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幼儿园［12］
一号不知为什么清醒了，在陆壹白看来，他这种状态应该早就没命了。
但是刚刚的闷哼的的确确是一号发出来的，现在陆壹白也能清楚看到一号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布满的红色血丝跟挥之不去的悚惧。
身体是布偶的情况下，人依然有思维跟情绪。
陆壹白将视线从一号身上移动到他身体旁边，那里规规整整地放了数十个毛绒玩具脑袋，跟他在这里见到的其他毛绒玩具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是陆壹白，此刻也忍不住惊惧心颤，哪怕事先已经知道玩偶的鬼怪之处，但是这跟用活生生的人缝补成玩偶——完全是两个概念。
就在这个时候，毛绒熊护士抓着一号的脑袋，抵在那些毛绒玩偶脑袋，问道：“你喜欢哪一个？”
一号被强制性压在那些玩偶脑袋面前，唯一能动的眼珠，惊恐不已地转动，躲避跟这些玩偶正面对视。
“选一个啊。”
毛绒熊护士拖着他的脑袋往一个又一个的毛绒玩具脑袋上压。
一号很快就由开始的惊惧抗拒变成了疑惑以至更大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来自外力鬼怪带给他的生死恐惧，而是他自身带来的。
那毛绒玩具脑袋摆了一排，他被扣着后脑勺拉扯着压在这些脑袋上，而他却没有感觉到身体在动，更不用说疼痛。
一号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才竭力控制恐惧，去感受、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又仿佛非常沉重，动起来很是艰辛。
他不断转动着眼球，试图去看自己的身体，在到达中间那颗毛绒脑袋的时候，看到两条腿，那是他的裤子。
看起来没有异常，一号不由得松了口气，就在他移开视线的时候，看到了裤口露出的脚踝——柔软的肉色布料。
又是短促的、戛然而止的尖叫。
熊护士像是早就预料似的，在一号发出声音之时，一把捏住了他的嗓子，直接将声音遏制在声带里。
随后毛绒熊护士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在对莉莉丝医生说话，“这个玩具声音太难听了，可以不需要有声音。”
陆壹白眉头一跳。
它叫他玩具。
莉莉丝医生转过身体，陆壹白这才看到莉莉丝医生的脑袋，有一张火红绒毛的狐狸脸，脸上戴着口罩，脑袋上有一对狐耳，耳内是白色绒毛。
“你来做这个手术。”
话虽然是对毛绒熊护士说的，但是眼睛却盯在陆壹白的身上。
“久仰大名，”陆壹白道，“莉莉丝医生。”
莉莉丝医生闻言歪头看着他，问道，“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接受治疗了是吗？马上就轮到你了。”
陆壹白询问，“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莉莉丝医生上下打量他，随后迈着步子，朝陆壹白走过来，“把你的卡给我看看。”
“好的医生。”
陆壹白心下微动。
他的卡没有放在面上，而是塞在口袋里，眼前莉莉丝医生说得是把卡给它看看，而不是问他有没有带卡。
它知道他带了卡，但是又要看看，说明要么它不知道卡是什么卡，要么就是要利用拿走卡做些什么。
如果他是莉莉丝医生，在卡不对区的情况下，会利用规则制裁玩家；在卡对上区的情况下，他会在拿走卡之后，说对方没有拿卡进来，然后利用规则制裁。
陆壹白脑子里想了很多，动作缓慢在身上翻找，余光还注意偷窥莉莉丝医生。
莉莉丝医生的狐狸眼睛弯了弯，急切催促道，“动作快点。”
陆壹白嘴上应了一声，动作也没拖拉，直接掏出卡，但是在递出去的时候，他却没有松开手。
陆壹白双手捏着卡边，神态动作语气无不恭敬，“不敢劳烦医生，我举着给您检查。”
莉莉丝医生用力抽了两下，硬是没能抽出来，它停下动作，看着陆壹白的目光带着审视。
定定看了陆壹白一会儿后，倏地讥笑了一声，妥协的就着陆壹白的姿势低头去看那卡。
莉莉丝医生在看卡，陆壹白在观察它，很清楚地看着它那对玻璃眼珠从一开始的期待迫切，到后面玻璃眼珠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瞳孔缩成一点，震惊眼神栩栩如生。
陆壹白知道它震惊什么，就像是知道它之前那么轻松的妥协，是因为笃定他手里的卡不是这个区的卡。
所以现在，它在震惊为什么他手里的卡是正确的。
陆壹白舒服了。
他等得就是这个瞬间！
从他进来开始，他就在等它们检查进区卡呢！
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好看了。
陆壹白不由发出惬意的喟叹。
莉莉丝医生又想动手去拿，陆壹白在它动作之前将卡收起来，笑嘻嘻道，“莉莉丝医生，卡没问题吧？”
莉莉丝医生盯着他，明明是玻璃眼珠，却狠厉阴森。
如果是平常人在这样充满恶意的目光下，早就恐惧心生退意了，但是陆壹白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些兴奋跟雀跃。
它越是生气，他就越是愉悦。
“莉莉丝医生，病人已经去掉声音了。”毛绒玩具的声音打断了一人一玩偶的对峙。
莉莉丝医生恢复正常，只是声音冷了不少，“请病人稍微等待一会儿。”
说话间似乎想起什么，低头往地上看。
陆壹白顺着它的目光低头，落在双赤着的脚上，动了动脚趾。
多此一举说道，“我想这里铺着垫子，就是要脱鞋吧？”
莉莉丝医生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微微上移落在他小腿的血痂上。
“啊，”它愉悦道，“病人伤口需要尽快治疗呢。”
这回没有给陆壹白开口的机会，说完转身就走了。
陆壹白并不在意，没有去看它要如何进行治疗，而是尝试在这里走动。
他想知道张海年是真的死了吗？更想知道另一个问题。
陆壹白并非莽撞胡乱走动，他每一个动作之前，都暗暗观察毛绒熊护士跟莉莉丝医生的反应。
然而它们对他的动作似乎毫无反应，或者说并不在乎。
既然如此，陆壹白光明正大又小心翼翼开始检查周围这些，对现在的他人来说，如同庞然大物的毛绒玩具们。
这些毛绒玩具从外表看，跟普通毛绒玩具没什么不同，当然，毛绒熊护士跟莉莉丝医生光看外表，也没什么不同。
陆壹白围着巨大的毛绒玩具熊们转一圈，这些毛绒玩具也没有什么反应。
陆壹白又大着胆子摸了摸，毛绒玩具依旧犹如死物。
从这种反应来看，陆壹白之前对这种毛绒玩具的几种猜测里，还真让他猜到了一种——这些毛绒玩具，是维护规则而存在。
张海年进来没带卡，所以毛绒玩具们才会“活”过来。而他的动作并没有违反规则，这些毛绒玩具就不会动。
这么看，角色扮演区应该就只有两个活玩偶，也就是两个学生。
陆壹白从怀里掏出之前陈袁找到的表格，以及顺到的笔，刚要往上记录，心脏猛地一悸，在落笔的瞬间堪堪停了下来。
陆壹白维持着动作看着表格好一段时间，才收了手，把表格跟笔重新收了回去。
那边医生护士还在忙碌，无事可干的陆壹白干脆又转了一圈。发现没办法离开被玩偶圈出的这块空间，就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等待他的治疗。
陆壹白撑着脸，在莉莉丝医生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忙不迭低下头，像是畏惧躲避莉莉丝的注视。
没一会儿，他在座位上动了动，忍不住伸直了双腿，赤着的两只脚并在一起左右摇晃，眼睛半垂着似乎在盯着脚看。
莉莉丝医生冷哼一声，似乎不满陆壹白的过分悠闲，毛绒熊护士安慰道，“马上，就轮到他了。”
“我都要等不及了。”
莉莉丝医生大声道，眼睛盯着陆壹白看，发现他身体颤抖，脚上动作也停了，这才高兴。
而它们没看到，半垂的眼眸里是几乎要溢出的期待，他浑身颤抖着在兴奋。
‘真是迫不及待啊。’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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