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勇敢的海燕
贵小菲是何许人也？
墨荷从未听白莲提及过，印象中，南风画院的集训名单里，没有贵小菲这个名字。
哎，大泱国的美术培训机构又不是只有南风画院一家！况且，南风画院在招生的时候，条条框框多，还搞入学考试，人家贵小菲为什么非得来南风画院？
白莲的骨灰级闺蜜是李沁然，那贵小菲跟白莲又是什么关系？见白莲说起贵小菲那满是担忧的眼神，她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贵小菲为什么在高考前旷课？白莲为什么发愁？
墨荷的好奇心又被高高吊起。他又开始集中意念，窥觑着人间的一切。
“她已经被确诊为抑郁症，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估计参加不了高考了。”王梓汐说起贵小菲，无限伤感。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白莲提议，说真的，此时，她真的很想贵小菲。
“这，这……”王梓汐有点犹豫，自从贵小菲得病后，贵小菲妈妈的性情也变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她一提起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的女儿时，眼里泛着光，脸上写满自豪，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贵小菲的亲妈。而如今，她对于前来探望贵小菲的亲朋好友，非但没有任何感激之情，还经常吊着脸子，一副随时要下逐客令的样子。
王梓汐别说去贵小菲家，就是路过贵小菲家门口，都要加快脚步呢。
可王梓汐的妈妈倪艳不一样，她是文艺大妈，不仅喜欢文艺，也喜欢跟富有艺术细胞的人做朋友。
贵小菲从小就文艺范十足，十分讨倪艳的喜欢。倪艳因为常年活跃在各种文艺舞台上，认识的人多，关系网也大，因此，她时不时让贵小菲去各种舞台串串客，为贵小菲提供舞台历练机会。贵小菲从小的梦想就是当节目主持人，对于倪艳提供的舞台和锻炼机会，自然感恩戴德。
当然，贵小菲从中受益匪浅。没有天生的节目主持人，任何一个出色的名主持，都是从不同的舞台摸打滚爬出来的，舞台经验的积累，更是必不可少。
贵小菲因有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再加上她自身卓越的天赋，她在节目主持方面的才华，逐渐显山露水。在去年全市中学生“金话筒”比赛中，获得第一名！再加上贵小菲文化课又好，大家都认为，贵小菲上泱京广播学院是板上钉钉的事。
泱京广播学院，是大泱国名嘴的摇篮！全国播音主持专业的考生自然趋之若鹜。
因此，倪艳和贵小菲彼此被对方需要着，惺惺相惜，感情很深。
贵小菲的妈妈自然懂得倪艳的价值，对于倪艳这位贵人主动上门示好，她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平时对倪艳的态度，能让则让、能捧则捧，恨不得当王母娘娘供着呢。
贵小菲得病后，倪艳四处奔走，寻找名医良药。当然，她也经常出入贵小菲家，为贵小菲的康复出谋划策。
对于贵小菲的身体状况，除了贵小菲妈妈和医生外，倪艳最清楚不过了。每次她从贵小菲家里回来，总是唉声叹气，有时候也会跟王梓汐念叨几句。
每次听闻贵小菲的病况，王梓汐的心里都特别难受。以前，他对贵小菲的印象不好，但自从她得病后，看到她深陷在抑郁症的旋涡中不能自拔时，他反倒同情她了，至于以前的不快，早就抛之脑后，他真心希望她能好起来，继续为梦想而奋斗。
“她不是你的邻居吗？她那么优秀，如果就此沉沦，我会很难过的。”白莲不知道王梓汐为何支支吾吾，去探望一下邻居、同学有什么好犯难的？
经白莲这么一说，王梓汐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吧。”
白莲为贵小菲难过？爱屋及屋，墨荷也不淡定了，他抬头看向诸葛老妖，问道：“老妖，有什么办法帮帮贵小菲？花季少女抑郁成疾，连课都不能上，太可惜了！”
“你真把你自己当救世主？你是红殷谷的神仙，她是尘世中的凡人，井水不犯河水，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有那份闲心，多操心你自个儿吧。”诸葛老妖轻蔑地瞟了墨荷一眼，毫不客气把墨荷奚落一通。
这个死老妖，长着一副铁石心肠啊！怪不得生生世世老光棍！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墨荷撇撇嘴，继续盯着愿望井里呈现出来的一切。
白莲跟着王梓汐双双上了公交车，双双走进望江小区，双双上了电梯，双双到了贵小菲的家。
墨荷的心里又打破了数个醋灌子，一股酸味直往喉尖上闯。如果他在人间，这等好事还轮得到王梓汐？得了好处还卖乖，一路上吊着小脸子，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给谁看呢？
开门的是贵小菲妈妈，她见王梓汐带着同学来，憔悴不堪的脸礼节性地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打招呼，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梓汐，你来了，小菲在里面。”
王梓汐知道，小菲妈妈所指的里面，是指小菲的卧室。
可卧室的门还关着呢。
王梓汐向白莲努努嘴，白莲会意，走到边上那个房门，边敲门边喊道：“小菲，我是白莲。”
门没上锁，白莲见里面半天没反应，顺手一推，门就开了。
白莲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偌大的一个房间，只摆着一张床，壁橱的边角都贴上绿色的防撞贴，与粉色的墙壁形成强烈的对比。
那剌眼的绿色，像是这间屋子的疤痕，让人看了很不爽。
白莲经过八九个月的美术训练，对于色彩的搭配，有了更深的认识。会在粉红色的屋子里贴上绿色的防撞贴，只能说这家主人只注重房屋的功能，完全忽略了美的感受，当然，兴许某些人，天生就没有美感。
贵小菲静静地坐在飘窗上，目视窗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白莲和王梓汐的到来，没有丝毫觉察。
白莲小心翼翼走上前，连喊了几声“小菲”，可贵小菲非但没有应答，甚至连头都不曾转动一下！
“她一直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贵小菲的妈妈跟了进来，话刚出口，眼泪就下来了。
好端端的一个女儿，突然变成这样，哪个妈不心疼？白莲看向贵小菲妈妈的眼里，盛满了同情。
贵小菲妈妈仿佛也从白莲同情的目光里看到白莲的疑问，其实，每个进入这间卧室的人，都有这种诧异的反应。以下这番话，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这窗户的铁栏杆、衣橱和门框的防撞贴都是她生病后加上去的，她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很烦躁，烦躁的时候，她常常伴有自残行为，为了防止意外，房间能搬走的东西，我们都清理了。”
白莲会意地点点头，然后，也在飘窗上坐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拉了拉贵小菲的衣袖，说道：“小菲，我是白莲，你的同桌，一上数学课就睡觉的同桌。”
贵小菲终于转过头看白莲，之前灵光的丹凤眼显得空洞无神。
贵小菲连她都不认得了？白莲的心凉了半截！一个多才多艺，活泼开朗的花季少女，因校考的挫折，一蹶不振！这可如何是好？
兴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贵小菲重新开口。
白莲起身拉着王梓汐往外走，然后，跟王梓汐耳语了一阵。
“这样能行吗？”王梓汐面露难色。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万一行呢？”白莲本想说死马当活马医吧，可小菲妈妈在场呢，说话还是得注意一点分寸。
王梓汐放下书包，并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卷成话筒状，然后，重新走进贵小菲的屋里，装模作样地播报：龙中市中学生“金话筒”节目主持人大赛仍在火热进行中，下面，有请龙中一中的贵小菲同学上场，她展示的节目是高尔基的《海燕》，有请贵小菲上场！
王梓汐使劲将手掌拍得“啪啪”响，仿佛即将上场的是他朝思暮想的大咖、明星、偶像……
白莲含笑盈盈，从客厅走了进来，对着贵小菲方向，大大方方行了一个标准的观众礼，模仿着贵小菲去年在龙中市中学生“金话筒”节目主持人大奖赛中的样子，不恭不卑地自我介绍，然后，声情并茂地朗诵。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
白莲会弹琴，还学过声乐，朗诵时声音甜美，语速从容，节奏恰如其分……
此时，白莲还有点入戏，仿佛她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面对着无数观众如痴如醉的眼神……
贵小菲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白莲，突然喊道：“错了！”
白莲顿了一下。
“贵小菲，这是比赛，不能停！”王梓汐在旁边小声提醒。
被王梓汐一打岔，白莲还真忘词了。
高尔基的《海燕》，那是前身留给她的记忆，能凭记忆背出这么多，也实属不易！至于去年贵小菲参赛，前身是去现场观摩了，要知道，前身高傲得不行，那天去捧场，完全是学校的安排，她能去参加，已经很给面子子，到了比赛现场，她的思绪往哪飘，谁知道呢？
因此，对于贵小菲比赛现场的表现，在白莲的记忆深处，少得可怜，她也是因为后来跟贵小菲同桌，才知道，那天龙中市中学生“金话筒”大奖赛的第一名得主就是眼前的贵小菲。
好好的一出戏，演不下去了，白莲正在犯难，没想到贵小菲从飘窗一跃而下，冲到白莲的跟前，抢过白莲手中的“话筒”，饱含深情地朗诵：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
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
它在大笑，它又在号叫……
它笑那些乌云，它因为欢乐而号叫！
这个敏感的精灵，它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了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
哇！贵小菲的朗诵才叫朗诵，白莲之前的“表演”顶多算念课文。
白莲和王梓汐受贵小菲情绪感染，站在贵小菲两侧，一并念道：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贵小菲又会朗诵了！她活过来了！
王梓汐仍不忘“主持人”的身份，对着“话筒”喊道：“去掉一个最高分100分，去掉一个最低分99分，贵小菲同学的最后得分是100分！贵小菲同学得了满分！绝无仅有的满分！”
贵小菲噗嗤地笑了。
白莲转身紧紧抱住了贵小菲。
一旁的贵小菲妈妈喜极而泣！
“白莲——”贵小菲却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菲，你就是那只勇敢的海燕！你要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可是，我上不了泱京广播学院了，那是我一生的梦想！”贵小菲哭诉着。
“傻瓜，你的梦想是当一名出色的主持人，条条道路通罗马，通往你梦想的路，并非只有泱京广播学院一条，明白吗？”
贵小菲闻言，听得更凶了。
墨荷看得愈发糊涂。
贵小菲哭成那样，白莲算是帮倒忙吗？
诸葛老妖见墨荷拧着眉头，不禁好奇地凑过来看，贵小菲仍趴在白莲的肩上哭个不停呢。
“好了，别看了！”诸葛老妖扯着墨荷离开愿望井。
墨荷最见不得人哭，他感觉他的心都快贵小菲被哭化了。他用力甩开诸葛老妖的手，不放心地说道：“再看看，那贵小菲……”
“她会哭，说明她已经没事了！”
“她哭，不正说明她很伤心吗？怎么会没事？”
“亲，贵小菲得的是心因性抑郁，因受到泱京广播学院落榜的刺激，导致心境低落，兴趣丧失，注意力下降，自我评价低，从而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所以，动不动就自伤或自杀，而白莲利用贵小菲最引以为豪的龙中市中市中学生“金话筒”节目主持人大赛，让贵小菲重新燃起对主持工作的热爱，贵小菲自然就活过来了。”
“哦，原来如此！白莲也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救了一个人！”墨荷沾沾自喜，仿佛这个救人的荣耀是他的。
“人有时候这是这样，自己钻进牛角尖不肯出来，要死要活，害人害己，一旦想通了，眼前便会豁然开朗。”
“嗯，这个贵小菲的心结就是泱京广播学院，她以为，那是她唯一的路，当那条路受阻后，她便迷路了。哎，要是白莲早去宽宽她的心就好了。”
“你又来了！一个人在尘世间要吃多少苦享多少福，早已注定，哪来的那么多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话，那世间还有苦难吗？”诸葛老妖说起人生哲理，完全没有一贯顽皮的样子。
“诸葛老妖，你帮贵小菲算一卦，她今后的命运如何？”
“臭小子，你不会对贵小菲有什么非分想法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墨荷愤愤地嘟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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