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终身为母

　　王梓汐耸耸肩，脸上仍憨憨地笑着，悬在心尖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以白莲的性格，洪莲的盛情邀请，她还真的未必肯赏脸，毕竟，这两个月，洪莲没少让白莲难堪。特别是上次寿司事件，人家白莲都谢过了，洪莲居然当面说寿司没有她的份！真搞不懂洪莲是怎么想的？唉，女孩何苦为难女孩？

　　兴许，洪莲也意识到，这段时间在对待白莲的态度有点过分，所以，在临走之前，特意请客，借此化干戈为玉帛。

　　好在白莲突然来了兴致，要不，王梓汐真不知道该如何交差。但王梓汐也想不明白，一句玩笑式的“终身为母”再普通不过，怎么就让白莲的态度实现180度大转弯呢？

　　唉，白莲肯去吃饭就行，管她是怎么想的！她这个人，什么时候按常理出牌过？

　　白莲和王梓汐两人速速离开教室，朝清风阁奔去。

　　清风阁位于清风酒店公寓入口处的右侧，透过层峰叠翠的园林景观，黄底黑字的“清风阁”牌匾依稀可见，白莲和王梓汐拾阶而上，差不多十来个台阶的样子，清风阁便呈现在眼前。

　　清风阁的门前，是一个长方型的景观水池，水池里的水清沏见底，大大小小的红鲤鱼在池中欢快地游来游去，水池尽头的水车，吱呀吱呀地响着，时不时发出“哗啦”声，惊得池中小鱼一个劲儿地往另一头游去。

　　水池上面横着一座木制的小拱桥，小拱桥一米宽左右，长度也就一两米，勉强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而立……

　　清风阁大厅的正门就在小拱桥的右侧，正门的两边，是落地玻璃水窗，玻璃内侧的水，绵绵不断向下流淌，水纹在灯光和玻璃的双重作用下，流光溢彩！

　　白莲跟着王样汐走过小拱桥，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进入清风阁。一进门，白莲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门里门外，温度相差巨大，有一种从夏天进入冬天的感觉。

　　但白莲很快就适应了大厅内的温度，厅内凉风习习，清香扑鼻，光线柔和，低沉婉约的背景音乐缓缓流淌，给人一种很温馨很舒适的感觉。

　　白莲的好奇心瞬间被调动起来，没想到在她学校的咫尺处，竟然有这么清雅幽静的地方！她忽闪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恨不得将厅内的一切收尽眼底。

　　清风阁的大厅，被两列一米高左右的别致的小花带隔成了三个部分，中间是一条木制的走道，两旁是布置精美的小餐厅。这里的餐厅完全是咖啡厅的格局，黑白条纹的大理石小圆桌，搭上两张紫色条纹的两人座的布艺沙发，内侧的墙面，用红木条拼了一个假窗，紫色的窗帘高高别起，露出雪花状的白色窗纱，别有一番景致。

　　  大厅的正前方，搭了一个小楼台，镂空的凭栏，从楼台的正中央，一直延续到两侧的小楼梯，楼台的背景，是一幅朦胧的山水画，楼台的正中央，摆着一架古香古色的古琴！

　　听王梓汐说，这家餐厅是南风画院一个老师的妻子开的，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整出这么个艺术范的清风阁，而且，还有古琴，这位老师，该不会是莫禾校长吧？

　　大厅两侧的六张桌子，已座无虚席！这么多人在吃饭，竟然没有杂音，想必大家都沉浸在美食中，或是，沉浸在美仑美奂的环境中。

　　王梓汐挡在白莲面前东张西望，寻找洪莲的身影，她不是说她先过来吗？可她人呢？正当他要掏出手机询问时，洪莲突然从大厅的前台走了过来。她一见到王梓汐和白莲就埋怨：“你们怎么搞的，就这两步路，让我们等了大半天，再不来，菜都凉了。”

　　洪莲领着白莲和王梓汐绕过厅前的小楼台，拐入左侧的走廊，来到门牌上写着“晓月”的包间。

　　莫禾校长和萧萧老师已端坐在餐桌前。见他们三人进来，莫禾校抬了抬眼，扬了扬嘴，算是打招呼，而萧萧老师则礼貌地站了起来，招呼大家快快坐下来吃饭。

　　洪莲挨着莫禾校长坐下，王梓汐很自然地挨着洪莲坐下，白莲不用选，她的座位就在萧萧老师和王梓汐中间。

　　洪莲说的没错，菜已上齐。

　　白莲瞟了一眼餐桌上的菜，南瓜烙、碧玉卷、蜜汁酱排、香炸虾球、淮山炒木耳、杂菇汤、银耳羹……

　　整桌菜荤素搭配得当，对于不吃荤菜的白莲，还是很惊喜的。

　　“洪老师，可以开吃了吗？”莫禾校长瞄了一眼手表，似乎他在赶时间。

　　“当然可以！因为莫禾校长崇尚吃素，所以，晚上的菜以素食为主。”洪莲说得有点拘谨。本来，她只想请王梓汐吃饭，怕王梓汐不来，顺便叫上白莲，没想到莫禾校长凑了进来，莫禾校长都请了，那这段时间的老搭档萧萧老师自然不能落下，于是，两人的晚餐，无意中扩充到四人。

　　“吃素好，减肥！”萧萧老师大大方方回应。

　　莫禾校长也吃素？这也太巧合了吧？正如萧萧老师说的，女孩子为减肥为身材崇尚吃素的大有人在，男青年主动吃素的还是非常少见的，难道他……

　　白莲又浮想联翩。

　　“白莲也不吃肉。”王梓汐脱口而出，心里还暗暗庆幸，要是洪莲点了一食荤菜，白莲不得干瞪眼？

　　莫禾校长的筷子顿了一下，夹起一块南瓜烙慢悠悠地送入口中，眼角的余光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白莲，她也在吃南瓜烙，脸上呈现出舌尖遇美食的满足感。她居然也吃素？难道仅仅是巧合？

　　自从听了白莲那首古琴曲，莫禾的注意力就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这个女孩的身上，有一种与身俱来的感染力，让人想靠近她、保护她，而且，越是走近她，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高傲、善良、任性、较真、好胜、不轻易屈服，还有她说话的口气、生气、发狠的样子，竟然不让人生厌，而是莫名的亲切。白莲画画时的一举一动，洗笔、调颜料的习惯，跟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特别是画笔的颜料水沾多的时候，她也是直接在裤子上擦上两笔……

　　“怪不得身材那么好！我宣布，从今天起，我也改吃素。”萧萧老师惊叹道，很多女孩子天天喊减肥，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而白莲居然能长期坚持不吃肉，真的让人佩服！

　　“你一直吃素？”莫禾校长挑了挑眉，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不是，我以前是食肉动物，无肉不欢，无辣不欢的那种，自从前不久生了一场病后，突然对肉没了兴趣。”白莲巴喳着嘴，说得很坦然。

　　莫禾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这世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他也是在车祸以后才不吃荤的！

　　“哎哟，我只听说过莫禾校长吃素，没想到吃素是主流，梓汐，看来，今晚这盘蜜汁酱排，只能靠我们俩要联手灭了它。”洪莲说着，夹起一酱牛排放在王梓汐碗里。

　　王梓汐出于礼貌，也夹了一块牛排放到洪莲碗里。

　　“梓汐，你要好好谢谢洪老师，据我所知，你是我们南风画院这届学生中，唯一一个没有美术功底的学生，洪老师能把你从D组捞出来，不简单呢。”萧萧老师感慨道。

　　“那我以茶代酒，敬洪老师一杯！”王梓汐端着茶杯站了起来，恭恭敬敬施了一个谢师礼。

　　“咱们俩还客气啥？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来学美术。”洪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转而又对着莫禾校长和萧萧老师补充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梓汐可是龙中一中数一数二的大学霸，是泱大的好苗子，因此，他跟随我来学美术，我压力很大的，要是不能帮助他顺顺当当考上龙中美院，我会成为千古罪人。”

　　洪莲一杯茶下去，一朵红晕飘在脸上，眸子里灵光跳跃，目光灼灼。

　　“在白莲面前，我哪敢称学霸？”王梓汐急忙订正。

　　“白莲是学霸？”洪莲质问的口气里，有一百个不相信！一个被宠坏的富二代，学习水平能比她那蹩脚的画画水平好到哪里去？

　　“白莲在生病之前，她一直稳坐龙中一中学霸的宝座，从高一到高二，我的外号是‘千年老二’，而且，她的学习成绩总分，往往比我们第二名、第三名的同学高出几十分！她才是我们学校名符其实的大学霸，是我们心目中遥不可及的女神！”王梓光说着，眼里闪着光，那份自豪和骄傲，不言而喻，仿佛那个神一样的学霸，是他自己。

　　在座的另外三人，都露出惊愕的神色，白莲曾经有过这样的辉煌，真的太出乎意料，这个内心倔强，萌冲萌撞的女孩，怎么会跟学霸二字联系起来？

　　三双眼睛齐齐投射到白莲的脸上，似乎在等她一句话：王梓汐说的话不是真的，他只是在餐桌上吹棒她！

　　白莲羞涩地笑了笑，说道：“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干什么？我的欠条，还在莫禾校长手中攥着呢。”

　　“什么欠条不欠条，还不是莫禾校长一句话？”洪莲早就听说，莫禾校长对白莲关照有加，因此，她说这话时，特意瞟了莫禾校长一眼，只见莫禾校长仍不动声色，细嚼慢咽，仿佛置身事外。

　　“借就是借！希望我和梓汐能如期还上。”白莲特意加重了语气。

　　“会的！你和梓汐相当幸运，之前有高考状元洪老师帮你们打基础，现在又有名师莫禾校长亲自调教，再加上你们俩的学霸基因，想不优秀都不行啊！”还是萧萧老师会说话，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表扬一遍。

　　“还是萧萧老师管教有方，你们短时间内才会有那么大的进步，我携梓汐和白莲敬萧萧老师一杯！”洪莲喝了茶跟喝了酒一样兴奋。

　　萧萧老师蜻蜓点水地抿了一口茶，笑着说：“要说谢谢啊，白莲，你得好好感谢一下莫禾校长，要不是莫禾校长一次又一次地为你担保，你在南风画院的学习生涯恐怕早就结束了。”

　　白莲怔了一下，莫禾校长为她作担保？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萧萧老师见白莲一脸懵逼，又笑着补充道：“你翻墙逃跑那6分，是莫禾校长帮你抹掉的，你跟伍玫打架斗殴，是莫禾校长帮你做了担保，校委会才同意按吵架处理，你擅自调查颜料丢失的事情，最后跟伍玫又干了起来，这个违纪分，也是莫禾校长帮你吃掉的……”

　　白莲的脸彰徨不定，在南风画院的日子，她一直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她原以为，没有了墨荷师兄的保护，她一直是孤军奋战，原来，她每一次看似有惊无险的背后，都是莫禾校长在暗中鼎力相助。

　　萧萧老师的话音刚落，洪莲竟捂着嘴吃吃地笑出声来，笑得大家莫名其妙。好半晌，她才放下捂嘴的手说道：“你们知道吗，白莲第一次闯入龙中美院，就是找莫禾校长报仇的！上次她翻墙逃跑的时候，也是扬言要报仇！白莲，你赶紧跟我们说说，你和莫禾校长到底是有什么仇？为什么你的仇人会对你如此关照？”

　　白莲被洪莲这么一问，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当众羞得满脸通红。她的人生信条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而事实上，她却是以怨报德！

　　萧萧老师听闻，非常吃惊。莫禾校长对人对事，都非常冷漠，唯独对白莲的关心和忍耐，超乎想象，原来，莫禾校长和白莲早就认识，正如俗话所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白莲一次又一次要找莫禾校长寻仇，那他们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王梓汐用脚踢了一下洪莲，暗示她不要乱说。可洪莲不以为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白莲，迫切等待白莲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正当白莲窘于回答时，莫禾校长吞下口中的食物，用纸巾按了按嘴角，淡淡地说道：“洪老师，古今中外，你见过什么仇人可以来心平气和坐下在一起享受美食？”

　　洪莲一时语噎。她原本希望白莲和莫禾校长“仇恨”的背后扯出点不同寻常的关系，以断了王梓汐对白莲的幻想，如此一来，她的胜算不是大一些了吗？没想到莫禾校长一句话就把自己给堵死了。

　　白莲也缓过神来，这个洪莲，临走还不忘再送个难堪！果真是亲师父啊。

　　白莲端起茶杯，微微勾唇，说道：“梓汐，在南风画院，我们俩的画画基础最差，洪老师是我们小组的辅导老师，也算我们俩画画的启蒙老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洪老师是女儿身，应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尊为母亲的洪老师明天就要离开我们了，我们俩以茶代酒，一起敬洪老师一杯！洪老师，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在这杯茶中，干杯！”

　　“说得好！”王梓汐还没端起杯子，莫禾校长就拍手叫好，洪莲艰难地裂了裂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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