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权杖Power（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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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倾盆，风卷来闷而湿的热浪，帐篷被刮得猎猎作响。大巴拉走一车又一车的灾民，他们将被送往临近的安全区，等待相关部门的妥善安置。人群涌入大巴车，像水经由下水器流入下水管道，很快消失不见，留下一长团灰乎乎的尾气。do眺望那些四方形的铁皮盒子逐渐淡出视野，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坠出一条条残影，极短暂、极频繁。眼睛有些疲劳，do眨眨眼，低头，琢磨起地上的水洼、与倒映其上的自己。

        雨忽然停了，水洼反射的光也随之熄灭。do抬头，一把伞罩在上方，撑伞的人是lay。

        “我们制服的防水效果确实很好，但吃水太多，容易影响之后战斗时的移动速度。”lay的声音沙哑，他看上去有些疲乏。

        “谢谢。”do往lay的方向挪靠，在两肩相触的前一瞬，识时务地停下。

        “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紧张吗？”lay握住伞柄的右手歪了一下，连带着右肩也向外倾，碰上do的肩膀。二人间刻意的、若即若离的距离就此云消雾散，do并不期待这事的发生，却也不怎么嫌恶或忌惮它。糟糕的只有一点，他不清楚lay的主动亲近是有意、还是无心。相处不过六七十天，说熟识也没多熟，说生疏倒也没多生。lay有时迟钝得毫无自觉，而有时敏感得出乎意料，do分辨不出现在的形势属于哪一种。

        “还好，只是需要些时间适应。”do微仰起头，不着痕迹地抬眼。伞面是沉重的黑色，不大，三分之二都遮在自己头上。do抬手，用手背将伞柄朝外轻推，大拇指不慎擦过lay的小指，do触电似地收手，嘴上的话也跟着短路：“我、我有事情想问哥，呃……”

        “问吧。”

        “哥经常遇见刚刚那种情况吗？”

        “具体是指？”

        “明明想帮助对方，却遭到误解、甚至排斥。”

        “常有的事。超能力被发现距今还不满半个世纪，各国上层又有意隐瞒了许多信息，因此普通人并不了解超能力者。某种程度上，他们眼中的我们与异种很像，都拥有压倒性的强大力量。”

        “可以理解，但我……”do欲言又止，终究没能将翻涌在心头的东西表达出来。

        “不用太担心，你会慢慢接受、或者说习惯这一切，”lay看向远方朦胧在雨中的乌云，神情平淡，“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雨与风淅淅沥沥，万物静默如谜。lay像一则没有答案的谜题，明明离得很近，却总在do快要触及谜底的那一刻飘远，徒留消散的虚影。do清楚导师留给自己的耐心不多了，已不能再用“lay的情况仍有待观察”一类模棱两可的官话糊弄过去，最迟下个月月初，必须有个准确的结论。而他向上层传递的只言片语，或许将影响集团对lay、乃至整个x-exo的未来规划。

        “暻秀，”lay忽然说，“耳机打开，准备战斗。”

        突兀、冷硬的转折令do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在他大脑消化指令的这短短两三秒，lay猛地抡圆手臂，像挥舞球拍般甩动雨伞，只听“啪——”的一声响，一团黑影被弹飞至十几米开外。那生物发出“噶嗬噶嗬”的怪叫，看起来像鸟，三只脚，翅尖长出几段曲折、诡异的白骨，羽毛黑中藏金。或许是雨天的光散射，黑鸟的周身萦绕着血一样艳的光晕。

        ——金乌，多为被猩红能量侵蚀的小型鸟类，典型的飞行类丁级异种。

        在战场中分神是最低级、最致命的错误。do一阵后怕，同时也感到疑惑，他作为甲级战士，即使三心两意，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区区丁级异种的接近。来不及细究其中的蹊跷之处，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金乌绝不会单独行动，当发现一只金乌，那意味着附近还有九只。

        lay不知何时收好雨伞，抽出腿部绑套里的短棍。自他掌心为始，白光顺着棍身的细密纹路向两端蔓延，转眼间，短棍拉伸为一杆□□。

        “哥，难道你……”

        “我不擅长对付会飞的，”lay用指尖点了下塞在左耳的蓝牙耳机，道，“所以你六我四吧。”

        没等do出言劝阻，一只金乌已直冲他面门袭来。do啧了一声，快步后撤，双手在胸前一合，两股压力瞬间将金乌逼停在半空中。它扑腾翅膀，剧烈地挣扎，发出刺耳的哀嚎，最终被极强的力挤压成薄薄一片，喙中呕出血糊糊的脏器。

        do飞速掠过四下，望到lay的所在。□□已贯穿两只金乌，lay将枪杆一抖，两具开了个大洞的尸体被甩到地面。有血溅在他脸上，不骇人，反倒有几分怪诞的美感。

        chen曾经相当抽象地向do形容：在“小欧亚”有许多不受管制的灰色地带，其中某几处聚集着自由主义者，他们以后现代嬉皮士自居。这些嬉皮士里有人活得超然物外，有人从事稀奇古怪的生意，也有人为了叛逆而叛逆、为了批评而批评。他们反对宗教的一种方式便是隔三差五跑去给神像泼油漆，这可比胡乱涂鸦快速、轻松多了；也比冥思苦想如何损坏神像来得更实际，毕竟“小欧亚”的神像大多由特殊材质打造，比寻常的大理石雕塑坚固百十倍。

        然而油漆泼在神像上，非但显不出人对神的反抗、亵渎，反而增添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神像姿态优雅，低眉顺眼，嘴唇是似笑非笑的弧度。殷红的油漆滑出血一样的痕迹，仿佛那悲悯的天使刚刚降下天谴，凡人的血肉只配溅上祂的躯壳，祂的内心仍一尘不染。

        当时，do表示自己不太能想象得出来那番场景，同时认为以搭档的语言表述能力，退休后可以考虑去当个作家。chen耸肩，不置可否，只说，“等你哪天看过lay哥战斗时的样子，就懂我描述的是什么了。”

        do明白了，chen没有撒谎。那种纷乱之下的肃穆，纤弱之下的威慑，生杀兼予，柔刚并济……此刻在lay身上得到诠释，那便是“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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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你个事儿。”baekhyun侧身，闪过飞来的碎石。

        “你闲聊能不能分分场合。”chen抬手，粗暴地擦去流向眼睛的雨水。

        “你有没有一个失散多年的的双胞胎兄弟？”

        “我是独生子，ok？”

        “那这人什么情况？”baekhyun指向不远处，一个身影立于残垣断壁之上，周身流窜着荆棘状的电光。相貌、身形、甚至能力都与chen别无二致，仿佛同一个培养皿泡出来的克隆体。

        “哈哈，指不定我那个混账老爹真在外面有种呢。”chen咧嘴，露出一个张扬得几近癫狂的笑容：“管他是谁，这么有趣的对手，不好好打一场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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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奇美拉。”kai拍去衣上的尘垢，走近那只被xiumin冻进冰块的异种。典型的嵌合体，三头四足双翼一尾，狮头在前，羊头居中，蛇头在后；前肢像雄狮，后蹄像山羊，鹰的翅膀位于躯体两侧，尾巴由一条蟒蛇构成。

        kai绕到冰块正前方端详。说来奇怪，奇美拉虽然外形可怖，实际攻击方式单一，只要留心它的扫尾与口中喷出的火焰，击杀起来并不困难。眼前这只奇美拉多出一对鹰翼，由陆行类变为地空双行类，振翅时还能卷起风暴。综合实力够不上乙级，却也远超集团对于丙级异种的判定标准。

        “哥，要不要先跟上面报告，我们发现了新的奇美拉变种？”xiumin没有立刻回答，手指快速敲击着手机屏幕。kai只当他在考虑对策，便不多催促，望向百米外，baekhyun与chen迟迟没能结束。风雨交加，飞砂走石，根本分不清敌我各在哪处，只能瞧见电光涟漪似的一圈圈朝外炸开。偶尔有闪电直劈而下，不偏不倚，大约是chen的手笔。

        “这么大的雨，也不怕导电到自己身上。”kai话音未落，耳机里立刻传来baekhyun的声音：“少乌鸦嘴。”

        “就一个镜像鬼，还没搞定？”

        “镜像鬼顶多复制外在，这玩意儿可不是那种低级异种，”baekhyun思忖片刻，“感觉像是另一个chen。”

        “这家伙是什么无所谓，”chen加入对话，他语调上扬，带着笑音，听上去很兴奋，“已经卸掉他一只胳膊，离四肢全断不远了。”

        “卧槽——哪来的冰锥子？”baekhyun骂骂咧咧起来，“xiumin你谋杀队友啊？”

        “古有百步穿杨，今有百米飞冰。”chen调侃。

        “别玩了，速战速决。”xiumin偏头，对kai说：“我去帮他们，你确认一下lay和do的位置，我感觉不太对劲。”

        kai掏出手机，点开集团技术部特别开发的定位软件，嘀咕道：“能有什么不对劲，lay哥不就在临时营地那边……等等？”

        屏幕上仅有五个定位的小红点，lay与do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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