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黑请闭眼】
床单被强行掀起来, 露出床底下的空洞,但是除了原本就放在那里的工具箱以外并没有出现其他东西。
工具箱的大小再怎么样也不能塞入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
尸体……是我的幻觉吗?
三月弥生有些诧异地看向鬼怪,对方像是也没想到这种情况, 但是没有下一步动作的鬼怪, 马上就被三月弥生削掉了过界的躯体部位。
断裂的部分像是章鱼的触角一样掉落在地上, 蠕动着发出怪异的声音。
【多管闲事的家伙!本来能吃掉的,差一点就吃掉了了!】鬼因为恼羞成怒,所以冲着三月弥生以外的人叫嚣着。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
八月在面具后面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刚刚但凡没有让三月弥生对着松田阵平动手,鬼说不定就成功了。
【废物。】另一个跟在降谷零身后的人形影子骂道,倒也不像是抱有多大期望的样子。
和窗户外的鬼影不同, 依旧只有三月弥生能够看见。
但是被他的朋友们挡住了,三月弥生见对方没有动作也不好动手。
【难道说……你吃掉了吗?!】鬼怪突然自己想到了一个惊悚的可能性。
没有一条规则说只有鬼能够吃人。
【“人”吃人……你吃掉了吗?疯子!】鬼怪带着恐惧的表情看向三月弥生。
就在这个时候,那鬼影像是断尾求生的壁虎那样, 切断被三月弥生控制的一部分躯体跑掉了。
就像是受到了命令一样, 连另一个人形的鬼影也暂时离开了。
【还没到时间……】
“……。”三月弥生只迟疑了两秒,他的手很疼,疼到拿不住刀,但是脑子迟钝地连疼痛都被延长了, 像是刀子落在别人身上。
如果是实体的话,肾上腺素会让人暂时感知不到疼痛,但是这里是梦。
“我去抓那家伙!”三月弥生不想再解释什么, 留下来的话一定会被团团围住, 玩“真心话大冒险”。
饶了他吧。他宁愿和鬼怪搏斗都不想讲真心话,虽然他也不说谎。
于是他顺水推舟地找了个借口, 翻过打碎的玻璃窗就跟着那只逃跑的鬼冲了出去。
松田阵平没抓住他, 已经抬起的手落空了。
跑得这么快的伤员该说不愧是三月弥生吗?
来个人管管三月弥生吧。
松田阵平累了真的累了。
清醒时要看着某个家伙, 睡个觉还是不安生。每当以为自己完全了解三月弥生的时候,就会被对方的无下限再次刷新三观。
“小阵平?”萩原研二小心翼翼,他倒是看出来和谁有关,现在的松田阵平像个炸药桶,一点就可以炸。
“……他在干什么?那家伙以为自己有几条命?!”降谷零才想起自己为什么拿着医药箱,就看见某个伤员跑得无影无踪。
他本就黑的脸色更黑了,黑到看不出来。
“我去找人。”诸伏景光冲降谷零比划了个手势,他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所以我收拾残局?
八月觉得自己毫无存在感。
他捡起三月弥生丢在地上的那一截鬼影子,思量着晚饭做什么。
“我也去。”松田阵平后悔没有一开始就揍三月弥生一拳了。
“你不能去。”八月阻止道,这点时间诸伏景光已经翻过窗户,跟着三月弥生的足迹跑进后院的花园里了。
“为什么?”
“诸伏先生是公安,好歹培训过知道怎么对付鬼。您过去是给鬼加菜吗?”八月把手上还在蠕动的影子打了个结,像是软塑料做成的章鱼脚一样发出“啵啵啵”的声音。
“你为什么在这里?”
终于有人问这个问题了,八月把揣了许久的回答说了出来:“因为我住这里啊。”
“租客?借住?”松田阵平猜测着。
但是一串铃铛的响声很快就打断了他。
他放在兜里的樱花铃铛响了。
“刚刚明明没有响……”他一愣,刚刚那鬼怪张牙舞爪地扒拉在窗户外面铃铛都没有响。
“你们听说过万圣节的传说吗?”八月耸了耸肩膀,这栋房子本身就是凶宅,所以当年如月才能以一个极低的价格拿下。
而且现在有一具尸体就趴在床底呢。没错就在你旁边,阵平酱。
八月听见对方哼唱“背靠背”的声音了,声音也许是他们的幻听,但是尸体是必然存在的。
现在八月就担心松田阵平那么弯腰仔细看一眼床底——如果先前那个鬼的行为让他起疑了的话。
“亡者会在这个时候归来,和活人抢夺身体,为了驱除鬼怪,人们装扮成鬼怪的模样。”
“所以,我们怎么能确认你不是鬼呢?”松田阵平反问。
“我要是鬼,刚刚就动手了。”八月摊手,他不解释也可以。
铃铛的声音还在响,越来越急促。不仅有松田阵平身上的那个,还有萩原研二身上的。
“为什么在响?”
“因为我们中间有鬼?”八月胡乱做出推测。
等等这不会是真的吧?
他本来以为是三月弥生全盘操控的,但是现在一看三月弥生本人都是云里雾里的样子。
那么这个方案,先前演给老乌鸦看的剧本,除了三月弥生以外只有一个人选——远川明。
那么最大概率被策反到“鬼”阵营的——zero吗?
八月想起来打枪不打头的某人。
相处那么多年的幼驯染被苏打酒干掉。
虽然只是波本认知上的……但是八月不认为有什么手下留情的必要。
他在增加“同类”。
要命!
班长……班长可能。
班长也不是不可能啊!他也淡定过头了吧?!
小阵平!hiro!快逃!你们同期里面没有正常人了!
八月欲言又止,他怕自己一句话出口,其他人就给他表演一下当场“变脸”。
真的不是在演我吗?
真的是本人吗?
不是幻觉?
靠,这个松田和萩会不会也是假的?
不不不,他们手上不是有樱花铃铛?
……但是如果从高明哥那个时候开始就被骗了呢?
大家都是“鬼”这就说的通了。
但是……“明”的目的是什么?
————
一个猛子扎入杂草丛生的后院的三月弥生不知道八月想了那么多。
对他来说是不是幻觉没那么重要,就算对方真的是“鬼”。
只要对方演的够像,他说不定还会大喊“给我变”。
至于真货和假货之间如何取舍?
先不说这种可能性会不会出现。
就算是出现了——那岂不是更好?
三月弥生表示他可以全都要。
他深呼吸一口气,生理泪水从眼眶溢出,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手是真的疼,刀子中途就因为手拿不住掉在半路了,三月弥生也没回头去捡。
神经切了,但没切断,所以一抽一抽的疼痛连带着脑袋都疼起来了。
他跑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当着其他人的面因为这么点小伤哭出来也太丢人了。
“三月弥生你丢不丢人?”他一边对着自己骂骂咧咧,一边掉眼泪。
“好痛。”他捂着手蹲下去,一头埋进过人高的杂草丛中。
和现实一样,血止不住却也流不快。
更何况这里是梦,就算是流尽血液也不一定能够像人一样死掉。
月黑风高,院子里只能看见漆黑的影子,已经枯萎的向日葵像是只有头颅的人那样弯着颈椎骨站在草丛中。
院子其实也不大,三月弥生早看到那只鬼跑没了踪影,他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
他一个人在草丛里缩成一团的时候,隐约听到诸伏景光喊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点空灵的感觉,仿佛是恐怖片里叫魂的声音。
于是三月弥生沉默了。
他的情绪几乎没有个中间值,一直在大喜大悲到极度淡漠之间来回跳转。
他学着做个人,但学得不怎么像。
感情不像大脑一样好控制,但是通过调节大脑的神经递质能够做到类似调控情绪的作用。副作用也来得明显,感情要是压不住了,就像是开闸的水库放水那样,一下子都涌出来,让他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多愁善感的没用人类。
三月弥生没回应诸伏景光,他觉得那是幻觉,又或者是鬼,虽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实。
他怕自己应声了,就要永远留在这里,外面的躯壳一睡……倒也不会一睡不醒,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换一次代。
他担心醒来的不是三月弥生,是鬼。
现实世界可不像梦里有固定规则,无论如何都还有一线生机。现实就是一场只能一命通关的超高难度游戏。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三月弥生听见诸伏景光喊他的声音停了,三月弥生没来由地又担心了起来。
他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选择爬起来去找人。
诸伏景光没找到他,所以现在换他去找诸伏景光了。
如果骗他的真的是鬼,那就让对方为用那张脸骗他这件事情付出代价好了。
夜幕中的向日葵像是弯腰驼背的骸骨,三月弥生从他们之间穿过,向日葵的花瓣收缩在一起,像是蜷缩在一起的面皮。
三月弥生顺着他最后听见声音的地方找过去,绕过一片枯萎的葡萄藤架子。
他找到诸伏景光了。
“景光?”三月弥生难以置信。
刚刚还在叫他的人,胸口绽开了血花,心脏的位置上插着三月弥生刚刚丢在半路的那把刀子,斑驳的血迹显得如此刺眼。
诸伏景光倒在后院的井边,他靠着围着井口的砖石,明明是如此狰狞残忍的死法,他的表情却是祥和的。
就像是……就像是……
【12月7日诸伏景光死亡】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三月弥生。松田阵平的摩天轮,诸伏景光的天台。
三月弥生其实不记得演算“失败”的记忆,他只有现实中成功的记忆。
但是在梦里他失败了多少次,他的朋友就死去了多少次。
明明应该是潜意识里已经看惯的画面,却依旧压迫着他人难以呼吸。
“景光?”三月弥生试探着触碰,但只感觉到自己体温的温度。
“我明明马上就过来了?”三月弥生如此质疑着。在他离开前他的朋友明明还活生生站着。
不能说尸体已经发凉,但是至少不能说血还热着。
三月弥生觉得尸体的触感有点奇怪,软绵绵的像是皮肤下面包裹的都是棉花一样。
但是三月弥生现在只能看到诸伏景光胸口的一片鲜红,视角仿佛开始摇晃。
【铛铛铛——发现尸体。】
有人不乏恶意地在他耳边说着,能做到这个的——“你做了什么吗?!明!”三月弥生质问着,因为担心诸伏景光的尸体被其他朋友看到,所以压低了声音。
这种场景要他怎么交代啊?!尤其是zero……
【我只是…看着。找……到】另一边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明!明?”三月弥生呼唤着,另一边却再无回应。
庭院里静悄悄地只有他自己和一具尸体。
但三月弥生不知道,在另一边的屋顶上,恰恰好可以看到井和尸体的位置上,藏匿着一个人影。
“这样骗三月好吗?”
【必须要这样做,为了找到“鬼”。】
“虽然知道……”那个人苦笑着。
“话说这次没用上手·枪啊……”他如此感叹着,手上正拿着一把左·轮·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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