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拜师
没想到，通月这个混世小魔王，一点儿不肯妥协。
“月影是本公主的法器！既是本公主的，那就谁也别想给它丢出去！”通月年幼但很硬气，那一刻我就决定，好好抱紧这根大腿。
既是为我，通月便用我与魔王打了一场。我沉睡万余载，筋骨疏懒，在通月手里却剑花翻飞，很是惊艳。
易渊的法器是天戟，叫诫轻，不记得哪一任魔王传下来的，用了十几万余年了，岁数比南通月大两个我，分明是欺负我们年纪小！
战了十几个来回我就明白，在通月手里我着实不如菜刀。她菜刀用顺手了，反而与我配合更生硬。
那场战是我陪主人打的第一场，也是通月正儿八经的首战。
通月已剑指易渊的左腕，念着父王终究是父王，硬撤回去，一分神就被天戟打趴。
通月的弱点显而易见——心软！她年纪尚小，未受荼毒，是个信情信义的，若是好好引导栽培，不难成为圣人。
虽然负伤她还是不肯认输，倔强地要爬起来。
在这里我勉为其难对林苏琉道个谢。
魔王知道自己是拦不住通月的，示意琉阻止。
林苏琉不紧不慢地吐了一个字：“可。”
禁足半月后，我便侍奉在主人身边，形影不离，较之贴身丫鬟还要亲近三分。
通月幼时性子皮实，十足的娇蛮小公主样儿，但心眼是好的，大是大非都明明白白。
她天赋高，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就很傲，不爱学。族里的长老先生她看不上眼，觉得一群老学究古板刻薄得很，头是头尾是尾的，没有意思极了，于是常常惹是生非。
四岁学了火咒，把二长老的宝贝葫芦烧了；过两天学了水咒，冲走了魔宫暗狱关的水妖；看看书学了变形，竟将一片枯叶变作水妖的样子瞒了半月。
偏偏老先生们都惯她，一来她是魔族千百年来第一个娇娃娃，族里长辈们自然疼宠都来不及；二来她着实能耐，几乎是过目即会的，先生们往往打不得骂不过，自己闹一个大红脸。
六岁的时候通月又翘课去渡渡谷捉鸟，琉带回来的时候玩心未尽，跪得很不服气。
“父王不必费口舌教训，听多了都会背了，月儿自己回忆一遍就是了！”通月和琉学多了，不大爱用谦称。
易渊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半天缓不过气儿来：“混账！孽女！死丫头！”
他连连骂几声，仍喘不过气。羽萝过来顺他的背，细语一阵，好容易安抚下来。
易渊瞪她半晌，道：“你没跌过跤，心气儿高，觉得长老们都做不了你师父，是不是？”
通月虽跪着，气势不输：“是！”
“那你觉得这六界，谁当的起你师父？”
“潜鹿！”
“蠢蛋玩意儿！人家堂堂一个天族战将，会收你这种魔界毛丫头吗？”易渊热血冲脑。
“前天族战将。”通月倔强纠正。
潜鹿从前是天族首将，立下过赫赫战功，几千年前突然引退，去了万旭山，开了万旭堂，教些拳脚术法。
神仙鲜有老态，况他隐居的时候尚年轻，据传他是深陷情网，结果被人辜负，心灰意冷退居深山。
通月周岁时见过一次他耍剑，百笕在他诀里很乖顺，让打东三寸绝不往西指。我那时还不在通月身边，不然她就该知道那不是因为潜鹿诀好，只是因为百笕有剑灵。
后来通月自然就知道了，但潜鹿的第一印象好，名声又远扬，所以通月还是敬佩他，想拜他为师。
魔王准了，任由通月上万旭山找潜鹿，但也下了通牒，如若潜鹿不收她，立刻回来背咒，再不许难为人家。
所以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只要通月坚持，易渊拿自家闺女一点儿办法没有。
除琉外，通月只带了个贴身的小婢——坠坠，就上路了。我们一行三人一剑前往万旭山，简直像是游山玩水，没一个人面露急色。
可把易渊急坏了，连夜致信“潜战神”，字里行间非常恳切，希望他不要收通月，严词将小丫头赶回来。若如必要，叫她吃点苦头也好。
潜鹿身边有个大弟子，唤作云未，擅占卜预测。他问潜鹿：“师父作何打算？”
潜鹿看完信嘴角是有些抽搐的，转念一想又释怀了：“我收又如何，不收又如何？”
云未恭敬行了个揖，道：“魔族公主确是旷世奇才，师父若收必添双翼，荣光无限。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公主命里有劫，难免波及师父。万一将来若是为害六界，师父也是万恶缘由，死难辞疚，永生永世都要遭人唾骂。”
潜鹿笑了：“如此说来，将来我若是名留史册，不是因为战恶鬼，却是因为教魔头。”
云未摸不准师父的意思，这是要收还是要赶?
于是通月抵达时，万旭堂熙熙攘攘一群看热闹的师兄弟，大家东望望西瞧瞧，等看师父的反应。
通月进了万旭堂，往一大撮人里，扫了又扫。
潜鹿一身黑色劲装，大将点兵气势，端正坐在中央大木椅上，“不知魔族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通月气如长虹，锐气道：“本公主将潜战神归作自己人，又最厌这些繁文虚礼，便直表来意了。”
小姑娘还是有几分应酬的，公主架子摆的十足，“本公主早闻潜将军大名，仰慕已久，如今得了父王首肯，专程上万旭山来拜师。”
潜鹿眼里，小姑娘只及他腰际，黑衣圆髻未显狠寂，反添娇俏。一双瞪圆的小鹿眼，愈衬得小脸白嫩。
他忍不住柔声：“既来万旭堂拜师，那便得一视同仁，我指个弟子与你过招吧。”
这是万旭堂的规矩，堂主随便指一个弟子与来者切磋，赢者留。大多求学者都是小心翼翼，既不甘输又不敢赢，多数兢兢战战被打败，少数冒着得罪显贵留下来，极少数有能耐保持平局。
平局的也有三种人。一是有后台师兄放水，难；二是能力与师兄相当，极难；三是大智若愚，能力远超师兄之上，却不使出全力，始终保持平局。
潜鹿一本正经道：“云未，你去。”
云未吃了一惊，看师父端庄的样儿不像是玩笑。那就是刻意为难，师父终究还是给魔王面子，不打算收小公主。
坠坠抬起眼来辩驳：“潜将军狭隘了吧？谁不知道云未大人是您的得意门生，我们公主才六岁，这有失偏颇吧？！”
潜鹿笑得云淡风轻：“请便。”
琉微俯身，问通月：“月儿？”
通月昂头看向潜鹿，也笑起来，对琉道：“劳烦大祭司去给本公主挑间学舍。”
琉点一点头：“是。”
潜鹿眼微眯，暗里琢磨琉。魔族的大祭司倒不像一个魔，通身上下一片白，干净似神仙。
云未和通月互相行个礼，才开始切磋。
云未擅卜，招招在防，不敢伤了小公主，渐渐却愈发吃力。他料她下招攻左，她却又快又猛，左右连招。并非假打虚晃，她招招奇骏，直击要害，让人难以招架。
云未不敢再小觑，化守为攻，主动出击。可她反而慢下来，打太极似的化刚为柔，力道却不减。
云未抽空瞥师父一眼，潜鹿仍是端坐，嘴角一抹轻笑。他想，如今真是功力锐减了，连师父的心思都猜不透。
原也打不过，想这一晃神应该要败了，没想到战局未变，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平局。云未细细想，这小公主聪明得紧。
他正想着林苏琉慢悠悠地回来了，看那一脸冷淡的表情，上万旭山来借宿无疑了。
等琉站定，通月一剑挑起，扼住对方的脖颈，同时也将自己白嫩小短颈送到对方剑口。
潜鹿一惊，将目光从通月脸上移到我身上。
双方收了手，通月向云未作了一揖：“师兄承让。”
又转向潜鹿，满脸乖巧道：“师父在上，请受通月一拜。”
通月一辈子都很傲，天地也不肯跪，除却父王母后，一生就跪过潜师父。
蛮鸠也笑过她，说她将来拜天地也站着拜，岂不是叫众人看笑话。
通月说无妨，将天地换成师父就是了。
有小婢端了茶上来，通月接过，敬给潜鹿。
从此，万旭山上少妖怪，青纱帐里多魔头。
云未喜忧参半，知道公主手下留情，不知公主意欲何为。
通月拜完师犯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向师父借百笕。
潜鹿借了，通月由此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在万旭山的第一天就树满了敌人。
但我万万没想到，通月借百笕，是为了我。
“我知道你是个怪体灵胎，岁数应该老大不小了，找个同类肯定不容易。我将百笕借过来一天，你要好好把握哦！”
剑灵本就是凤毛麟角，更何况百笕是个极端正的姑娘，我即便心有所属，也当交个朋友去见了。
我也没料到，这一见就回想起许多陈年旧事。
百笕很文静，剑灵的话都不多，不过遇到我这样玉树临风的剑灵也不容易。百笕整整讲了一个时辰，内容始终围绕着一个人——潜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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