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声叹息
下午，秦景和秦奋吸取了今早的教训，徒步赶来等白莲。他们于17：00点到达理工大的门口，门口已经挤满了考生的家长。家长们明知道考试要到17：25分才结束，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朝教师园内张望。
持续了大半天的雨终于停了，风，却刮得异常猛烈。阵阵寒风，吹打在脸上，冰冷而生疼。
秦景面对教师园，迎风而立，目光幽深凝重。
白莲突发感冒，早上又跑错考点，秦景的心，跟秦奋一样，直接悬到嗓门眼。虽然，他知道，这场考试不是终决战役，但对于心高气傲的白莲而言，绝对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尤其是现在的仍蒙在鼓里的白莲。
秦景上午接到白以天的电话，说秦朗明天早上凌晨到达龙中蔚蓝机场，泱京心脏移值手术的专家武仁亲教授已经到达龙中，如果不出意久的话，明天上午，秦朗将被推上手术台……
他日思夜念、牵肠挂肚的妹妹秦朗终于要回来了！兄妹俩再次相逢，已物是人非！那个抱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人生信条的妹妹，在得知病魔缠身后，会是什么样子？
秦景不敢想象。
大泱国的心脏移值手术，医术上也算是成熟的，但这种手术，毕竟是高难度、高风险……
就是心脏移值手术成功了，但秦朗脑部的肿瘤仍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用了她的命。
秦景之前一直希望秦朗同意做开颅手术，但现在，他真的犯难了，心脏移值手术可是大手术，没有一年载，很难恢复元气，而且这种手术，纵使配型成功，但术后的排异反应会持续很长的时间，有的人要终身服药……
每每想到此，秦景的心，就如同被凌迟般的疼痛！他的朗朗妹妹，与疾病抗争的苦难就要开始了！
秦景不愿意往坏处想，但理智告诉他，这种事，不能再瞒着白莲，无论如何，在秦朗做手术前，一定要安排母女见个面！万一秦朗下不了手术台，对白莲也有个交待。否则，白莲会怨他一辈子的。
而且，这个时候的秦朗，也需要亲人。秦景知道，对于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而言，信念，尤其是活下去的信念，非常重要。
白莲的鼓励和支持，对于秦朗而言，不可或缺。
百善孝为先，学习重要，但学习再重要，也没有陪着生命垂危的母亲渡过难关重要。
秦景思前顾后，还是决定跟白莲摊牌。可怜的孩子！她在得知这一切之后，能承受得住吗？
秦景的心，阵阵发紧。
下午的最后一场考试说是17：25分结束，实际上，直到17：40左右，考生才陆陆续续走出校门。
秦奋东张西望，也没见着白莲的身影，于是，他拿出手机，正想给白莲打个电话，才发现，此区域的手机信号都被屏蔽了。他只好睁大眼睛，数人头了。
最后，还是白莲先发现了秦奋，毕竟，他的个头在那呢。
走出校门的白莲，活脱脱变了一个人！与早上囔囔需要咖啡续命的状态判若两人，看得出来，她整个人处于高度亢奋状态。
今天，她是唯一一次在她舅舅在场的时候，主动拥抱了秦奋。
秦景受白莲感染，过来圈起白莲的小腰，在原地转了几圈。刚停下来，白莲便开启了她少有的脱口秀。
她说，她今天的运气超好，上午色彩考试是人物写生，在抽签定位置的时候，她抽到6号签，刚好看到模特四分之三的脸，而画四分之三脸的彩头，是她最拿手的。
她还说，她今天的手感不错，越画越兴奋，越画越满意。她的画，不论是构图、明暗、色调以及整体的表现力，她都觉得非常完美，在交卷的时候，她真希望莫校长能看到她这幅色彩画！她还神秘地跟她的舅舅咬耳朵说，她看了周围考生的画，她认为，她画的最好。
至于下午的素描，考题是画正面男青年，这种画像，她在画室不知道画过多少张，因此，她画起来得心应手，特别顺畅。
速写倒是有点难度，画的是正在练跆拳道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出手勾脚瞬间。
……
最后，白莲给自己估了分，三科总分上240分没问题。
听了白莲的讲述，秦景父子俩总算安心了。
天空又暗了下来，眼看一场暴风雨又要来临。
秦景催促兄妹俩赶紧赶回酒店。
可白莲执意不肯，她说，莫校长曾在群里通知过，下午考试结束，考生要在各个考点的校门口等校车，校车将送他们直接回南风画院。
秦景和秦奋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秦景先说话：“莲儿，你妈妈回来了，明天早上凌晨一点钟到。”
“太好了！她终于回来了！”白莲一脸兴奋。
“你刚考完试，干脆请假几天，在家里好好休息，顺便跟你妈妈好好聚聚。”秦景有点言不由衷，在如何告诉白莲有关秦朗病情的事，这位口才一流的副市长打了无数次的腹稿，但在看到白莲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时，他再也说不口。
“舅舅，联考结束后，我们要全力以赴准备校考啦！这时候哪里还敢请假？我妈妈回来了，她肯定会去看我的，嗯呐！”
白莲踮起脚尖，对着秦景的脸亲了一口。此时，她仍无法平息内心的激动和亢奋，她要归队！她要回南风画院！她要跟她的墨荷师兄分享考试的喜悦心情！
秦奋见他爸爸留不住白莲，心里一急，说道：“姑姑生病了……”
“哥，你唬谁呢，我妈妈天天晒美图，昨天，她还在布达拉宫请高僧为我祈福呢，哦—怪不得我今天的运气这么好！”白莲未等秦奋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秦奋正想进一步说明，白莲突然松开了秦景，朝着一个女孩子大声喊道：“千姿月！
那个背着画袋，提着颜料的女孩顿了一下，才转过身来，脸上挤出极为不自然的笑容，回应道：“白莲，你也在这里考试啊！真的好巧！”
白莲一个箭步冲过去，不容分说就给千姿月一个熊抱。说真的，她挺挂念千姿月，她总觉得，千姿月退学，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是那天她没去翻伍玫的箱子，伍玫就不会将她告发到学校，那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
千姿月单手回抱了一下白莲，很是敷衍。她的心里正想着怎么尽快逃离。其实，她出校门口的时候，就一眼看到“鹤立鸡群”的秦奋，当然，她也看到了耀眼的白莲，于是，她特意往前边绕着走，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白莲发现了。
“我的考场在西山食堂，你呢？”白莲拉着千姿月的手，激动万分。
“我也是啊，我在西山食堂二楼。”
“天哪！我们居然在同一考场！太不可思议了！你考得怎么样？”白莲终于跟千姿月一样，敢于主动谈美术考试成绩了。
白莲自从进入校长班，美术成绩一直很稳定，特别是近几次的周考，她的成绩在全校排名已稳居前十。她再也不是刚转到美术班的白莲，也不是初到南风画院一听到千姿月和李沁然谈成绩时不敢作声的白莲！
她终于可以敞开心扉，跟千姿月就美术成绩高谈阔论！
所以说，信心比金子更珍贵！
出乎白莲意料，千姿月没有表现出跟她一样的自信和兴奋，相反，她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眸光也瞬间黯淡，她咬了咬嘴唇，嚅嗫说道：“我考砸了。”
白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千姿月考砸了？不能够啊？她画画那么好！
“不会吧？为什么？”白莲见千姿月如霜打茄子一样，焉焉的，忍不住往下问。她清楚记得，以前的千姿月，一提起美术，眸光发亮，神采奕奕……
“上午考彩头，我都没画过。我们学校一直训练我们画静物，不曾想，今年的考题会出这么难。”
“啊？你不会画彩头？”白莲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人头像天天画、色彩课天天上，怎么连彩头都不会画？学美术，不，学一切东西，讲究的是触类旁通！难道千姿月仍停留在模仿的水平上？
“没画过，心里没底，而且，我抽签的手气不好，抽到最边上的位置，只看到模特的一个侧脸，画得丑死了！我担心色彩科目考不及格！要是总成绩达不到省联考的合格线，我就彻底完蛋了！”千姿月说得很绝望。
“小月月，你志在美院，省联考的成绩只要过线就可以！纵使你色彩科目没发挥好，不是还有素描和速写吗？别担心，以你的水平，过线绝对没问题！”白莲信心满满，说话的语气相当轻松。
“我们学校的老师真的太差劲了。”千姿月试图再解释什么。
“龚老师不是很厉害吗？”白莲想起洪莲说过龚老师的辉煌历史。
“他的精力在他的旻星画室。”
“你没在他的画室？”
“我回学校集训了。”千姿月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龚老师的画室学画吗？集训怎么会选在学校？当时学校动员大家留校集训的时候，响应的人不是寥寥无几吗？”
“今年有二十四个学生留校集训呢。学校集训免费，再加上学校一次又一次鼓动，很多家长还是动心了。”
“可你千姿月不一样！你是要考美院的！你怎么能在学校蹉跎岁月？”白莲真的为千姿月着急，特别是她来南风画院之后，她真正感受到学校在美术教学上，与南风画院的差距。即使当初教她的是洪莲眼里了不起的龚老师，但龚老师跟莫禾校长、花花老师、萧萧老师一比，不论是画画水平，还是授课的方式方法，都相差十万八千里。
老师真的很关键。这一点，白莲深有体会，就拿速写科目，她原以为，那是她永远的短板，可经莫禾一点拨，她的速写成绩直线上升，其实，束缚她突破瓶颈的，除了画画的技巧外，最重要的是信心！萧萧老师总说她哪里不行不行，需要改进，而莫禾总是说她行行行，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可以了……
千姿月离开南风画院才多久，之前的信心已经被磨灭得差不多了，这种状态，怎么考美院？
不行！一定要帮帮她！
“小月月，你真糊涂啊，学校从来没有搞过集训，且不说美术的教学水平，就是考试的经验，跟画室也是有差距的，你想考美院，再不济也要呆在旻星画室啊！”
千姿月眼里掠过一丝悲伤，尔后，才弱弱地说道：“龚老师画室的集训费一个月也要四千泱币，我妈……我不想让我妈再为难了。”
白莲算是听明白了，千姿月家里没钱，只好选择在校集训，结果，直到省联考，她还不知道，彩头为何物！
“小月月，我有钱，我可以借你！”白莲又发小仙女的善心，其实，她说的借，就是给的意思。
“算了。我会努力的……”千姿月的心里，阵阵酸楚，最后，她以赶公交为由，速速离开理工大。
千姿月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满腹的怨气蹭蹭往上冒。
她怨老天爷为什么如此不公？同样是人，白莲要风得风，要雨得风！看看白莲，她不仅拥有美丽的容颜，傲人的天资，还有让人望而却步显赫的家世，而她，连集训的学费都交不起！她只想好好学美术，为什么这么点小愿望都不能得到满足？
找白莲借钱集训？仅白莲那俯视众生的眼神就让她受不了！
想当初，千姿月在龙中一中的时候，也是年段所有美术生中的佼佼者。来南风画院的那段日子，她也曾甩开白莲好几条街，而今，在她仅有的引以为荣的美术科目上，白莲又占了上风！
千姿月心，碎碎成泥，曾经的幻觉，在遇到白莲后，彻底破灭。
千姿月的画画基础向来很好，回学校后，在留校集训美术生中一只独秀。
龙中一中美术集训的总教头是龚老师，龚老师向来是欣赏千姿月的，只是留下来集训的学生，画画的水平参差不齐。
刚开始，龚老师还给千姿月另行布置作业，时间久了，他也顾不过来，后来，他婉言邀请千姿月到他画室去学，说学费酌情减少，可千姿月始终没有勇气再回到旻星画室。
一个学生，特别是一个贫困生，哪有勇气跟老师讨价还价？学费酌情减少，到底是减多少？要知道，她妈妈的医药费还是从她姥姥家那边借来的。
千姿月咬着牙，发誓自己努力……
龙中一中的美术集训，也搞周考、月考，千姿月毫无悬念稳坐第一名的宝座，慢慢的，她接受了学校的集训，她的画，离南风画院的画风越来越远。
这次省联考的彩头科目，无疑给千姿月泼了一盆冷水！特别是刚刚看到白莲那脸上洋溢的自信，她知道，她再也追上不白莲的脚步了。
她的心，剌刺地痛。
白莲看着千姿月远去的背影，一声叹息。她还没回过神来，秦奋再次走到她身旁，心情沉重地说道：“莲儿，姑姑得了很严重的病，需要马上手术，你必须留下！”
白莲惊愕地看向秦奋，她知道，秦奋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她定了定神，急切问道：“什么病？”
“心脏病，要换心。”
白莲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伸手抓住秦奋的胳膊才稳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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