜刀冲向那头张牙舞爪的怪物，一刀砍在它的獠牙上，菜刀都崩掉好几个茬。
然后那张巨口咬下，她的半个身躯被瞬间吞没，卡在那张巨口里。
血红，瞬间成为这个房间里唯一的色彩。
伊莉斯惨叫着，也喊叫着，爆发出罗杰以为这个女孩根本不可能有的勇气，挥动另一只手为拳，一拳拳砸下去。
她真的想要杀了它。
不惜一切代价。
罗杰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某种光芒。
她并非不恐惧，她只是想要完成神灵给她的试炼，由此获得神灵的青睐。
那些光芒在她的瞳孔里摇曳，是希冀的烛火。
她真的相信我是神灵。
罗杰深深看了她一眼，捂着断手一头撞穿玻璃窗，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跑向黑暗之中，一边跌跌撞撞地奔跑一边喊叫。
而在他身后，房间里传来一阵可怕的咀嚼声，在更多人因为罗杰的喊叫而出门之前，悉悉索索的声音迅速从身后蔓延而来。
某种东西先横扫过来，罗杰只觉得脚下一疼，他右脚竟被齐刷刷地从脚踝的位置斩断，他重重跌倒在地，旋转的视线中，看见斜侧里的阴影小巷尽头蹲着一个叼着烟斗的三角眼男人。
而他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一张扑面而来的血盆巨口。
我……
死了？
黑暗如潮水般袭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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