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权杖Power(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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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羯(makara),又译摩伽罗,印度神话中恒河女神与伐楼拿的坐骑。传说中,这头海中巨兽的尾巴与身体像鱼,脖颈与头颅则像羊或象。而化用了摩羯这一概念的摩羯座(capricorn),其象征物海山羊,在希腊神话中也被描述为半鱼半山羊的形象。
问题来了,这一半的“鱼”究竟是什么“鱼”?有关海山羊的记载过于笼统,参考性不大;有关摩伽罗的记载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它像鳄鱼,也有人认为它像鲸鱼或海豚。从生物学角度来看,鳄鱼是爬行动物,鲸鱼和海豚是哺乳动物,它们并不符合鱼类的定义。于是产生了一个推测,与摩羯相似的“鱼”,泛指一切生活在水中的动物。
例如,章鱼这种软体动物。
那全然是虚构作品中才会出现的生命体,八根遍布吸盘的章鱼触手之上,发育出山羊的身体,大象的头颅长有一对弯曲两次的羊角,间于鳄鱼与恐龙之间的上下颚排满了锋利的尖牙。“祂”足足有四层楼高,在看上去并非主场的陆地所向披靡。
没有任何气候异象可以被视作前兆,没有任何动物表现反常或进行躲避,甚至几位超能力与预知相关的职员刚刚向集团提交了报告:未来三十天内,该区域暂无上级异种的生命迹象。
2072年5月15日,“祂”就这么出现了。
两秒,防护系统失效。
四十秒,敌袭警报的刺耳长鸣还没响完第一声,供电系统瘫痪。
一分半钟,无形的超声波攻击如潮起时的巨浪,吞噬了整个安全区。
五分钟,在相关情报以最快速度抵达支部时,仅超能力者的阵亡数量便已逼近三位数。
人类在面对难以理解或超乎想象的事物时,会是什么反应?xiumin愣在原地,大脑陷入虚无的空白,四肢脱力,他机械地仰头,望向那头巨大的怪物。蓝牙耳机里先后传来两个声音,那是xiumin在失聪前听到的最后两个声音。
crito在轻笑:“各位,再见了。”
lay在嘶喊:“逃!快逃!!”
在xiumin反应过来之前,一股狂风席卷而来,将他推向身后的幢幢楼宇。窗户爆裂成一地碎屑,xiumin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玻璃碎片扎进掌心,疼痛令他知晓自己还活着。超越人体承受极限的高分贝声波刺穿鼓膜,血从耳朵汩汩冒出,心跳加速,呼吸过快,精神犹如被绷紧到即将断开的弦。xiumin猛地用双手摁住太阳穴,冰的低温感染至大脑,像是给过载的cpu加上了一个极强的散热器,他的理智开始归位。
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xiumin向前拚命狂奔。他看到高楼摇摇欲坠,看到巨兽卷起触手,看到人群四散逃窜……他看到lay趴在废墟之中,右臂被钢筋条牢牢钉在地面,尚且能活动的另一条胳膊奋力挥舞,作出某种要他停下或后退的动作。
庞大的黑影笼罩住二人,犹如乌云遮蔽住太阳,光消失了。“祂”不紧不慢地移动,对地面上的两只虫子,恩赐般施舍了几秒钟的道别时间,然后低头张开上颚,吞下其中之一。
于是lay先前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截串在钢筋上的胳膊,像一块挂在烧烤签子上的肉条。
啊,啊啊——不……
有人拽住xiumin的胳膊,先是嘴巴开合,又是比划手势,xiumin勉强从唇语和肢体语言中读出对方的意图:集团下令撤退,快逃吧。xiumin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不止如此,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唯有那头怪物的身形清清楚楚。“祂”朝反方向缓缓移动,阳光重新落回大地,比滚过刀锋的寒光更亮、更阴冷,翻涌出短兵相接时金属的尖叫。
逃?要我无动于衷地丢下他,独自逃走?
xiumin挣开那人的好意,向前冲去。周身的空气瞬间降至零点,数道冰锥前赴后继,齐齐扎进怪物的躯干,并极速扩散出一层形状不规则的积冰。xiumin用类似的方法对付过很多异种。用冰彻底封住“祂”,这是一个破绽百出的粗陋策略,甚至莽撞得谈不上策略,没有planb,没有撤退,没有活路。附近缺少可用的水源,也来不及想办法从地下管道里精准地导引液体,持续性凭空生成大量的冰也许是最优解,其代价也显而易见,灵力耗尽,无法及时补充,最终力竭而亡。
lay,一个人在路上会孤单吗?等一等,再等一等我……
怪物停下,扭转过身体,挥起一只触手,冲xiumin拦腰甩去。道路与鞋底结出薄霜,摩擦力降低,滑冰一样,xiumin灵敏地向后躲闪,同时扬手,几道冰凌飞刺进“祂”的一只眼球,夺去半边视觉。“祂”似乎被激怒了,上下颚撑大,无声的呼啸犹如风暴向四周炸裂。xiumin吐掉一口血,内脏的情况稍显不妙,头昏眼花间,他勉勉强强避开横扫而来的几根触手。
猝不及防地,xiumin感到双脚脱离了地面,他低头,看见一只巨大的触手从后面贯穿了自己的腹部。没关系,不是要害,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垂死挣扎,一段足以同归于尽的时间。但是好疼,好疼……一定很疼吧,艺兴?
别害怕,我很快就去陪你。
疼痛、恶心、眩晕、悲伤、惊慌、紧张、焦躁、恐惧……感官上的、情绪上的、精神上的,它们统统转化为一样东西——愤怒。xiumin抬高双臂,猛地拍击上前方触手的表皮。四肢百骸的全部力量被调动,潜能在盛怒的巅峰爆发,冰晶疯狂地凝固住一切。
部分动物拥有极高的再生能力,遇到危险时,求生的本能会使它们主动放弃自身的某个部位,壁虎断尾,海星断肢,章鱼也是如此。“祂”意识到了什么,缠住xiumin的那只触手的根部开始与躯干分离。然而冻结的速度远胜于断足的速度,血结成冰,犹如强力粘合剂,将渺小的人与巨大的兽固定为一体。
“祂”甩不掉xiumin了。
视野在摇晃,星星点点的光影繁花一样模糊了整个世界,失血与失温令思绪变得恍惚。将一切冻住就行了?这种程度能束缚住“祂”吗?如果失败要怎么办?xiumin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问题,为lay复仇的念头支撑着他苟延残喘,在绝境中搏杀至最后一口气。他转头,看到半透明的、鲜红色的冰逐渐覆盖住怪物的整个身躯。
还差一些……只差一点……
蔓延的冰猝然停下,在上颚边缘形成一个缺口,自缺口边沿为始,蛛网似的裂痕骤然浮现。短短几秒内,限制住“祂”的厚厚冰层碎成数块,像皲裂的死皮簌簌地掉落。
绝望就是这样,当你认为自己已经不可能更悲惨的时候,它偏要跳出来否认。鱼死网破?以血偿血?不不不,大错特错,从头到尾都是一厢情愿的徒劳无功。
xiumin呆怔片刻,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可笑与悲哀。这就是终点?人类真的能够战胜异种吗?会不会连我们浸透血泪的挣扎,也顶多只能沦为祂们的余兴节目?告诉我吧,lay,你曾梦到过的那个光明的未来、那些美好的日子,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死亡的预感步步紧逼,xiumin疲惫地阖上双目,有风擦过身体,他感到自己在下坠。
我不甘心,我……对不起,艺兴。
——坠落感停止了,xiumin睁眼,看见湛蓝的天空降下暗红的雨水。不,不对,他意识到那些液体不是雨,而是血,发黑的血。
自内朝外,“祂”的躯干被捅开一个浑圆的窟窿,发灰的水汽升腾而起,姑且可以被视作血液的□□朝外喷射,将周遭浇湿得血肉淋漓。八只触手被尽数切断,“祂”疯狂地扭动躯干、摇晃头颅,仿佛在尝试激活再生能力,却一无所获。毛发剥落、外皮萎缩、筋肉蒸发,慢慢地、慢慢地,最后仅会剩下光秃秃的一架骨骼。
“祂”大约在哀嚎,可xiumin什么也听不见,费力地偏头,望向那个接住自己的人。他浑身上下全是血,像刚泡过血池子走上岸,一片深深浅浅的暗红色中,那双赤瞳亮得骇人。
lay?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我差点以为……等等,你是lay吗?
『xiumin,你不该在这里,』他发出一种逾越听觉系统的“声音”,好似在叹气,『你不是那种会被回忆困住的人。』
你是谁?回答我!你是谁?!lay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回答我!!
他抬手,遮住xiumin因濒死而抖动的视线,也盖住xiumin因失聪而变声的质问。灵力温柔地扩散,□□的痛楚被愈合,精神的苦难被抚平。在飘飘然的错觉中,xiumin感到一股无形无影的力量将自己送离了这个世界。
『醒来吧,张艺兴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混沌,无边无垠的混沌。
眼前像是蒙着一张被水浸湿的纸,模糊不清,潮湿的空气中氤氲着冷意。xiumin发不出声音,溺水似的,无法呼吸。墙上的数码万年历翻滚着耀眼的红光——
新历2072年10月06日
时间23:44
星期4温度24c
好冷,xiumin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24度有这么冷吗?耳边响起吞咽液体的声音,不像在喝水,倒像在……进食?
乱如麻的思绪竭力蠕动,xiumin感到一股回光返照般的清明。身体不听使唤,连蜷曲手指都力不从心,缓慢地眨眼、转动眼球已是极限。数码万年历挂在一楼客厅,隔着一段较远的距离,背部有被硌到的不适感,xiumin判断出自己大概背靠护栏,坐在楼梯口……楼梯?对,他原本从二楼下来,想进厨房看看还剩多少食材,明天是lay的生日,至少要能煮碗长寿面。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麻痹感逐渐褪去,肩颈处的疼痛愈演愈烈,掺杂着瘙痒。脖子能够活动了,xiumin试图偏头,却碰到一个阻碍,触感像是人的头发。这使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一股重量始终压在自己身上。那股压力慢慢地减轻,始作俑者直起身体,与xiumin对视。
……lay?
一片昏暗中,仅有二楼的走廊灯分出些微光明,“lay”的半边轮廓被镀上橙灰色的光晕。他用舌头舔过嘴唇与手指,单纯、无辜、专注得像个吮吸乳汁的婴孩,但黏糊在他皮肤上的并不是乳白的奶水,而是鲜红的血液。室内开着暖气,xiumin却感到寒冷,其一是由于血液的流失,其二是由于某种非物质的寒冷。
“lay”的袭击令自己陷入昏厥,xiumin终于回忆起这一看似荒诞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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