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等人来

　　谷凌风望着那道划破苍穹的雪白剑道，久久无法平静。那条剑道直通迷魂谷中的那座界碑，凛冽的剑意形成了一道直上苍穹的光柱，光柱底端恰好落在了界碑的三尺之外，正是金羽先前站立过的位置。那些拥有恐怖杀力的黑色魔气，竟是自行绕开了那道久久无法消散的剑意光柱，不敢靠近分毫。

　　相比于绝大多数人眼中的惊撼之意，谢道石的眼里却充满了狂热的醉意，因为就在刚刚，他终于亲眼见到了那道仿佛魂牵梦绕般的倩影。

　　尽管只是远远的惊鸿一瞥，连对方的面容都没有看清，但那份唯有赤霄剑主才能散发出来的独特风采，依然让他心神摇曳，觉得不虚此行。

　　他无法准确形容心中的感受，她就像一轮遮盖住皓日光辉的明月，世上无人能够直视她的目光，也无人能够忽视她的美—

　　那是一种与样貌无关的美。

　　谢道石也同时发现，谷外的人群里，不乏一些女修道者，同是女儿之身，他却从她们的眼中看不到对南宫有雪的丝毫嫉妒之意，恰恰相反，皆是无比赤城的仰慕之情。

　　她们并没有因为南宫有雪的强大而产生本能的嫉妒，而是打心底里将她当作了此生追赶的目标，所以眼中除了仰慕，更是骄傲。

　　在这些女修道者心中，南宫有雪竟然成为了她们的骄傲。

　　这是一种极难在凡尘间出现的情感，因为这种情感突破了人性上的枷锁，一旦形成便无法摧破，令人动容。

　　谷凌风叹息一声，苦笑道：“她为什么也要进去呢？”

　　黄有道苦相的脸不再苦相，反唇相讥道：“谷老头，雪丫头若是像你这般做事，还是雪丫头吗？”

　　“是啊，”谷凌风难得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纠缠，喃声自语道，“若是那样，她也不会头也不回的一走就是二十年。”

　　言尽于此，两个加起来几百岁的老家伙互视一眼，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黄有道行事向来有些无羁，原本打算寻个理由离开此地去找南宫有雪，这下好了，人主动来了。

　　他索性随意找了块石头，就那么坐了下来，看样子是要在此守株待兔了。

　　场中众人，谢道石当然不会走，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南宫有雪来了，他说什么也要等到对方从谷中出来才肯罢休。

　　柳清风面上阴晴不定，看不出真实想法，但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梁十方却忍不住凑近谷凌风，小心翼翼道：“谷仙师，依您的判断，那座界碑背后，真的是魔族余孽吗？”

　　谷凌风没有隐藏真相，却也没有全说透，只沉声道：“能够释放如此之多的魔气，绝对不是一般的魔族人物，但被封印镇压了这么久，也说不定就是虚张声势。”

　　这话让梁十方不由眼皮子一颤，能让两位成名多年的谪仙境都不敢轻举妄动的魔族余孽…谷凌风这样说，怕是不想给大家制造不必要的恐慌情绪。

　　雷轰也走了过来，他问的很直接：“仙师，为何这些魔气始终无法突破迷魂谷？”

　　这恐怕也是所有人心底最大的困惑，若说那枚灵匙就是开启界碑封印的关键，那么封印打开后，封印在里面的魔族余孽就该顺势脱困才对，为何只以魔气来袭击众人而不现身呢？

　　此时回想先前的大战，与其说是突袭，或许驱赶二字更加贴切，只要众人退到听风峡口之外，魔气便会停止追击。

　　人群一时沉寂了下去，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等待谷凌风给出答案。

　　不曾想，谷凌风竟是直接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那些杀力惊人魔气本是这世间最无法无天的邪物，极少有人能够轻易驾驭他们，起码他就没有见过。

　　眼下的情形，属实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其实谷、黄二人心里也在泛着嘀咕，先前在南宫有雪突然现身，手持赤霄剑强行闯入迷魂谷时，他们二人就要再次联手闯入谷中，对于他们而言，什么灵脉开启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南宫有雪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此行哪怕赔上自身的大道性命不要，也要安全将她带回宗门。

　　可就在二人行动的刹那，心湖之中却同时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言简意赅，就八个字，任她行事，不许干涉！

　　黄有道看似在那里坐着，实际是在生闷气呢。

　　谷凌风一时有些莞尔，这些年里，宗门里敢让他能让他生闷气的人屈指可数，但这一次的情况甚至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生闷气也就变成了真生闷气，因为眼下迷魂谷中所呈现的状况，已经超出了二人的能力范畴。

　　也就是说，此刻就算是他们强行闯进去了，同样无济于事。

　　谷凌风走到青石旁，同样坐了下去。

　　“宗门如此行事自有宗门的道理，”谷凌风宽慰道，“你我执行就是。”

　　黄有道斜了他一眼，冷哼道：“别人我可以不管，可那是雪丫头！”

　　谷凌风见他的倔劲儿上来了，也有些不悦道：“我当然知道那是雪丫头，她对宗门的重要性远非我们两个糟老头子能比，可那又怎样？”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而言，魔族是什么东西你我心知肚明，不露面便能控制出如此杀力魔气的存在，绝对是个份量十足的魔族大物，宗门不让我们插手，也是出于对雪丫头的安全考量。”

　　黄有道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说那么多有什么用？雪丫头终究是没有突破谪仙境，如果有我们在旁护着，起码能多一分保障。”

　　“我呸！”

　　谷凌风腾的站起身，直接开骂道，“黄老怪，你我都与魔族交过手，魔族最厉害的手段便是魅惑人心，唯有心智纯粹且坚定者才能与之匹敌，而论起心智坚定，你我两个老家伙加在一起，能比得上雪丫头吗？”

　　黄有道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来，但他支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反驳的词语，又面红耳赤的坐了下去。

　　谷凌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诧异的目光，两人的对话梁十方等人虽然听不到，但通过两人的动作和神情，也不难判断两人正在争论着什么。

　　他平复了下起伏的情绪，复又做下，声音有些落寞道：“说不定，就算我们进去了，到时候是我们护着雪丫头，还是雪丫头护着我们，根本说不准！”

　　一语定论，二人都沉默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

　　清风拂过灰白的鬓发，黄有道忽然自语道：“许是真的老喽-”

　　“也说不准，”谷凌风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道，“宗门不让我们插手，其实是在等人。”

　　“等人？”黄有道诧异道，“等什么人！”

　　谷凌风目光闪了闪，有些迟疑道：“魔族的身影已经二十年没有在大陆出现，一位魔族大物却突然在南疆腹地现世，这等惊世骇俗的消息，一定会通过特定的手段，及时传递给另外三座宗门知晓。”

　　黄有道神情不由也顿了一顿。

　　“想想看，”谷凌风继续说道，“另外三座宗门得到这个消息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黄有道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定，另外三座宗门得到消息后，可能会派人亲自前来察看？”

　　谷凌风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神情笃定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整个仙门世界已经平静了二十年，”谷凌风说道，“前几天更是重启了仙门大会，天下四座宗门同气连枝，魔族乃是共同的敌人，迷魂谷这场风波，想必是要提前演兵了。”

　　黄有道终于点头道：“确实有些道理，却是不知，另外三座宗门，又会派谁前来呢？”

　　“你应该问，”谷凌风笑道，“另外三座宗门，天资最高的人里，谁有资格与咱们的雪丫头并肩而行！”

　　说到这里，黄有道的苦脸终于不再苦相，甚至有些骄傲了起来，朗声笑道：“不是咱说大话，论及修道天资，天下四座宗门都算上，还真没几个能赶得上雪丫头。”

　　谷凌风也笑了两声，点头道：“事实如此，我们也不必谦虚，可是雪丫头天资再高，也终究没有破境谪仙啊，而另外三座宗门里的几位—”

　　“那有什么，”黄有道打断道，“鬼王骨风不同样是谪仙境，不还是连雪丫头的一剑都接不住？”

　　“境界这东西并不代表真实的战力，”他眯眼笑道，“雪丫头如今的剑道高度，可是能够与那人相提并论的！”

　　提及那人，两人神色却是同时一暗。

　　“扯远了，”黄有道呵呵干笑了两声，“不过我倒是听说，这几年另外三座宗门，确实各自出现了几位很是不错的修道者。”

　　天下宗门一分为四：北方宗门名为天水涧，传闻建立在一条从天而降的天河之中；西方宗门名为醉云峰，那里佛陀遍地走，自称行者；东方宗门名为摘星楼，据说坐落于一棵万年古树之上，距离星辰最近；南疆便是最后一座宗门所在，名为落霞谷，万千霞色尽汇其中。

　　“是啊，”谷凌风深有所感道，“天道渺渺，仙门世界一分为四，气运自是一分为四，没有谁能够全部占尽。”

　　“听闻西边出了一位天生佛子，”黄有道好奇道，“雪丫头游历西边时，还与他成为了朋友，不知是真是假—”

　　谷凌风莫名地开怀笑道：“雪丫头从不会轻易把谁当作朋友，那位佛子，却可能真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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