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夫君
江户的这句话说出口，钱征脑子的弦“啪”的一声，全断了。
锦衣卫知道了。钱征满脑子都回旋着这句话。
钱征粗喘着气，两只眼球颤抖着，用一种渴求的眼神望着对面的江户与柳杜衡。
那是渴望活着的眼神，柳杜衡见过很多次。
江户唇角一勾，不再对钱征置之一词，转头向外走去。
·
“你是怎么知道的。”
雁江的秋季阴冷，柳杜衡裹紧了江户的披风，向他问道。
江户笑笑，此事倒还是受了柳杜衡的启发。
当时进入铜矿内后，柳杜衡曾说矿洞内外温差太大，怕江户被激得生病，所以让他将披风解了。等出了铜矿后，由于身体适应了铜矿内的高温，一出去接触外界的温度便会觉得极冷，此时再披上披风，便可保持身体的温度。
出了铜矿后，江户看着瑟缩的钱征，一下子想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那时是江户刚回渝都接手杨孜的案子，锦衣卫抓到钱征半夜鬼鬼祟祟翻入户部。
钱征被绑在椅子上，是柳杜衡上去搜的身。
柳杜衡当时说——
“钱大人穿这么多啊，不热么？”
对了，当时整日夏日炎炎之际，渝都地处内陆，极为干燥灼热，即使是晚上气温也不降，可那时的钱征却极为奇异地穿了三四件外衣。
当时只顾着杨孜，江户与柳杜衡并未把这件蹊跷的事放在心上，如今江户想来却茅塞顿开了。
炎炎夏日着三件外衣而不觉得热，那只能说明钱征当时，刚从一个更热的地方出来，直接去了户部。
而那个更热的地方，不用再多说，便是如同雁江一般私自铸钱的铜矿了。
当时柳杜衡从钱征身上搜来的钱袋，里面几乎全部都是铜板，此时好像也有了解释。
柳杜衡听完愣了愣，随即摇头轻笑：“我竟没想到这与那时也有关联。”
江户点点头：“如果渝都真的另有一个这般的铜矿，那我们就要早日做回去的打算了。”
柳杜衡舔了舔犬牙牙尖，犹豫地拉住了江户的手。
“嗯……那这次回去，我能去拜访定国公吗……”
“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啊。”
江户单纯地眨眨眼睛，对着柳杜衡说。
柳杜衡似是羞涩地抿了抿唇：“那你会怎么跟他们说啊。”
“嗯——”江户歪过头，努力压着笑意，“就说你是我的——”
柳杜衡期待地望向江户。
“好兄弟？”
柳杜衡瞬间垮起了脸。
“还是知己？你喜欢哪个？”
江户死死抿着嘴角以防自己笑出声来，柳杜衡原本是生着气的，但一见江户腮边两坨可爱的红晕，又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
“哎——你干什么!”
江户只觉得身体一轻，自己竟当街被柳杜衡抱了起来。
“你——你快点放我下来——”
柳杜衡不怀好意地颠了颠，江户的平衡感不好，他只好慌忙将两条手臂挂在柳杜衡的脖颈上，满脸嗔怒地瞪着柳杜衡。
柳杜衡咧开嘴角，两颗尖尖的小犬牙闪着光泽。
“那你重新说，我是你的什么？”
江户的脸色又红又白，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话，只能轻轻捶打着柳杜衡的胸膛：“你……让我下来！”
柳杜衡今日却好像吃了豹子胆一般，他不但把江户的话当做没听见，还变本加厉，恶劣地咬住了江户的耳廓，用舌头轻轻舔舐。
含糊之间，柳杜衡说：“叫夫君吧，夫君很好。”
江户的脸红了大半，双手半推半就，咬着牙道：“先……回去，别在这里……”
见柳杜衡不听，江户又挣扎了几下，扭动间，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他忽然顿住了。
江户：“……”
柳杜衡感受到江户浑身僵硬，随后沉声在他耳边笑了笑，那嗓音沙哑而性感，勾得江户口干舌燥，粗粗喘着气。
“叫一声……”柳杜衡仍贴着江户的耳廓低语。
“先回去……”柳杜衡的脖颈后，江户将自己的手指掐得通红，“回去再叫。”
柳杜衡勾起唇角，他早已急不可耐，抱着江户疾步往前走。
许是被情欲冲昏了头，柳杜衡只走到了一处隐蔽的胡同，便将江户放了下来，随后立刻将他抵在了墙角。
“哥哥，你的心好狠。”
江户抿了抿唇，他抬起迷离的双眼张望，试图辨认此处是何地。
抬头只见墙上的窗户样式十分熟悉，似乎客栈的相同，江户迷茫中想着，这里许是客栈的后身。
旁边再走十几步，便是客栈的后门了，江户用力推了推柳杜衡：“先进——”
双唇被两片柔软堵住，江户被蛊惑着闭上了双眼。
气氛愈来愈浓烈，柳杜衡半蹲着身子与江户平齐，方便江户轻松地将手臂环在自己的脖颈上，而自己的大手则在江户的腰背上来回游走。
“叫一声……”
柳杜衡喃喃着，声音从相交的唇齿间传入江户的心。
心像飘在云朵上一般轻盈，江户被吻得失去了神智，他只记得要尽力回应着柳杜衡的唇。
神志恍惚之间，他听到自己软绵绵地叫道：“夫君……”
……
·
翌日，陈勘揉了揉惺忪睡眼，接过柳杜衡递过来的茶。
“啧，昨晚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柳杜衡愣了愣，一言不发地低头反复吹着茶沫。
每回都能被陈勘撞见点什么，江户实在是很头疼。
“先不说这个，伪钱的事查的怎么样？”
柳杜衡闻言松了口气，正色道：“铸造伪钱的铜矿已经查到，所有相关人员如今全部被关押在雁江府牢狱内，至于幕后之人——”
柳杜衡咽下一口口水，沉声道：“许与杨孜案为一人，芍花道，林生。”
“林……生？”
陈勘听见这个名字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却又记不清了。
“圣上听过？”江户问道。
陈勘的右手扶着额撑在桌上，他的脸色有些许蜡黄，许是日夜操劳此事所致，他紧闭着双眼在脑海中搜索这两个字，最终还是没想起来半点影子。
“没有……继续说。”
柳杜衡便将这几天的所有事情包括钱征都全部告知陈勘，并建议他早日做回渝都的打算。
陈勘不知听进去了多少，他淡淡道：“你们估计这边的事几天能处理完？估摸着日子直接和金吾卫讲便可。”
柳杜衡与江户点了点头。
·
审讯堂内，钱征头发散乱，双眼无神，颇有当年在渝都的疯癫之相，只是这次，江户与柳杜衡都不会再心软相信他了。
“钱征，你觉得芍花道如何。”
柳杜衡一身黑衣坐于堂前，黑眸凌厉扫过堂下的钱征。
钱征的双眼微合，摇头晃脑地不知哼唱着什么戏曲，闻言哼笑一声：“大人这话说得，您觉得渝国朝廷怎么样，我就觉得芍花道怎么样。”
柳杜衡哑然一笑：“朝堂之上都有过您这样的大人，还能怎么样。”
钱征皱了皱眉，慢慢睁开双眼，两道审视的视线射在柳杜衡的身上。
柳杜衡沉默不言，只用更嚣张的眼神回望过去。
钱征勾起唇角忽然看向坐在旁边的江户，语气意有所指：“江大人，还未恭喜你，官复原职。”
“……”江户不知钱征此话何意，微微歪着头等待下话。
“说起来，您能平反，也少不了得感谢道主呢。”
闻言江户猛然一惊，眉头紧紧蹙着，双眼中释放着不安与戒备的情绪，衣衫下的拳头紧紧握着，泛起一片红色。
柳杜衡同时也惊讶地张了张嘴，他下意识地看向双眼通红的江户。
钱征见状心满意足，他隐秘地勾了勾唇角，紧接着装出一幅大吃一惊的模样。
“哎呀，江大人还不知道呢！”
“为了伪造那封忏悔遗书，道主可真是呕心沥血啊，翻出了张卓安生前所有的往来书信消息，仿写了近百封，又用了极为复杂的做旧工艺，这才让江大人清清白白地重回朝堂啊。”
江户紧紧咬着牙，钱征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反观堂上的柳杜衡却噗嗤一笑，极为轻蔑道：“你们道主是不是爱上江户了，对他这么好，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钱征正张扬得意着，听闻这句话猛然想起了铜矿前的那一幕，随即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柳杜衡的笑意慢慢收敛，双眼凌厉，暗不可测，压着的嘴角给出一种威严的感觉。
“别贫了钱征，雁江，渝都，你们要渝国亡国吗。”
钱征“啧”了声，满是嚣张地翘起了二郎腿：“亡国未免也太严重了，我们只是想……创造一个真正的，大国。”
柳杜衡眯起眼睛：“你们想要造反。”
“怎么能叫造反呢，皇帝不得民心则百姓皆可揭竿而起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这皇帝我们道主也想当当，不行么。”
当然行。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是太祖皇帝。
林生为人阴险，只有小人之心，他这辈子不会光明磊落地登上大雅之堂。
“所以你们在渝都和雁江内散播伪币，你们觉得圣上不会有对策，你们在等着圣上尽失民心，再一举……”
柳杜衡把玩着桌上的笔墨，随便在宣纸上涂涂抹抹，漫不经心地问着话。
“你们在铜里掺了铁，这么多的伪币呢，能偷偷省出多少铜？一百石？一千石？”
柳杜衡将毛笔的笔杆在桌上磕了磕：“铜呢？别告诉我又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钱征勾起嘴角，傲视着堂上的人：“大人，这是您该解决的问题啊，您怎么来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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