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九阴花开
葡萄架下，阳光筛下点点星斑。
落嫣撑着下额，手摇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炉火，红泥炉子上的药煎得正沸，咕噜咕噜顶着壶盖吐着热气，乐瑶撑着下巴在旁边看着落嫣煮药，好奇问：“这药是熬给谁喝的呀？最近咱们这灵香阁也没有寻医问药的仙呀？”
：“给那只鸟喝的。”落嫣专注于熬药，随口说道。
：“啊！”乐瑶张大嘴巴：“鸟也会喝药吗？”
落嫣凑近她耳边说：“那可不是普通的鸟，而是只神鸟。当然会咯。”又继续扇着火炉子。
乐瑶恍然大悟，她就说嘛，怎么会有鸟是金色的呢，一看就是神物。
眼看熬得差不多，落嫣用手帕包着药壶的手柄，将泽尧身上的半株九阴花放入碗中，倒了一碗汤药进屋。乐瑶也跟了进来，问要不要帮忙。落嫣让她去找个特别小的勺子，最好是能塞进鸟的嘴里。乐瑶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拿来了一个小勺。
等药稍微凉了一些，落嫣将鸟从笼子里揪了出来，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进小鸟的嘴里。
约是药太苦了，它在她手中挣扎，汤药撒了出来。落嫣坏笑着说：“乖乖吃药，你就能好得快，不然，你也只能做着一只鸟了！”
想到他变成人百般欺负她，这回也该她好好报报仇了。
喂完药，落嫣将它放回笼里，泽尧躺在笼子里翻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肚子哀怨。
乐瑶拿根小草逗着笼子里的鸟，问勿忧：“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自从这只小鸟来到灵香阁之后，这里变得有趣许多。
一听说要取名，泽尧翻身起来，戒备的看着落嫣，她绝对不会给它起个好名字，果不其然，他没有看错这个女人，取出的名一个比一个难听。
：“叫大金子！看他长得一身金毛。”
泽尧翻白眼，什么金毛？他那是金乌羽衣好不？还有大金子也太土了。
乐瑶也觉得土了些：“叫毛毛吧。”
：“不行，毛毛像条虫一样，叫小瓜瓜，你看它脑袋长得多像个瓜。”
脑袋像瓜，这等措辞亏得她想得出。泽尧实在忍无可忍。
：“不如叫雁雁吧，雁雁好听。”
：“不行，他又不是女的，叫雁雁一股子脂粉味儿。”
：“仙子，你怎知它不是女的，难道鸟你也能看出公母，从哪里可以看？”
：“额…”落嫣哑言，她能说看过他全身吗？不行，她必须忘掉这个事儿，否则每回看到他变回真身的时候都会觉得尴尬。
这时望着窗外桃花盛开，她忽然有了主意：“就叫它桃桃或花花吧。”
：“花花好些，就叫花花吧。”乐瑶也同意。
泽尧直接郁闷到死，这两个女人取的都是什么土鳖名字，什么花花草草的多俗气，他才不要叫这个名！
不过他现在就是一只鸟，并没有反抗的权力，两个女人“花花，花花”叫个不停。泽尧用翅膀遮住耳朵，假装听不见。
午后，落嫣提着笼子里的泽尧出去溜达。
路过灵阙上仙的仙府时，恰好与灵阙碰个正面。估计刚从练兵场回来，身上戎装未及更换，一身雪甲的女上将，颇有几分威风凛凛，见到落嫣，却无面对部下的凌冽，露出少女般温和的笑来，热请的将落嫣请入仙府坐坐。落嫣也不推却，在这仙族，她和灵阙算得上聊得投缘。她也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女上仙，能陪着王上四处征战，护一族安宁。
落嫣想着，等她飞升上仙之后，便也要向灵阙这般，成为王上的左膀右臂。
灵阙上仙座下养了一只小狐狸，视若珍宝一般，不久前这小狐狸被猎灵人布下的陷阱所伤，幸得落嫣施救才捡回一条命来，灵阙上仙因此由是感激。
落嫣问及灵狐的情况是否好些？灵阙笑回：“也多亏灵药仙子妙手回春，灵狐伤势大好，本仙却一直未来得及登门拜谢。”
：“嗨，客气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两位仙子相携着进了仙府。
院子里。那只灵狐趴在石凳上，肥墩墩的身体卷缩成一团，纯色的白毛在阳光折射下甚是好看，半寐着眼休养。看到主人回来，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迎接。不过视线在扫到落嫣手里提拎着的笼中鸟时，红色的瞳孔闪过一丝畏惧，昂起的脑袋埋回卷缩成一团的身体之中。
它迫切想要隐藏起来，却被自己的主人灵阙逮住柔软的身子，抱坐腿上。笼中的鸟儿瞅了瞅它，它的身体微不可闻颤了一下。
：“狐狐，瞧瞧谁来看你了？你的救命恩人，还记得吗？”
：“它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落嫣顺手撸了一把狐毛，将鸟笼放在石桌上，入座之后似乎也觉察到灵狐的异常：“莫非是不识我了？”
：“这灵狐养得娇些，让仙子见笑了。”灵阙温柔的梳理它的狐狸毛发，看那灵狐的眼神像看自己的情人一般。
落嫣知道这灵狐是自己跑来灵阙仙府的，一呆便不曾离去，若是哪个仙家府中忽然跑进来一只野狐，必然是被赶将出去的命运，灵阙却是好心将它收养下来，长久的相处生出几分主仆情谊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这眼神，却是越发觉得怪异。
按照仙族律法，不同的两个种族不得通婚爱恋，灵阙是正儿八经修行的上仙，这灵狐却是来历不明，若是仙人爱上灵宠，可是犯下族规，严重当逐出仙籍，永堕轮回之苦。
落嫣少不得试探些问：“灵阙，这灵狐在你身边，你可曾感到不妥之处？”
灵阙不把落嫣当作外人。遂将自己常做的梦境分享给落嫣听，让她帮忙分析分析是何缘故。
：“自这灵狐来到我身边，我便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中常常出现一位少年，踏着星河而来，却不曾说话，等我想要靠近，那少年却又消失在广袤无垠的星河之中，常常会觉得心痛，每回梦醒无端会落出些泪来。”
：“莫非，是尚未成仙之前未解的尘缘化作今生的梦魇？时时困惑于你？”
灵阙回答她说，未成仙之前她是一介凡体，人间的记忆，她记不清了。落嫣少不得看了那灵狐两眼，若真是有尘缘未解，有些羁绊也是正常。
灵狐眼睛盯着笼子里的鸟，如临大敌一般。泽尧用鸟嘴优雅的顺着金色的羽毛，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见到本君，让你如此意外是吗？——天狐星！”
被指名的灵狐知道泽尧认出他来了，索性也不隐瞒：“只是没想到君上也……”步了他的后尘几个字哽在喉咙里，他还没那个胆真的说出来。
泽尧跳到笼子上的横杆，鸟儿高贵的仰着头颅，仿佛那是他神座一般，环境再简陋也不能失了他堂堂圣羽神君的风度：“难怪近来天幕无人布星，天狐星司星宿之职，却忘乎本职，私逃星神府，可是知罪？”
明明比这金鸟庞大数倍，灵狐却始终不敢直视：“小神有苦衷…”
：“你所谓苦衷，便是为了这仙族女子？”泽尧抬眼望了望与落嫣谈话的女子：“天狐乃煞命狐星，万世孤独，一旦动情，注定万劫不复。你可想清楚了？”
：“请给小神一点时间。”灵狐微微颔首：“曾经正因不敢爱，才负她负的彻底，待我偿还她这一世。再向神君领罪。”
：“你能保证，她会记得你吗？”
：“不管她记得与否，以灵宠身份陪伴她身边，每日这样看着她，便无遗憾。”
：“真是痴狐。”
：“君上何尝不是？”
：“本君与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本君…”泽尧竟一时答不上话来。大概是知他和他境遇相同，灵狐才敢与他如此说话，料定他能感同身受，体谅他的苦楚：“君上追寻吉冉公主六百年，这份执着，令小神敬佩，如今，小神也想通了，哪怕命煞孤星又如何？只要小神不信命，亦能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万劫不复亦再所不惜，还望君上成全。”
好一句不信命！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泽尧，曾经他也和他一样，因为不信命，才要逆天改命！可是他虽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却改变不了吉冉的命运，终究，成了他的一块心结。
：“即便本君不惩罚你，你能保证苍桀会放过你？你爱上的，可是苍桀的得力战将灵阙？”
灵阙算是苍桀诸多战将中的唯一一名女将，曾率八千仙兵深入八荒沼泽，与他的八万神将相抗仍能全身而退，若非不是忠于苍桀，这样的奇女子他都想收为己用，奈何神仙两族结怨已深，若是苍桀知晓天狐星的存在，必定不会容忍，而以灵阙对苍桀的忠诚，知她座下的灵狐是神族司星之神，又岂会和他在一起？
灵狐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牵扯两族恩怨的事，注定不会是两厢情愿这么简单：“如果非要走到那一步，我便带她离开仙族，永远隐瞒我的身份，抛却身份带来的枷锁，自由自在的去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泽尧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做，不必知会本君，本君只是提醒你一句。这样一来，你会失去所有。”
落嫣与灵阙听不懂他们说话，只听得笼中鸟儿叽叽喳喳，灵狐嗷呜嗷呜，愣是把两位女仙看得一愣一愣，只当是两只小动物初次见面激动了些，用她们听不懂的语言打招呼来着。
聊得差不多时，落嫣起身与灵阙告辞。提了桌上的鸟笼，灵阙放下灵狐，送她至门口，临行前落嫣嘱咐灵阙说：“若今晚再见那个少年，你且问问他为何纠缠于你？若是心怀不轨扰乱你的清净，及早抽离便是。”
：“多谢灵药仙子提醒。”灵阙感激的点了点头，今晚若是入梦，她必会问清。
从灵阙那处出来，落嫣将笼子中的金鸟提至眼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与他听：“你说灵阙梦中的少年，会不会就是那只灵狐托梦？”
不然怎会恰巧在灵狐来了之后，灵阙频频做这样的梦呢？
这个笨女人，这么明显的事难道还看不出来？他现在只担心，若是天狐星真惹恼了苍桀，怕是他二位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毕竟，苍桀可不像他这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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