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五)
来人大约是看穿了我意图呼救,匆匆将一根手指压在我唇上示意不要出声。我岂肯由着他乱来,当下就狠狠咬了他一口,要知道一个吃货的牙口可不容小觑呢。
只听那人吃痛轻呼了一声,手指却没有动,压低声音道:“觅儿,你莫不是想谋杀亲夫不成……”
我一听,惊得连忙松口:“小鱼仙倌,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作这身打扮?”眼前的润玉一改以往白衣飘飘的模样,竟穿了一身黑色云锦夜行衣,还蒙了面罩。
“深夜到访,于理不合,恐水神、风神两位上神不喜,只得乔装一番。润玉孟浪了,觅儿莫怪……”润玉尴尬笑了笑。
我甩了甩头,总算是完全清醒过来:“对哦,你之前和爹爹提过,大婚前我们最好不见面。”而我这才想起刚才那一口,连忙拉过他的手察看:“小鱼仙倌,你的手没事吧?哎哟!怎么都被咬破了,流血了。都是我不好,早知道……”
谁知,我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被润玉紧紧揽入怀中,一股熟悉的龙涎香浓到化不开。
“小鱼仙倌,你的手……”我有些担心。
“无妨,我是上神,又不是凡人。”说着说着,我感觉有只手已经爬上了我的后背,同我散落的发丝纠缠在一块,一下一下轻抚着,如微风吹拂般亲昵……我这才反应过来适才梦中那把温柔无比的篦子是润玉的手啊。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润玉轻声问我:“觅儿,去凡间渡劫,你怕吗?”
“不怕,不是有你陪着我嘛。”润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我从他怀里拉开些许,轻吻了一下我的鬓边:“觅儿不怕,就好。”
“你只需记住,不论何时何地,你的小鱼仙倌都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润玉的声音低沉、沙哑,萦绕于我的耳畔,却重重敲过我的心房。
“我相信你,小鱼仙倌。”润玉重诺,说话算话,我从不曾疑心过他分毫。
“这段时日,发生了好些事情,我俩也不得机会好好说说话。原想着,你能尽快嫁入璇玑宫,你我同在一个屋檐下,来日方长。却不曾想,我们竟要一同下凡渡劫,也不知何日方能元神归位。就想尽早同你说说我的心里话。”
“小鱼仙倌,你说吧,我听着呢。”我乖巧温顺地贴着润玉,静静等着他道来。
“觅儿,你也知我生母早亡,且她生前并未封妃,我是母神养大的……”说到此处,我感觉到润玉的手微微一颤。我有些心疼他,当下就把他抱得更紧一些。润玉同我一般打小就没有生母照拂,如今,我有了爹爹和临秀姨,而荼姚却依旧天天算计他,找他麻烦,恨不得他死……
“要不是父帝子息单薄,膝下只有我和旭凤二子。我这样一个庶长子,于他而言,不过是多余之人,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润玉轻轻叹了口气。
“小鱼仙倌,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有些不服气,便从润玉怀里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如果说,你是多余之人,谁来娶我啊?”
“觅儿……”润玉将我的手轻轻摘下,扯到嘴边轻轻一吻,声音愈发沙哑低沉。夜很凉,他的唇却微微发烫。
“觅儿,不知是何缘故,我并无儿时记忆,所以连让母亲入梦来看我,也是奢望。你记不记得,曾问过我为何总是一身素衣,不喜鲜衣,”说到此处,润玉顿了顿,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是,那是,因为在我的梦境里,总是梦见年幼的我浑身是血,蜷缩在水底一个暗不见光的角落里,任由那血流淌出来,将衣裳渗了一层又一层,直至把周遭的水都染红了,血水迷得我的双眼都睁不开……”
“小鱼仙倌,你快别说了……”我的心口开始隐隐作痛,恐怕老毛病又要犯了。感觉连伸手捂住他嘴的力气都没有,润玉小时候太可怜,太惨了。
“不,觅儿,你让我说完,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太久了……”润玉一把将我的手扯到他的胸前,在他心口上紧紧捂住。隔着衣裳,我亦能清楚感觉到他猛烈的心跳和那处的不平坦——那是他的逆鳞之伤,一个此生都无法磨灭的狰狞伤痛。
“对于一条白龙而言,最痛应该莫过于,亲手剐下自己的逆鳞……可,这并非最可怕的,最让我夜夜难安的,是梦中竟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手刃自己,弄到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听到这里,我更是难受非常,也不知能为润玉做些什么,才能抚平他的伤痛,只能本能地紧紧抱住他,不撒手。
“凡人言,一个没有昨日之人,亦没有明日。只身一人在璇玑宫清冷寡居,无欲无求走完漫漫上神路,也未尝不可。毕竟,比在梦中的我,只有刺骨的寒冷,失血的灼热,暗无天日的双重煎熬,这样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直到那日,你误闯入暗林……”润玉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发顶,接着将一个吻印在我的额头。这个吻过于冰凉,似乎被夜里的寒气浸染。
“你是第一个见到我真身之人,却不觉得我丑陋不堪,还夸赞‘无以伦比’。你的笑容像一束光一般照到我的心底,让我第一次体会到温暖的感觉。你离开之时,赠了一根叔父的红绳给我,说希望我有人相伴。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也可以拥有陪伴之人啊。”
“后来,我去栖梧宫寻你,你说愿意跟我回璇玑宫。你知道,我心中有多么欢喜吗?你单纯善良,真诚待我,有你在璇玑宫的日子,我快活得如同飘在九霄云顶。我想,上天终究是待我不薄,为我送来了一个如此好的你,如珠如玉。我从来不知道,一个无比克制的夜神,会在你面前惊慌失措到丢盔弃甲,弄得狼狈不堪,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啊!好在你身有禁锢,不谙情爱之事,否则非把我当成登徒子不可。”
润玉顿了顿,接言道:“从小到大,我从没和旭凤争过任何东西,我也不能和他争。所以,当我知道他也对你有意,心生爱意。我的确挣扎、纠结过,却不曾想过放开你的手。到了如今,你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我更不可能相让,只想牵着你的手,直到天荒地老。”
润玉总算是把一番话说完了,轻轻吐了口气,满足地将我拥在怀里。而我心痛的感觉,跟着他的话语起起伏伏,也终是平复下来。“小鱼仙倌,你说得真好。你知道我这人很笨的,你方才说的话,我不能够完全听懂。但我知道,你全心全意待我好,愿意牵着我的手共度此生。你放心,我也会对你好的,给你做好吃的,和你一起写字下棋,学着做一个好妻子,不给你丢脸。”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的觅儿最聪明不过,只会是我的骄傲。”润玉说罢,缓缓松开我,弹指之间,一束发丝已然在他手中,我瞧着十分眼熟。“这是你当初赠予我的青丝,我一直将它藏于我的元灵之处。我猜想,觅儿你至今都不知道,凡间男女互赠发丝是何意吧?”
“何意啊?”我的确不明白,原想找狐狸仙问问,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结发为夫妻啊!觅儿,在润玉心目中,早就视你为吾之良妻。”润玉用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与我的眼睛相对而视,像是要把我的魂魄给吸进去。
“下界之时,我依旧会将你的青丝置于元灵之处,你且将我的逆鳞同样藏好。这样就算你我见面相对不识,却也会心有所感。”
“哦,”我被润玉盯得晕晕乎乎,脑袋里像灌了满满一桶浆糊,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嘟囔了一句:“小鱼仙倌……”
谁知我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他低声说了句:“觅儿,我爱你。”温柔轻薄的唇已将我的嘴堵上,两唇相碰,灼热到快要烧起来。此后,我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清明不在,后事不知。
自天界十二生肖鼠仙府邸,燎原君尾随那黑衣人,竟一路向南来到了云梦泽水族的地界。燎原君心里甚是诧异:此人到底是天界之神,还是水族中人?听闻数万年前,天界不知何故与水族一战。据说当时的战况十分惨烈,战火烧了整整七日,燃遍八百里太湖,笠泽所息水族几乎要倾族覆灭。
最终,心怀慈悲的水神向天帝谏言求情,“上天有好生之德,纵然水族再犯下大错,但也已受到严惩,求陛下饶残兵败将一命。逐出笠泽,为他们另寻一处水域圈禁起来,此生不得踏出圈地。”天帝准奏,从那以后,残余水族便迁入云梦泽,与六界断交。同时,八百里太湖尽归天界所有。
就当燎原君心有疑惑之时,只见那黑衣人对着水面念念有词,原本水平如镜的湖面竟无端躁动起来,波浪翻滚,生生将湖面分成两半,显出一条水路来。
“避水咒?难道是水族中人,在火神殿下涅槃之时潜入天界,意欲伤害二殿下,报当年之仇?”燎原君低声自语道。
正当此时,一群虾兵蟹将沿着水路两侧,夹道相迎,尊称黑衣人:“少主。”那黑衣人微微颔首,一个旋身变化,黑衣变作一身绿衣,面罩也不见了。在众水兵的簇拥下,往湖底走去。燎原君又往前跟了几步,总算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差点惊呼出声:“蛇仙彦佑!水族少主?”就眼睁睁看着湖面再次聚合成一块,恢复如常,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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