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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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规的演讲之后,燕啾等待如潮掌声退去,从容地鞠躬走下了舞台。
她坐在第一排,安静地看蒋惊寒上台。
少年跟刚才在后台,那副平静中仿佛忍着无数冤屈的委屈模样大相径庭。
普通的校服白衬衫,在他身上好看得像高级定制。连肩背处扬起的弧度,都可以称之为少年气。
他在台上站定,嗓音低沉。光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就引起惊呼声一片。
“大家好,我是高二十班,蒋惊寒。”
“我想跟大家说的是,”他顿了顿,目光环顾四周,仿佛每个人都跟他对视了一遍。
四目相对,总是忍不住心动。
“我想跟大家说的是——”
一时间礼堂里都安静不少,无数人连呼吸都放轻,好像怕惊扰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蒋惊寒神色自若,“我忘带稿子了。”
燕啾:……
老邓:……
杨升:……
所有人:……
“刚刚发生了一些事情。”燕啾觉得蒋惊寒好像看了她一眼。他的侧脸在舞台白色灯光照耀下,鼻梁挺翘,眼角上勾,好看得惊人。
“稿子被落在后台了。先跟大家说对不起。”
他毫不在意地勾起嘴角,游刃有余地处理自己造成的困境,话锋一转,“但是我临场发挥能力也不错,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燕啾听见老朱在她身后复又坐下,连着她的椅子都震了震,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她看着那个在台上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少年,想起刚才发生在后台,让他对着满礼堂数千人含糊不清、语焉不详的,“一些事”。
二十分钟前,礼堂后台。
蒋惊寒明明没什么表情,昔日张扬的个性尽数收敛,长眉低垂,耷拉着眼睛,控诉她的种种罪行,仿佛委屈到了极点。
明明知道他是装的。
可是燕啾偏偏就吃这一套。
她叹了口气,连声音都放轻了,“说吧。那你想怎么样?”
“又不是我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
“那你总要先说呀。”
蒋惊寒还是没抬头,声音也很轻,“我说什么都可以吗?”
燕啾盯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觉得姐姐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地跳进陷阱里。
“嗯,你说什么都可以。”
三秒后,蒋惊寒缓慢抬起眼。
表情还是那个表情,浓密的睫毛抬起后,露出尾角上扬的眼。
眼里仿佛一晃闪过几分微弱的料定如此,终于得逞的狡黠笑意。
燕啾脊背突然窜上一阵凉气,迟疑地盯着他。
她怎么觉得自己像个……猎物?
蒋少爷懒洋洋开口,尾音一如既往地轻而长拖。
“那你不能和宋景堂做同桌。”
“……”
燕啾很不理解,“为什么?”
蒋惊寒又状似黯然地垂下眼,“是你说我说什么都可以的。”
“……行吧。”燕啾被这只幼狼伪装的大型犬迷了眼,现在骑虎难下。
十四班人少,都是单独的座位,本来也没有同桌。她应得很爽快,“可以。”
蒋惊寒迅速抬眼看她,长眉一扬,嘴角勾起。少爷脾气原形毕露。
“你也不能拒绝在别的地方做我的同桌。”
燕啾:“……哦。”
怎么感觉,怪怪的。
“以后每天还是要一起吃饭,一起回家。”
“嗯。”
“一起回家的时候,不能像做贼一样避着人。”
“嗯。”
“还要挑人多的时候走。”
“如果遇到喻嘉树和宋景堂,还要从他们面前过。”
“就算绕路也要。”
……
怎么还变本加厉啊!
燕啾拳头都捏紧了,忍无可忍,“知道了!”
桃花眼瞪着他,满脸写着:要是还有,我就一拳把你打飞。
外面的主持人已经报幕,进入学生代表发言环节,即将要轮到燕啾上场了。
蒋惊寒会读心似的后退一步,眨眨眼,“还有。”
他扬眉,嘴角噙着笑意,嗓音清冽,像雨前的月光。
还有几分轻佻地上扬,喊她。
“同桌儿。”
“你笑一个呗。”
燕啾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
只有两个人的后台里,灯光暗淡不清。
背后是白色的墙,储存着物资的杂物柜,外面是正襟危坐的全校师生。
主持人正高声喊出燕啾的名字。
少年逆着光,站在她面前,偏着头,发梢和侧脸被镀上一层温柔的白光。
漫不经心的。
向她讨了一个笑。
等到坐在第一排的燕啾再回过神的时候,蒋惊寒的即兴发挥已经到了尾声。
“我们曾无数次留恋带着朝霞的上学路,我们深陷过诸多焦虑情绪的泥潭,我们仍经受着无数大考刀尖火海般的捶打,但我们依旧热爱教学楼外的每一个黄昏与日落。”
“一位老师曾经说过,‘一颗已经失去了热核反应的白矮星,有点余热,那怕可能像萤火虫,也算在为人照明。’”
“更何况,我们不是白矮星,我们是主序星,拥有和此刻的太阳一般的光和热。”
“二月天,草长莺飞。”
他勾起唇角,眼里热烈干净,笑意明朗,光风霁月。
“我祝大家,鹏程万里,星光灿烂。”
掌声如潮似雷,在宏伟的礼堂里回荡不绝,经久不息。
蒋惊寒依然站着,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安静地等待潮水般的掌声退下。
他现在聚光灯下,看着燕啾,笑意依旧明朗。
四目相对间,燕啾听见他压低声音,像为这段即兴的演讲做了个幕后压轴的小花絮。
“还要特别祝我的同桌。”
“希望她在以后的日子里,过得开心和快乐。”
一时间,满室喧嚣,众宾哗然。
这句话事后被学校无数社交平台疯狂转发分享,口口相传,最终出圈,冲上微博热搜,词条和美好的校园初恋息息相关,几乎变成学校不可或缺的谈资。
可燕啾此时望着他,却只想起那一句,“少年的肩应该担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
他们只是在人潮中对望着,仿佛隔着许多年的光阴和盛夏,静默地对望着。
这是一场盛大又隐秘的告白。
蒋惊寒和燕啾此时都不知道,在以后的好几年里——
考上年级第一,成为优秀学生代表,站上红色丝绒幕布后的大礼堂,在开学典礼上对着满座师生,语焉不详,模糊不清地说一句,“祝你以后过得开心”。
竟然成了一中,最浪漫的表白方式。
钟表时针滴滴答答地走动。
告白也好,单纯的祝福也好,时间都不可能停在那一刻,日子还是要照过。
燕啾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那张分科意向表。
已经半个小时了。
她当然知道她要去哪里。
只是……
这个时候,有那么一点,不想写。
燕啾难得地集中不了注意力,看书也不行,做题也不行,心不在焉地东摸摸,西搞搞。
她烦躁地叹了口气,一鼓作气,抓起来飞快地写了“文科”两个字,然后扔下笔,裹着羽绒服去阳台上坐秋千。
【啾咪】:唉
十分钟过去了,温羡还没回,她更烦了。
【啾咪】:唉
【啾咪】:唉
【啾咪】:唉
【啾咪】:唉
【啾咪】:唉
也不知道刷了多少条骚扰信息,温羡终于回她了。
【法国美人鱼公主】:?
【法国美人鱼公主】:没事干就去找个班来上
【法国美人鱼公主】:少在这儿脱裤子放屁
【啾咪】:你好粗鲁
【啾咪】:社畜都这样吗?
温羡开年去法国一家设计公司实习了。
【法国美人鱼公主】:不知道反正本公主是这样
【法国美人鱼公主】:什么话快说
【法国美人鱼公主】:我一分钟要价十万欧元
【啾咪】:哦哦那没事了
【啾咪】:没到一分钟吧?
【啾咪】:四舍五入不算钱哈
温羡:?
社畜美人鱼公主给她打了个电话,“到底什么事儿。”
“真没什么。”燕啾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被寒风吹得直哆嗦,“就是刚填了个分科意向表。”
“就这,也好意思占用我珍贵的午休时间啊?”温羡不无嘲讽,“我还以为你差一分保送北大呢。”
燕啾无语,“差一分上北大我会跟你叹气吗?我会让你打钱送我去斯坦福。”
温羡:“那你还是直接上北大吧。”
燕啾叹了口气,“我理性上知道是件小事,但是情绪上忍不住有点失落。”
温羡那边窸窸窣窣的,好像终于找到个安静的地儿,“失落啥呢啾啾宝,咱在哪儿学不是学啊。”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那班上有个很像你哥的男生吗?”
温羡说的是宋景堂。
燕啾第一次见他,是因为迟到被青姐罚站的那个早自习。那时候他戴着学生会的袖标,手里捧着笔记本,记录早读情况。
站在她面前,温润平和,轻声关切。
声音太像了。
燕啾抬头的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那年的手账本里至今还夹着燕鸣做学生会主席述职时不经意被拍下的照片。
蓝白色的秋季长袖校服外套,右手臂上的红色袖标,温柔地冲她笑着。
甚至连手里那个印着第一中学的黑色笔记本都一模一样。
她恍惚一瞬间。
她恍惚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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