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宴

　　白莲心神不宁地往教室走，心里仍在懊恼那天转世迟到的事儿。现在前身的记忆丢了大半儿，自己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如果学习跟不上去，谁知道视自己如掌上明珠的舅舅会不会再降罪于老师？

　　自闭症的孩子，俗称来自星星的孩子，在世人的眼里，跟傻瓜和神经病没有什么区别，一般生活能自理就不错了，但身边永远离不开人。

　　没想到于老师会摊上这样的事儿，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白莲从小就是自律性很强的孩子，学校的规定，她在入学第一天全校学生训话中，她基本记下，以她的智商，违反校规这种低级的错误，她可没有兴趣去触犯。

　　因此，她对于被称为容嬷嬷的于老师，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有什么敌意，更没有要去加害她的心。况且，千年来，姥姥对自己的教导也是以慈悲为怀，与众生和平相处。

　　从丁老师的话中，白莲算是听明白了，这事要翻篇，关键还得看自己的表现，如果自己在学习上掉队了，那很可能被误以为自己还在耍性子……

　　“丁老师为难你了？”王梓汐看见白莲一言不发满脸愁云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白莲机械地摇了摇头。

　　“一个没有任何理科基础的人，有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学好数、理、化这些课程？”白莲突然间没头没脑地回问了王梓汐一句。

　　“那要看是谁，换作别人，那根本不可能，但要是你，没有什么不可能！”

　　听王梓汐这么一说，白莲心里一亮，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了扬。

　　今天的实践课，来的是语文老师肖老师。新上任的班主任嘛，总得给班上先来一个下马威。

　　白莲迅速拿出语文课本，急忙从头翻阅，庆幸的是，语文的知识没丢。再加上她自身千年阅历，语文这门课，学起来应该是蛮轻松的。

　　前身是典型的理工女，对理科类的学科情有独钟！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考试基本满分或接近满分，她的弱项就是语文和英语，这两科是她丢分的重灾区。

　　如果没有丢了那部分的记忆，那白莲的成绩无疑会再上一个新台阶。

　　肖老师在台上一开讲，就滔滔不绝，语文老师吧，都是天然的演说家，简单的一个道理，也要引经据典夸夸其谈，不像教数学的丁老师，一二三四五六，说完就算完事。

　　白莲可没心思听肖老师的长篇大论，拿起作业本和课练本，速速把作业做完。她要腾出时间，把那几门丢掉的知识，快速捡回来。

　　以她对新知识的理解力，重新学会那几门课，需要多长时间？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

　　白莲也拿不准。

　　放学后，她悻悻地回了家。

　　因肖老师就职演说，新班会、新规矩、新要求，这节实践课足足实践到下午六点半才罢休。

　　白莲到家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此时正是春夏之交，暮色已经很浓。

　　别墅区内的路灯已经亮了。

　　白莲家的那小三层，也灯火通明，想必是来客人了！瞧，家门口多了两部车。

　　白莲猜的没错，舅舅一家、姑姑一家都来了。

　　嘻嘻最先发现了白莲，汪汪汪叫个不停。相比于之前，这次的叫声明显友好了很多，小尾巴也随着叫唤声不停摇摆。

　　嘻嘻一叫唤，屋里的人跑出来好几个。

　　走在最前面的是白莲的姑姑白以云。

　　白以云原来在本市的纺织厂上班，后来纺织厂不景气，她就买断了工龄，如今在白以天公司的后勤部打杂，平常就是帮忙派车、领办公用品，很不起眼的一个职位，但因为白以天的关系，她在公司也混得风声水起，据说，她的人缘特别好。

　　白莲刚上家门口的台阶，白以云就一把将她揽过来，夸张地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吓死姑姑了，来，赶紧让姑姑看看，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哎哟，这手都受伤了，怎么不包扎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干嘛不休息两天再去上课？”

　　秦景也闻声出来，慈爱地摸了摸白莲的头。

　　这个外甥女，是秦景最引以为傲的晚辈，品学兼优，知书达礼，关键是她天生就跟自己亲近，无话不说，他宠她如公主，她敬他似父亲，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忘年交，是朋友。他逢人说起白莲，就眉飞色舞，不像自家的儿子秦奋，长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就是学习一团糟！

　　白莲的舅妈，也上前拉住白莲的手，心疼地说：“这龙中一中也太拼了，这个点才下课，莲儿，饿坏了吧，今儿舅妈特意在万富酒店订了菜，让人专程送来，给你压压惊。”

　　“学霸回来了，可以开饭了吧，我已经饿得前腹贴后背了。”秦奋看着一波人围着白莲拉拉扯扯进门，继续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头也不抬抱怨道。

　　“你就知道吃，你看看莲儿妹妹，这个点才下课，你要是有她十分之一的努力，你妈我也不至于愁白了头发。”

　　白莲舅妈毫不客气地抢白儿子几句。

　　秦奋比白莲大一岁，学习成绩不怎么地，眼看着普通本科都上不了，在老师的支招下，高三时临时改成体育生，还别说，这孩子学习不行，跑步、跳高、跳远、篮球、羽毛球……样样都行。这不，年初的体育专业考试，以292分位列位列全省第41名。

　　这样的高分，文化课稍做努力，就可以上很好的院校。

　　秦景也专门请了老师给他补文化课，可秦奋却一点也不上心，在省质检考中，文化总分才考了301分。要是能上400分，省内的公安院校、师范院校不是轻而易举地上吗？可这孩子就是不肯努力，这不，离高考不到一个月了，他还在玩手机。

　　秦奋早已习惯了他妈妈的抢白，特别是在白莲的面前，他更是一无是处，尤其是他爸爸更是如此。

　　白莲是怎样的标杆？拿自己跟她比，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秦奋起身将手机随意塞进兜里，拉着白以云的女儿玲玲的小手，去餐厅准备吃饭。

　　今天的晚餐特别丰富！

　　清蒸鱼、小牛排、白斩鸡、椒盐乳鸽、手撕鸭……

　　全是白莲爱吃的，这些菜，秦奋和玲玲也爱吃，沾沾人家学霸的光，也很不错啊！

　　白莲舅妈相当于把酒店餐厅搬到家里来了。

　　秦景的身份特殊，在外面大吃大喝，总是怕影响不好，你总不能拿着喇叭对着众人喊，这桌菜是我自己买单的，我们的聚会是家庭聚会吧。

　　而且白莲家宽敞，环境也好，在这里聚餐，可以随心所欲，心情也放松。而且，餐后有张妈收拾，在这儿吃饭，是再好不过的了。

　　张妈发现白莲这几天爱吃甜食，今天又出新品：莲花饼。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了下来。

　　白莲舅妈连忙给白莲夹菜，白以云也将最好的一块牛排夹到白莲碗里。

　　白莲环视了一桌子菜，脸色骤变！

　　红殷谷空中自由飞翔的白鸽、五彩湖中调皮的小鱼、山坡上悠悠吃草的老牛……

　　她的朋友，今晚却成了她的盘中餐！特别是盘子上两条清蒸鱼凸出的眼睛，特别刺眼、特别惊悚！

　　还有莲花饼！花瓣可是自己的羽翼，自己的肌肤，怎么却被张妈碾碎做成了饼！

　　哥哥秦奋和妹妹玲玲已经在大快朵颐。

　　白莲仿佛听见她的这些“朋友”的惨叫声。

　　“我不吃了！”

　　白莲感觉胃里一阵翻滚，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惊恐叫道。

　　然后，她急速起身，冲向卫生间……

　　众人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这孩子怎么啦？”白以云不解地问道。

　　“一个女孩子，接二连三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绪不稳很正常。”白莲舅妈最善解人意，试图帮着白莲解围。

　　秦朗已是第二次看到白莲的这种反应，她慌忙跟着白莲出了餐厅。

　　白莲已蹲在卫生间的马桶前狂吐不止！

　　秦朗不停地拍着白莲的后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看来，这孩子的病还没完全好，前天进重症ICU，昨天又跳楼，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回来还挨了自己两巴掌。

　　许久，白莲才抬起头来，她感觉自己的苦胆都快要吐出来了。

　　秦朗扶她在客厅的沙发坐下。

　　除了秦奋和玲玲仍在餐厅大快朵颐、开怀畅饮外，几个大人都赶到客厅来，嘘寒问暖，端茶递水。

　　白莲是今晚会餐的主角儿，主角儿吐成这样，坐陪人员哪还有心情吃饭？

　　“莲儿，你到底哪不舒服？”白以天在白莲的身边坐下，关切地问道。

　　“这孩子已经连续两天这样了，赶紧送医院吧。”秦朗直接给白以天下命令。

　　“我没事，以后，不要让我吃肉了！”白莲喝了几口水，剜了秦朗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都怪我粗心，你大病初愈，不能吃这些油腻的。”秦朗自责道。

　　“你呀，一门心思掉钱眼，孩子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你都不知道啊？朗朗，不是我说你，你这母亲，严重缺位！莲儿，告诉舅舅，你想吃什么，舅舅马上让人送来。”秦景瞟了秦朗一眼，毫不客气给她一顿严厉的批评，但他一看到白莲，语气却无限柔和起来。

　　白莲的脑瓜在快速转动。此时，她要是不提点吃的要求，估计得再去见那位可恶的医生。

　　人间的美食，除了张妈那天做的银耳羹和绿豆糕，她还真的报不上名来。

　　白莲抿了抿嘴，鼓起勇气说道：“舅舅，我想吃甜糕，喝甜汤。”

　　秦景听到白莲这么点要求，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白莲舅妈会意，二话没说，就给万富酒店打了电话，让酒店把晚上备好的甜点和甜汤各送几样来。

　　不一会儿功夫，万富酒店的餐厅经理，带着几位统一着装的服务员，拎着各式各样的汤罐，做工考究的食品盒，排成小队进了白莲家的客厅。

　　“都是晚上现成的甜汤和糕点，先将就着吃，秦夫人要是有特别想吃的糕点，我立即吩咐厨房师傅做。”餐厅经理边摆盘边热情地说道。

　　眨眼间，色香味俱全的各种点心摆满了茶几。

　　白莲的眼睛都看直了！

　　与其说这些是食品，不如说是工艺品！

　　白莲吞了吞口水。

　　白以云早就将盛好的玉米浓汤喂进白莲嘴里。

　　“好吃！好吃！”白莲连连赞赏，已经没了之前吃货的内行评论。

　　白莲舅妈见状，也帮忙切了一小块核桃布朗尼蛋糕送到白莲嘴里。

　　白莲的眼睛瞬间瞪圆，鼓着嘴巴半天没有动静。

　　白莲舅妈惊恐万状，紧张问道：“莲儿，你怎么啦？不好吃就吐出来……”

　　白莲摇着头，蠕动着腮帮子，表情如舞台上的“丑角”，千变万化，一个狼吞虎咽后，才腾出嘴来，由衷地感叹：“太好吃了！此等人间美味，不枉此行！”

　　众人再次惊愕，下巴掉一地。

　　别说是白莲这样家庭的孩子，就是普通工薪阶层的孩子，哪种蛋糕没有吃过？

　　“怪不得莲儿这孩子讨人喜欢，从小就懂得尊重人、赞美人，别人为她做再小的事儿，都能在她那获得极大的成就感。”白莲舅妈忙着递各式的甜点，脸上是满满的幸福和快乐。

　　“看来，这两天你妈都没给你吃饱。”秦景看吃白莲沉浸在“美食”中，怜惜地摸了摸白莲的头。

　　“舅舅，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

　　“舅舅血糖高，要少吃甜食，你多吃点。”

　　一家人看白莲吃得欢，俨然没有病号的样子，才安心回到餐厅，享用那一桌真正的美味佳肴。

　　白莲将茶几上的“美食”风卷残云般地装进了肚子，然后上楼写作业。

　　直到秦朗提醒她，客人要走了，她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下楼跟舅舅和姑姑家人告别。

　　正当秦景上车时，白莲快带跑了上来，秦景停下脚步。

　　只见白莲踮起双脚，对着秦景耳语一番。

　　秦景听完哈哈大笑，摸摸白莲的头，说道：“遵命！”

　　尔后，白莲舅妈载着一家子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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