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出界
仙、鬼、人三界交界处的转渡口长满了人高的芦苇，许是少有人迹，这些芦苇生长得肆无忌惮，差点将栈道给盖住了。
秋暝捂住鼻子，以免被飘来的芦苇花呛到。经过一段长长的水上栈道，终于看到渡口处停着一只乌蓬小船。
小船上一个骷髅人正背对着他的方向悠哉悠哉的钓鱼，乌蓬上挂着一张穿着衣裳的人皮。
秋暝走过去，喊了一声船夫。
那骷髅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噌”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捂住□□的位置，鱼竿直接掉进河中。
秋暝瞧他作态，乐得笑了出来，忍不住调侃道：“咋们都是男子，倒是不用遮掩。”
而且他现在不过一具骷髅，又没有皮肉内脏，有啥可遮的。
船夫指着他想骂，却只发出上下齿扣动的声音，他一把拿过挂在船篷上的人皮穿戴上，“你这人，怎么走路没个声响？鬼似的！”
秋暝双手一摊，“我本就是鬼啊。”
船夫眯着眼看着他走近，这才认出来，“原来是鬼王秋暝啊。”
瞧他认出自己，秋暝爽朗一笑，飞身上船，直接半倚在船头坐下来，“没想到还是你撑船，有些年没见了。”
船夫解了拴船的绳子，走到船尾拿起篙竿，“是很久没见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您老人家。这次去哪儿？又去仙界？”
秋暝干脆双手交叉枕在头下，看着转渡口常年混沌的天色，“这次去人界，姜国佑县。”
船夫也很干脆，没再问别的，找准方向将篙竿撑入水中，“那你可坐稳咯。”
“开船咯——”
出了浅水区，船夫将篙竿收好，坐在船尾用桨划船，碧蓝的河水被搅动得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一路上也无聊，船夫清了清嗓子干脆唱起了歌，不过他那破锣嗓子实在难听，低音像拉锯子，高音像扯二胡，偏偏爱唱“小娘子哥哥爱”这样的曲儿。
秋暝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侮辱，赶紧打断他问道：“我记得几百年前你还留着胡子，怎么现在没有啦？”
船夫果然不再唱歌，只听他一声叹息，“多年前我曾载过一位极美的小娘子，本以为是姻缘来了，没想到人家开口就叫我老人家”
他又叹了一声，“我那时候的心情就跟这三界河里的水一样死沉死沉的。”
秋暝听罢，很不道德的笑了起来，“就因为一声老人家，你就把胡子剃了？可剃了也没显得多年轻啊。”
船夫很想将手中的桨拍到他欠揍的脸上，但想到他毕竟是一界之王，最后还是忍住了。
等秋暝笑够了，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于是补救道：“我鬼界有不少半老徐娘喜欢你这种成熟稳重的汉子，下次我介绍几个给你认识。”
见他如此不会说话，船夫气得一拍船桨，扬起的水花准确无误的砸到秋暝身上。
要是普通水落到身上倒没什么，但这是三界河里的水，砸到身上就跟铁疙瘩似的。
听到船头传来的惨叫，船夫心里这才舒爽了些。
秋暝站起身来质问船夫，“是你干的吧！”
船夫昂着头不答。
秋暝恨恨的盯了他一阵，最后打算不与他计较，可刚等他坐下去，船身猛地颤了一下。
秋暝无语，“喂！别过分啊！”
船夫淡淡道：“又不是我。”
“不是你还是我啊？！”
船夫示意他向外看。
秋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船外，原本平静的河面上一条十来寸长的银色鱼跟着小船游动，不时跃出水面用挑衅的眼神看一眼船夫。
船夫对这条银色鱼的行为嗤之以鼻，还讥讽的喊道：“你这死坨坨鱼，天天来怼我的船，嘴都怼肿了还不放弃？！有什么用？我还不是好好的！哈哈哈哈”
那银色鱼听到他的嘲讽，一头扎进深水里，下一瞬便从船底传来一下剧烈的震动，竟直接将船底震出了水面，然后又落下。
秋暝见此情形很是震惊，“这银色鱼”
船夫哦了一声，并不当回事儿，“别担心，我这船可是万年松木造的，就它那点力道，还凿不穿~”
“这可是铁骨鱼啊！”
船夫还是一脸无所谓，继续划船，“我知道啊。”
秋暝把着船沿，观察着水面，“铁骨鱼的骨头比铁坚硬，银色鱼鳞更是可以做成战甲护身，你竟然不当回事儿。”
说着船身又是一震。
秋暝皱眉，不解道：“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它的啊？”
忍不了他一直追问，船夫撇撇嘴说道：“还不是几百年前他坏了我的好事。”
“什么好事？”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极美的小娘子嘛，她误会我是位老人家，我就想着用我年轻优美的歌声证明自己打动她，没想到唱到深情处，这铁坨坨鱼没眼力价儿的跑出来，在水面上跳来跳去的嘲笑我！”
“然后呢？”
“我在这三界河可不是白混的！拿了船桨就往它鱼脑袋上敲，直接就敲坏了它背上的鱼鳍。于是这梁子就结下了。”
说实在的，听到这话，秋暝都替铁骨鱼委屈，就刚才那破锣嗓子唱的歌，他要是鱼也得出来看看谁这么不要脸。
“可这都好几百年了吧，怎么还记着仇呢？”
说到这，船夫也觉得烦，“这鱼忒倔，五百年了，不管我船停在哪儿，总会被它找到，想都不想就用嘴来凿我的船。”
秋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说——五百年，这条鱼每天都来凿你的船？”
船夫点头，“可不是嘛！”
秋暝低下头看了看刚才被铁骨鱼凿动的位置，喃喃道：“五百年，不会一直凿的同一个位置吧？”
船夫想了想，指着秋暝看的地方，“这么看来，好像一直凿的这个位置哈哈”
他笑了两声，而后想到什么立马变了脸，丢下船桨凑了过来，看了眼船板，然后抬头对上秋暝生无可恋的眼神，“它不会这么聪明吧。”
秋暝不语，只看着他。
“咳！”船夫重新坐下，自我安慰道：“我这可是万年松木造的船呢！哪有那么容易被它一条鱼嘴凿穿”
他话音刚落，只听“嘭”地一声，万年松木做的船板裂开一丝裂缝。
两人坐在船上浑身一震，接着又是“嘭”地一声，在两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条裂缝处大约一寸长半寸宽的木块被振飞上天，许多细小的木屑更是飞到他们身上。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船板，刚被凿穿的小孔处现在正被一双厚厚的黑色嘴唇堵着，想来就是那铁骨鱼的嘴了。
秋暝已经愣在当场，他看着那双厚厚的嘴唇突然咧开，露出雪白尖利的两排牙齿，就跟人齿一样。
这嘲讽一笑后，那嘴唇立马退了出去，接着就是碧蓝的河水从洞口“噗”地冒了出来。
秋暝心如死灰，而船夫一脚踩住小洞，干笑道：“嘿嘿，瞧，这不就堵住了”
他只堵了一会儿，腿就酸了。
看着不断渗进来的水，秋暝决定自救，船上没瓢，于是只能用手捧着往外泼，船夫见状，有样学样，也开始往外刨水。
这洞不大，但渗水的速度却快，两人刨了一阵，都累得瘫倒在船上，一时间只听到“哼次哼次”的喘气声。
“这水好沉啊”
“我没力气了”
秋暝瞧了瞧四周，看看有没有可以飞起来落脚的地方。
船夫给他泼冷水，“别想了，就算你是鬼王，在这河上飞上一段也得掉下来。”
眼看着船身里的水越来越多，船夫哭丧着脸道：“看来只能游回去了。”
“我可不会游泳！”秋暝喊道，而后又对船夫说：“你背着我游到凡间去。”
船夫当没听见，“你再往前游上半天就到地儿了。”
“你背我游！”
“自己游！”
“你背我游！”
“自己游！”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喷着口水，哪知屁股下的船已经沉到船沿处了，水也淹到两人的胸口的地方。
秋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手撑在船篷上稳住身形，船夫在对面也站起来撑着船篷，两人面对面盯着对方，谁也不肯让一句。
秋暝怒道：“你这船夫，惹了铁骨鱼才让船漏水的，别想推卸责任，快些背我游过去！”
“我呸！”船夫也怒，“要不是你今天要乘船，我今儿的船就待在渡口了，就算漏水也不会在河中间，都怪你！”
秋暝没见过这么倒打一耙还不要脸的人，“你你你！”
眼看着船篷也渐入水中，脚下似乎开始没了支撑，水也淹到脖子处，船夫干脆弃了船，一个扑水就游开了。
“鬼王大人见谅，前面的路，您自个儿游一下，真没多远——”
秋暝怒极，仰着脑袋露在水面上，“你给老子回来！”
“太——远——了，我听不到啊——啊！啊！啊！哎哟哟！我的屁股。”
船夫装作没听到的回声突然变了调，秋暝眯着眼一看，泛着银光的鱼正追着船夫的屁股咬。
“哈哈哈哈！咕噜咕噜——”
他刚解气的笑了两声就被水淹了口鼻，忙用鬼力撑着身体浮出水面。
那头船夫被咬得狠了，干脆剥下人皮往后一丢，刚好丢到秋暝身边。铁骨鱼还咬在他皮囊上没松口，连着被丢了过来。
秋暝骂出了他成人以来最难听的三个字，但管不了太多了，只得催动鬼力扑腾着往前刨水。
铁骨鱼见咬了半天没反应，立马松了口，看见不远处一个扑腾而去的身影，摆着尾巴就追了上去。
“哎哟！你个蠢鱼，自己仇人都分不清嘛！老子的屁股！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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