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侯爷

放妻书？婆母张氏竟拿出了三封放妻书。

        顾烟娘手里拿着的这封她确信是沈景熙书写的，看着熟悉的潇洒字体写着决绝的话语，说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还让顾烟娘再嫁良人？一封再普通不过的放妻书，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扎进了顾烟娘的心。

        她如何欢喜？顾烟娘好想问问沈景熙，离了他沈景熙，她如何欢喜？嫁过沈景熙，她如何另嫁他人？世上只有一个沈景熙呀。她拿了放妻书便能逍遥快活了？

        她的茜茜和宴宝该怎么办？

        委屈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收到沈景熙的放妻书。这个男人何其残忍，要让她做个无情无义抛夫弃子的女人。

        “母亲，顺娘不想离开您，不想离开孩子。您知道的回黄家我只有两条路可走，可哪条都不是顺娘所愿。”顺娘放下雅儿，跪在张氏面前哭诉着。

        黄家人最重规矩，黄顺娘回去除了常伴青灯，便只有一条路再嫁。可哪有好人家会愿意娶一个她这样女人？她还有三个孩子，让她如何能割舍的下。

        “母亲，张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比颜娘清楚。回去是可去了颠沛流离的苦，但往后的日子如何过活？任由那些人继续摆布不成？”张颜娘看着手中的放妻书，冷笑。

        张氏没出声安慰谁，她知道做这个抉择很难。可这是一条活路，在张家来人前，她没想过竟还有这条路可走。她那位好姐姐，是不是以为让她回了张家，便可心安理得毁了德宁侯府。

        曾经徐香娘问顾烟娘她是否后悔嫁给沈景熙，她答不后悔。她不曾后悔，可顾烟娘冷静下来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她不可能在牢房里与谁讲。

        女子在流放路上很是不便，她亲眼目睹过很多不幸。

        “母亲，拿了这东西便一定要归家吗？”顾烟娘摇了摇此刻正失神的张氏，低声问。

        张氏还未开口，顾烟娘又道：“您知道我爹的，他娶了后娘，又生了儿子，回去烟娘怕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女子拿着放妻书，不归家又能去哪里呢？”张氏苦涩一笑。

        “德宁侯夫人，方才汝见的是何人？可否告知老婆子一听？”牢房门外又想起隔壁金家人的询问，不同的是这次是金老夫人。

        “张家人。”张氏没有隐瞒的回了话。

        张氏话音刚落下，隔壁牢房突然传出一阵惊喜的欢呼声，她们的开心也传递给了两外两家，似乎是等到了一种希望。

        三家人的想法很直白，觉得张家人都能来探视，那么她们这些身为太子的外戚该是更容易些的，若能见到太子或者太子妃，她们便有了依仗。

        有什么好开心的？又不是释放。

        顾烟娘在心里无声的吐糟着。

        吐槽完外面的欢喜，顾烟娘又自嘲的冷笑，她自己也没比外面的人好多少。与她相靠一处的张颜娘和黄顺娘则满脸的忧愁，她们心里放不下孩子和夫君，还有前路的彷徨。

        三人的低沉，默默不语让张氏觉得于心不忍，于是开口劝道：“你们心里该明白的，以后沈家的日子怕是很艰难。留在京都城，你们至少能衣食无忧的生活。母亲也不清楚沈家会遭遇什么，但是很确信怕是不好，不然今夜张家不会来人。”

        在德宁侯老夫人还在时，时常与张氏讲，做人要将心比心。譬如德宁侯后院的几位姨娘，她曾想用在张家学到的那些手段处置了她们，可老夫人却与她说：“那然后呢，你处置了这些，宫里还会送其他的美人过来。这样来来回回的，累倒的只会是你自己。”

        张氏也是从那时知晓，宫里给德宁侯送美人不是那么简单。

        再后来张氏还发现，张家人把自己嫁进德宁侯府想法也不单纯，一切是为了给她那入宫为妃的好姐姐铺路。每次回张家，她母亲便有意无意的询问德宁侯府的一些事情。

        比如老侯爷见了什么人，老夫人与她讲了些什么。

        张氏开始还回答了些，后来慢慢的也明白了些事情，学会了敷衍。

        京都城的百姓都说德宁侯府老侯爷劳苦功高，他带着手下的将领为大元镇守边关二十载，皇帝下旨让他回京，他不做多想的便回了。他把皇帝当兄弟，记得年少时的情份，回来后还救了回皇帝的命。

        可就算这样，他的皇帝兄弟还不放心。

        安排了一茬又一茬的人进德宁侯府。

        老侯爷为了安皇帝的心，长叹一声，也默许了。

        他的儿子和孙子老侯爷也没让他们学武，入京后明白了皇帝的不安，亦然断了和边关兄弟的联系。可就算如此他仍然没让他的皇帝兄弟安心。

        后来或许年纪大了，亦或许是老夫人的不安唠叨多了，他便趁着救圣驾求了皇帝赐了块免死金牌。

        这块免死金牌，老夫人去世前与张氏讲过一些，打趣说是老侯爷唯一为子孙做的事情。

        死罪是免了，可活罪怕是逃不过。

        不然今日过来见张氏的便不会是她的亲母，张家的老夫人。一直安抚着她说德宁侯府的人死不了，让她安心回张家。同为人母，张氏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是如何狠心说出这些话的。

        她当然知晓德宁侯府的人死不了，京都城的百姓也都知道的事情，不用她母亲特意来说。

        有一条轻松活命的机会，张氏觉得自己用不上她便想到了年华正好的儿媳妇们。跪着央求张家老夫人答应自己的请求，才得来这三封来之不易的放妻书。

        所以她是狠下决心让顾烟娘她们离开的。

        “母亲，我们一定要走吗？”张颜娘带着哀求的哭腔问。

        张氏点了点头，轻叹道：“你们还年轻，想开些日子总能过好的。”说完后看了看牢窗外的天色，又道：“寅时（3-5点）会有狱卒带你们出去。”

        “母亲，我们不走，我们走了这里留下你和俩孩子该怎怎么办？”张颜娘扑入张氏的怀里，哭诉着。她担忧的事情也是顾烟娘和黄顺娘担心的。

        角落里的两姨娘对婆母张氏不善，她们走了后剩下她与孩子，在这牢房中发生啥意外该怎么办？

        “放心，后面的日子张家人会打点些的。”张氏安抚的拍了拍张颜娘的背。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后面怕是见不着张家来人了。他们来这里除了让张氏离开，还有其他的要求，但是张氏没应。

        她拿到三封放妻书便回了这里。

        张颜娘不信，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顺娘指了指角落里似乎睡着的几人，说了张氏出去后发生的事情，杏眼里满是忧虑。她不想离开，可是婆母已经拿出了放妻书，上面有官府的印章，她们改变不了什么。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着，顾烟娘听到了‘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摸了摸躺在张氏身边的女儿，很是不舍。张氏眼睛酸涩，狠心推了推她，又忧心顾烟娘又犯冲动莽撞的毛病，叮嘱着说：“出去后，凡事多想几遍再做，记住了。”

        顾烟娘抱住张氏红了眼眶，哭出了声：“阿娘，我会的。”

        一声‘阿娘’让张氏有些无措和心酸，她知晓自己对这三儿媳算不得多好，她不如大儿媳的懂事聪慧，不如小儿媳的讨喜卖乖，一直闯祸惹她生气。

        可就这样的儿媳竟把自己当了亲娘。

        牢房外的狱卒有些不耐的轻声催促着她们快走，趁着其他人都睡的深沉的时候。张氏拉着顾烟娘起身，推着三人出了牢房。顾烟娘回头看着张氏此时的模样，心头一紧。

        她的婆母，竟哭了。

        到了出口大门，顾烟娘拔下头上的玉钗，似乎觉得不够又拿出余下的金花生，金瓜子等往狱卒的手里塞，恳求道：“差爷，能不能帮帮忙，给我家婆母和俩孩子换间牢房。”

        这事儿放在其他人家怕是不可行，狱卒也怕被上峰怪罪丢了差事。但张氏却有些不同，她是正得宠五皇子的姨母，给些方便说不准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狱卒面上显得很为难想了很多，最终觉得风险不大，对自己有利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他同意，顾烟娘三人方才把提着忐忑的心放下。

        出狱后的三人看着彼此，脸上并没有任何欢喜，顾烟娘更是从黄顺娘脸上看到了死志，或许她在牢房里拿到放妻书时便开始琢磨了，她不想回黄家，而张颜娘更是恨透了张家。

        顾烟娘拉着俩人走在阴沉黑暗的路上，一路无人空荡荡的让人心里不由得发怵。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后，天色微微的有些亮时，她才放开俩人的手。

        停了脚步很是认真说道：“我想跟着他们，不管去哪儿都跟着。”

        黄顺娘与张颜娘此时似乎明白了顾烟娘在牢房里的话的意思，她们的生活可以自己选择，谁说一定要归家。

        沉默片刻后，俩人对着顾烟娘点了点头，同时出声道：“我亦是。”


　　https://www.lingdianksw8.cc/91996/91996406/6495952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