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教诲
白莲和李沁然刚出电梯，就遇见迎面走来的莫禾校长。
白莲刚想点头问好，莫禾校长就在她们俩面前停了下来，盯着白莲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道：“白莲，你跟我来！”
白莲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莫禾校长单独传唤她，那是几个意思？他最近对她不是挺友善的吗？看他那张黑关公似的脸，不像是要表扬她的节奏啊？
白莲忐忑不安地跟着莫禾校长下了楼，穿过操场，来到莫禾校长的办公室。
莫禾校长的办公室，大小跟白莲妈妈以前的办公室有比，不同的是，白莲妈妈的办公室处处透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奢华，而莫禾校长的办公室，处处散发着简单而不失浓厚的艺术气息，办公桌、办公椅、沙发、茶几、墙上的画、桌上的笔架、砚台，都极具特色，水墨画的屏风，将会客区和办公区巧妙隔开，给办公室的主人创造了一个静谧的私人空间。
白莲紧跟着莫禾校长，来到他的办公桌前。
莫禾校长很随意地在他的桌椅坐了下来，然后，一只手顶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脸似凝霜，眼眸轻挑，示意白莲在他桌前的椅子坐下来。
白莲机械地坐了下来，心里直打鼓，心想着会不会是昨天的周考成绩太差，莫禾校长已经看不到她“还款”的希望，于是，他要单方面撕掉那张“欠条”，让她滚回D组。
“说！”莫禾校长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腕表，言外之意别浪费他的宝贵时间，语气里透着一股吃人的杀气。
“说什么？”白莲怔了一下，弱弱地问。
“中午你干了什么，还要我提醒你吗？我就想问问你，你来这里学习，就不能消停点吗？翻墙逃跑，打架斗殴，雨中狂奔、翻箱倒柜、血口喷人，你是哪吒再世还是孙猴子投胎的？你到底是来集训还是来训人的？一个高复生都能被你欺负得痛哭流涕，我是该表扬你呢还是直接把你开了？”
白莲算是听明白了，伍玫把事情捅到学校那去了！
真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本想偷颜料的事就此平息，没想到伍玫却迫不及待把她给告了！
翻箱倒柜、血口喷人、哭天喊地，这画面够生动的！
“伍玫没说我的颜料丢了吗？”既然伍玫不怕把事情搞大，白莲觉得她也没必要再为此事遮遮掩掩了。
“你的颜料丢了，就可以去翻别人的箱子？”莫禾校长右手仍然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一副胸有成竹审犯人的模样。
“我看过宿舍门口的监控，从昨天傍晚到今天中午，伍玫有作案的时间。”
“你是柯南还是福尔摩斯？这里是南风画院，不是警察学校！还查看监控？尽干些不靠谱的事儿！”
......
“怎么，也有你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伍玫有作案时间，那宿舍其他人呢？”莫禾校长不紧不慢地追问。
“千姿月也曾单独在宿舍呆过，但我知道她的为人，她是不会干这种事的！”白莲言之凿凿。
“所以，你凭感觉当了一回审判官，认定伍玫偷了你的颜料，于是，你光明正大地翻她的箱子，查找你所谓的物证，是这样吗？”
话都让莫禾校长说完了，白莲还能再说什么？她低着头，不停地搓着自己的双手，算是默认了莫禾校长的推断。
“颜料丢了为什么不报告生管老师？你要越俎代庖吗？”看白莲不说话，莫禾校长又接着说：“你明明是失主，是受害者，现在却变成肇事者，活生生被推到被告台上！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猜伍玫的诉求是什么？”
伍玫还有诉求？真搞不懂，一个犯罪嫌疑人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她无非是吃定宿舍里没有监控，纵使她偷了颜料，也死无对证。
白莲摇了摇头，奇葩的脑袋安在伍玫的脖子上，她哪能猜得到伍玫的诉求？有诉求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几千泱币的颜料说没就没了，该哭天喊地、痛哭流涕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伍玫要求学校对你按挑事吵架处理，扣3分，罚300泱币，然后把你调离520宿舍......”
“哇靠！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白莲一听到扣分，嗖地站了起来，李沁然体的国骂脱口而出，因为，此时，她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泄愤。
莫禾校长倒是‘临危不乱’，他似乎早就料到白莲会暴跳如雷，他挑了挑眉，两道阴森森的目光直直射向白莲那双瞪圆的眼睛。
白莲怒目低垂，紧抿着双唇，极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莫禾校长瞟了白莲一眼，尔后才淡淡地问：“你的违纪积分还有多少？”
违纪分？她的违纪分早已扣光光！她哪还有违纪分可扣？白莲感觉心被刺痛了一下。
伍玫这么迫不及待地去告状，而且还主动提出扣分处罚建议，想必就是要借此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她的目的不是让自己调离520宿舍，而是希望自己滚出南风画院！她处心积虑做出这等事来，对自己到底有多恨啊！
人心险恶啊！伍玫因与自己不合，逮住一切机会，对自己往死里整，程瑶阿姨，明明犯错在先，还想将自己的妈妈往监狱里送……
白莲想不明白。
“扣完了！”白莲的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莫禾校长仍不紧不慢地问，脸上还闪过一抹鬼异的笑。
“按学校规定，积分扣完，直接走人。但是，整个事件，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如果学校因此开除我，那我不服！这不公平！凭什么偷颜料的人逍遥法外，而我却要受到处罚？况且，我的东西放在宿舍被偷，学校也有责任！”白莲据理力争，最坏的结果已经摆在面前，白莲的心突然异常平静，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她必须为自己留在南风画院做出最后的努力。
“你的回答跑题了！我给你打零分！”莫禾校长‘哼’了一声，对于白莲的申诉一棍子打死。
“我在伍玫的纸箱里找到了我丢失的颜料，伍玫是小偷，按校规第七条规定，伍玫必须开除！”白莲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人，既然伍玫将她往死路上逼，那她也不用再对伍玫手下留情了。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是白莲的处事原则。
“怎么证明伍玫箱子里的颜料是你的？颜料上刻你名字了吗？”莫禾校长仍不停地敲打着桌面，问得有点不屑。
“整个宿舍，就我使用温莎牛顿牌子的颜料。这个习惯全宿舍的人都知道。”白莲加重的语气，似乎她说得越有力，证据就越充分。
“幼稚！温莎牛顿是你的特供颜料？她们以前不用，并不代表她们以后不用，更不能因此推断她们箱子里温莎牛顿的颜料是偷的！”莫禾校长突然停止了之前有节奏桌面敲打，最后一个重音仿佛给之前的曲调画上一个休止符。
“我不管！反正一句话，学校要处罚我可以，但扣分不行！”没有桌面的敲打声伴奏，白莲的声音显得特别剌耳。
这不是耍无赖吗？莫禾校长咬了咬嘴唇，差点笑出声来。眼前这个女孩子，任性、刁蛮、还有那么点可爱，让人爱恨交集的那种。
莫禾认识白莲的时间不长，相见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遇见，都是惊心动魄！
在红英古镇荷苑写生时，被白莲三番五次踢进池塘......
在龙中美院俏西湖观景时，白莲对他摆出花拳绣腿......
白莲初到南风画院时，她翻墙逃跑的一幕，以及那个夜晚，她对她父亲说出的决绝的话：我没有父亲！
还有那个傍晚，那个女孩如画一般，端坐在他的琴前，行云流水般弹奏着不知名的但又似曾相识的曲子，那曲调、那琴声，至今挥之不去。
印象最深的是那个狂风暴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白莲在操场上缓缓倒下，当他抱起那副冰冷的接近僵硬的身子时，他的心，莫名地疼！当他知道这个女孩自虐的原因后，他竟萌生了帮她的念头，而且，令他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孩子仿佛具有读心术，在众人疑惑不解时，欣然写下了独一无二的“欠条”。
而现在，这个女孩子又开始发横了！处罚可以，扣分不行！那校规在她的眼中不是形同虚设吗？
莫禾校长顿了顿，再次问道：“那你认为，学校可以怎么处罚你？”
“我又没错，凭什么处罚我？我是看了学校的监控录像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为查找罪证才去翻伍玫的箱子，这程序有错吗？公安破案不都这样吗？如果一定说我有错的话，那我在翻伍玫的箱子前，应该找学校开一张搜查证，问题是学校可以给我开搜查证吗？”
呦呦呦！这个女孩子越飚越有理了！前一句还‘处罚可以，扣分不行’，这眨眼的功夫，她全然没错了！她这口才，不去当律师可惜了！
莫禾校长感觉快被白莲的话带进坑了，他支了支下巴，定了定神，说道：“如果这次丢颜料的人是伍玫，她凭借自己的推断擅自去翻你的箱子，再给你贴个小偷的标签，你会怎么想？”
“我堂堂一个小仙子，怎么可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白莲又嗖地站了起来，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所以，小偷的标签不要乱贴！换谁谁都受不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莫禾校长总算控制了说话的主动权。
白莲突然感到无语。是啊，同样的事要是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估计她也无法淡定，指不定比伍玫闹得更凶......
难道这件事，真的是自己错了？白莲脑子快速转动，但她依然认为，她的推理没毛病，她怀疑伍玫，也不是平白无故，所有的线索是经得起推敲的。当然，要是说这次颜料丢失案侦破有漏洞的话，那就是千姿月这条线索没有好好排查，毕竟，破案讲究证据……
见白莲终于不再狡辩，莫禾校长悠悠地站了起来，说:“你丢颜料的事，学校会帮忙查清真相的，具体的处理结果等学校通知。去上课吧。”
白莲心里直呵呵，动不动就等学校处理结果！这事一天不解决，她哪还有心思上课？可莫禾校长已经下逐客令了，她还能赖着不走？
白莲心里沮丧得很，招乎也没打，便垂头丧气地往办公室的门口走去，莫禾校长紧跟其后，下午，他要给白莲的班级上色彩课呢。刚刚听闻生管老师说白莲又惹事，他的心就无法淡定，这个学生，他必须保住，要保住她，他就必须先了解事情的真相……
两人默默往教室方向走，直到出了教学楼二楼的电梯，莫禾校长才开了口：“你古琴弹得不错，有时间多练练，我放在教室里的琴，你随时可以弹。”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白莲愣了一下，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停下脚步，回头诧异地看着莫禾校长，这句话，她太熟悉了！对，就是这句话，她的师兄墨荷对她说过不下千次！
在红殷谷，白莲弹琴、舞剑、读书、作画所需要的一切工具道具，信心拈来，不管是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甚至是她姥姥的，只要她看上的东西，她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拿来用，可是，她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一把琴、一把剑、一本书、一只笔……
而墨荷不同，他拥有很多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有青天剑、悠悠琴、卧龙刀、神来笔……
墨荷经常对白莲说的话：我放在房间里的琴，你可以随便弹；我挂在房间里的青天剑，你可以随便用；我放在书房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看……
因此，千年来，白莲想要的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特别是墨荷师兄的东西，他和她向来不分彼此！
如今，莫禾校长竟然也对她说了这句话，要知道，那把古琴，别人可是碰不得的！白莲的直觉就是她快要滚蛋了！估计莫禾校长也想给白莲留个好印象吧。反正她在南风画院蹦跶不了几天，索性让她自由点快乐点。
白莲越想越心塞，她的心，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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