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勿用（上）
一
坐落在西郊的伊丽莎白溜冰场，是省城中学生的乐园，当然，也少不了有很多小混混。
每天下午，都能看到一个帅气的身影穿梭其中。
“张健！张健！”
苏小美拿着一盒糕点，在溜冰场旁大声呼喊着。
张健一个飘逸的转身，三两下划了过来。场内几个女生尖叫了。
“拜托，大姐，不要每天都喊我好不好？别人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张健抱怨道。
“怎么啦，每天都有我亲手做的糕点吃，你还不乐意了？”苏小美满目荧光地望着他。
“你就是开蛋糕店的，一块两块的对你算啥？”张健看也不看她就说。
“那你喜欢吃哪一种嘛？我没事就多做点。”苏小美笑着对他说。
“我喜欢吃...”张健突然转过身来，眼神不老实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讨厌！”苏小美红了脸骂道，伸手打向他，人却已经划走了.......
家住城中村的苏小美，自己开了一家“美味”西饼店。其实卖的就是蛋糕，起西饼店这个名字，感觉还比较洋气。
从小不怎么爱学习，还没上完初中就辍学了。家里做着生意，条件还算不错，父母和一个哥哥也都惯着她，说不下她，也就由着她的性子。先是在街面上混了几年，后来突发奇想，管家里要钱开了这家西饼店，算是给自己找点营生。
苏小美长得标致，又爱打扮，免不了有些小混混时常过来骚扰。她性格泼辣，动不动抡起棍子就要打人，结果落了个“西饼辣妹”的绰号。
唯独对张健，她倾慕有加。
张健从小没了父母，是爷爷奶奶一手拉扯大的。爷爷在溜冰场看大门，奶奶当清洁工，他也就顺理成章每天来玩。没人管的孩子，家里又穷，他很早就不上学，四处干零工，就这么一家人相依为命。
他长得颇为清秀，有点儿像日本明星柏原崇。一米八几的瘦高个，又生得油嘴滑舌，直惹得一群小女生围着他转。
苏小美第一次见到张健，就对这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帅小伙儿一见钟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展开了猛烈地追求。每天下午两点，关了西饼店门，拿着特意准备好的糕点，就在溜冰场待一下午。张健反正是个油子，糕点照吃，但却对她忽冷忽热，时不时还挑逗她两下。惹得苏小美时常心花怒放。
突然有一天，张健把苏小美拉到墙根，强吻了她。其实就是和同伴打了个赌，赌注是一辆自行车。
可从此，苏小美对他形影不离了。到哪儿都要跟着，西饼店也不好好开了，还处处抢着给他花钱。张健起初还有点别扭，多几回也就习惯了。
但花钱归花钱，他也从来不承认苏小美是他女朋友，有时候心烦了还冲她嚷嚷。可越是这样，苏小美越是对他死心塌地。
“你说你这一天到晚蛋糕店也不开了，跟着我瞎晃荡什么劲啊？”
“我就喜欢，咋，又没吃你的喝你的，姐姐我乐意！”
望着苏小美坚定又炙热的眼神，张健心里偶尔也会泛起一丝怜惜......
不过嘛，也就是偶尔...“反正又不是我让她跟着的，自己愿意当跟屁虫，谁让她家那么有钱，我就算是劫富济贫了呗！”
二
张健认识不少小混混，不过大都是些在街面上耍耍狠，欺负欺负好孩子的，没什么真本事。
张健和他们不一样，不爱欺负弱小，但自尊心却有些太强，有时候会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过分的玩笑话，把人家揍得哭爹喊娘。大家背后议论他开不起玩笑，他从来不管别人的看法，向来我行我素。
尤其是有人调侃苏小美给他花钱的事，他动不动就急了要翻脸。在他心里认为，又不是他让苏小美花钱的，她自己乐意，就是花她的钱，跟他也没关系。
其实，他并不是一点都不喜欢苏小美。相反，苏小美泼辣直爽的性格跟他很合得来，又比他岁数大。他把苏小美当垃圾桶，整天抱怨，她也从来不嫌，只是跟在他身边，听他的烦心事；发现他缺什么，她马上就去买，比他自己想得周到多了。
可是，谁让她是有钱人呢！从小饱尝穷苦的他，骨子里对有钱人有一种难以磨灭的仇恨。
爷爷奶奶对他这么好，家里本就不宽裕的日子，也都尽量由着他。可是爷爷奶奶自己什么都不要，还经常被人瞧不起…他总是在心里默默憎恨着这个世界，憎恨所有有钱人，憎恨死去的父母，憎恨老天对他全家的不公。
“蛋糕好吃不？这是我新学的，你要是喜欢吃，我每天给你做。”苏小美兴致勃勃地说道。她望着他的眼神，无时无刻不是柔情似水。
“嗯。”张健嘴上咬着蛋糕，依然心事重重。
“怎么啦？”苏小美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你要是心烦就给我说嘛，冲我发脾气也没事啊，反正我都习惯了。”
张健侧眼瞅了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是对她发脾气，他也并不是不会内疚，只不过不想表现出来罢了。
“你打算就这么跟我瞎混到什么时候？”张健问她。
苏小美却笑嘻嘻回道：“不知道啊！我喜欢你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呗。”
“可是你很烦诶...”他翻了个白眼说，“你整天屁颠屁颠跟着，我连一个人想事情的时间都没有。”
“你想什么都跟我说说嘛，你说什么我都爱听。就算你不想说，只要让我陪着你，怎么都行。”在苏小美心中，张健就是一个小火炉，只要围在他身边，一切就都是温暖的。
“我就是不想跟你说话，而且也不想总看到你。”张健冷冷地说道。
苏小美也不是没有自尊，张健的冷漠也会刺痛她的心。但在爱的人面前，再痛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你不想看到我的时候，我就偷偷跟在你屁股后头不说话呗。”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是那么没心没肺。
“傻女人…”张健心想，“你就是对我再好，你还是财主家的傻小姐，我以后也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三
新华书店是个让人轻松的地方。看书的人可以来这里享受读书的乐趣，就是不爱看书的人，来这里闲坐着，也能使心静下来。
那时候可选择读的书并不多，没有东野圭吾的小说，也没有哈利波特，很多中学生闲着都是读四大名著、平凡的世界什么的，一些怀春的少女，也能抱着琼瑶小说静静读上一天。
苏小美爱看武侠小说，金庸的《神雕侠侣》、《笑傲江湖》、《天龙八部》，都是她的最爱。她常幻想自己是小龙女，与过儿执手天涯；又幻想自己是任盈盈，可以为了爱的人默默付出；而她似乎更能体会阿朱对乔峰的爱，当小女子认定了心目中的大英雄，那自己的整个人乃至生命，都只为了能给他幸福…
“在他心里，我更像谁呢？”
她一直觉得张健心里是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一直让她跟在身边。像他这种男生，自尊心强，最经不起别人指指点点，或许不挑明两人的关系，只不过不想被人说他找了个比他有钱的女朋友吧…嗯，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喂，走不走啊，无聊死了。”张健在一旁催促着。今天要不是实在无聊，他绝对不会答应陪她来什么书店。
“你有没有想看的书啊？我给你买两本吧，你晚上睡不着也可以看书啊。”
“看书？”张健更加不屑道，“我像爱看书的人吗？你也是，没事逛什么书店，回去好好研究怎么做你的蛋糕，不是更实际一点？”
“武侠小说你不读吗？你们男生不是读武侠小说，不吃不喝不睡觉的吗？”
“我可没那闲工夫…”
“那我买几本，咱俩换着看嘛，你看完给我讲，我看完给你讲，好不好？”
“你有完没完？”张健说着就要往出走。
苏小美赶紧放下书，追在他屁股后头走了。
朦胧的夜色下，地上也泛起微光。路旁的柳树花枝招展，就好像正当年的女子，体态婀娜，袅袅动人。
苏小美在前面欢快地唱着歌，张健推着自行车，吹起了口哨。
“呀，你能不能别唱了！我口哨都吹乱了！”张健又冲她喊起来。
苏小美笑着转过身来：“怎么了嘛，我唱歌不好听吗？”
月光映衬着娇美的脸庞，看起来更显妩媚。有那么一瞬间，张健也看得恍惚了…
“难听死了！”张健用力回过神来。
苏小美嘟了嘟嘴：“你就偶尔夸我两句嘛…就当哄哄我呗…”
“我会夸人吗？你找错人了吧！”
他的脾气来得如此霸道，推着自行车疾步向前。
苏小美只得默默地跟着…
“烦死了，今天跟你去什么破书店，倒不如去溜冰，搅得我浑身的劲没处使，回去也睡不着。”张健不停抱怨着。
“那就不回了呗！咱晚上包夜走！”
“包夜干嘛？你又不会玩游戏！”
“你可以教我呀！反正你也不想睡嘛，走啦走啦！”苏小美轻轻挽起张健的胳膊，却也不敢挽得太紧。
“那我得先去跟我爷说一声。”他其实也有点儿想去包夜，好久也没去了，怪心痒痒的。
“好嘞，那我去多买点好吃的，晚上容易饿呢！”一想到可以和张健在一起整整一个晚上，她的心里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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