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偶遇
王都的一处小旅馆内,被逼到死角的女人眼神惊恐。
“不……不……”
祈求的话语就在嘴边,但恐惧让她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双唇颤抖着。而一把尖刀挑起她的下巴,冰冷的杀戮工具此刻诡异地顺着女人的脸颊流连,倒像是安抚。
“别怕,乖孩子,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
因这句话,女人捕捉到了一丝希望。
“求求你,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雷电照亮凶手的身影,小丑面具上笑容阴森。听了女人的请求,凶手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啧……扫兴。”
刀刃不再犹豫。
雷雨过后的早晨,空气里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气息。准备搭乘三日后的轮船、永远离开王都的乔言,按理说正处于人生中最为轻松闲适的时刻。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一刻也不曾放松过?
佐伊·莱茵……
这个名字,在乔言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出现。
那日佐伊的决绝,深深刻入了乔言的心。一瞬间,她想要伸出手,把佐伊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是拉回来后,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能说出佐伊所期盼的那句,“我不会离开你”吗?
乔言无法做出改变原有心意的决定。因为在她的耳边,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就算对你下狠手的人不是佐伊,看着那张脸,你真的能毫无芥蒂回到她的身边吗?
更何况,事情还存在另一种可能:佐伊没有说实话,上一世就是她下的狠手,而这一世,她依然试图蒙骗自己。
到了思维的岔路口,怎么选?
乔言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她拿不定主意。其实只要回到佐伊身边,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好了。她很清楚这一点,可是她害怕。
我又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做错了选择,最后发现的确是佐伊做的,再一次被欺骗。
还是——
害怕不是佐伊做的。
因为如果不是,那她对佐伊那样恶劣又算什么
哈哈
乔言不自觉苦笑起来,她的表情惹来周遭异样的眼光。但乔言浑然不觉,她走在街上,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当她回过神时,她已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让让!让让!”
宪兵队骑着白马出现在街道上。他们越过人群,径直来到告示栏前,往告示栏上新贴了一张纸。乔言看到,他们贴的是悬赏令。
“宪兵队悬赏一千金币,征集王都雨夜杀人凶手线索,知情人请往城门宪兵所处。”
“啊呀,又出人命了吗?”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命案了吧,宪兵队终于开始重视了吗?”
乔言开口:“请问……”
那些血族平民看到乔言与众不同的发色和眼眸,止住了声,四散而去。乔言苦笑。她忘了,血族平民最讨厌的就是服务于贵族的混血儿侍从了。
因为依附于权贵,不入流的杂种拥有了平民所艳羡的物质生活,但是,杂种永远是杂种。无法抹去的出身和虚幻的当下重叠出微妙的割裂感,在混血儿和血族平民间留下一道隐形的界限。
乔言后背一痛,她回头,是琳娜·卡洛斯。她坐在马车上,露出半边脸。而在她的身边侍奉的人,赫然是露西塔。
“乔言,我以为你已经回到东方去了。”琳娜热情地打招呼。
看来露西塔什么都和琳娜说了。乔言想,这时候说实话比较好。“琳娜小姐,”她微微颔首,“感谢您的关心,我预计三天后离开。”
“三天后才走?那么现在反悔也来得及吧。要不要来卡洛斯公爵府,做我的侍从?”琳娜大大咧咧,丝毫不在意露西塔的感受。露西塔黑了脸,却不能说什么。
“您已经有侍从了。”
乔言说得委婉。在血族贵族面前,一个混血儿只能如此委婉的反抗。不过乔言也知道,这种话是琳娜不能领会的,她大概率听不懂乔言其实是在拒绝她。
果然,琳娜解读出了另一重意思。
“王国律法又没有规定,一个贵族小姐只能有一个侍从。”
“是啊,”乔言点点头,“如果只能有一个侍从,连露西塔都不能来到您的身边了。”
“什么意思?”琳娜有点茫然。
“琳娜小姐,我希望您能珍惜身边的人。如果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先学会珍惜身边已有的,我想这样才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生出懊悔之心。”
同样的话,乔言曾在拍卖会上和琳娜说过一遍。那时候,乔言还在佐伊的身边。琳娜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都离开莱茵公爵府了,为什么还要替佐伊说话?”
“这不是莱茵小姐的意思,是我想要和您说的,”乔言鞠了一躬,“失礼了,琳娜小姐。”
“不失礼!”
琳娜突然掐起嗓子,她那又甜又腻的调子进了乔言的耳朵,让乔言本能向身后看去——
佐伊骑一匹白马,黑色纱裙如新娘捧花垂在身侧。她侧骑着,于是此刻是整个人都面向乔言,将眼前的一切都看了个明明白白。
“莱茵小姐,好久不见。”
佐伊那双蓝眼睛投向乔言的时候,乔言觉得自己灵魂陷入了蓝色的泡沫。风一吹,那些泡沫就缓缓散开,留下洁净的气味。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佐伊终于看向琳娜:
“你好,琳娜小姐,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她抬起下巴,将手里的缰绳放缓,轻轻一声“驾”,那小白马就载着她走了。
乔言觉得自己心里的一个魂也跟着走了。
“乔言,我赢了吗?”
“琳娜小姐——”
“如果您是为了气莱茵小姐才叫住我的话,琳娜小姐,我想你会失望。”
乔言看着琳娜·卡洛斯,她突然就不想好好和琳娜说话了。
“莱茵小姐对你没有恶意,我也没有,请您别再这样了。您在意的东西,从头到尾只有您一个人在意。请允许我告辞。”
“乔言!”
琳娜叫住她。
“我给你双倍薪水,你会来吗?”
“琳娜小姐,您不了解我。”
乔言回头,她暗暗决定,这将是她和琳娜·卡洛斯的最后一次对话:“我不会主动和莱茵小姐过不去。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望着乔言离去的身影,琳娜愤愤不平起来。
“既然她不想和莱茵小姐过不去,那么,她为什么非要辞掉那份工作?”
琳娜想到身边还有个露西塔,便说:“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莱茵小姐?”
“琳娜小姐,您是卡洛斯公爵府的小姐,还有阿佛罗狄忒公主殿下这样的姐姐,在王都里,谁能比得上您呢?”露西塔恭敬地回答。
“那么乔言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这个嘛……”
露西塔表面和善,暗地里已咬碎了一口牙齿。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彻底断绝琳娜想要让乔言来到卡洛斯公爵府的想法。
谁都不能破坏她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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