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惊无喜
季南栀尴尬一笑,表示要吃完饭才能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惊喜”。贺驰没多说什么,破天荒的打开了她发送的预习资料看了起来。
她有点心虚,完全没料到他竟然能把这百来个单词全部记住,所以并没有把用来激励学生的惊喜放在心上。
以前南栀通常是做几个冰奶酪麻薯,小蛋糕之类,当作是给学生的奖励,可要用同样的方法应付贺驰,她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他的基础,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很多,南栀甚至追溯了他高二一整年的学习成绩来看,的确是烂得惨不忍睹,这才打消心中的怀疑。
也许,大约是……开窍了吧!照这种速度,把5000词全部记熟,还愁英语成绩上不去?想到这点,南栀忍不住热血澎拜,觉得自己很有为人师表的天赋。
不过相比于当家教,眼前这份钟点工的“业务”她更喜欢。
在厨房做做菜每个月就能拿7000,上哪儿找这么轻松、自己又喜欢的工作去。
她的厨艺是被父母耳提面命教导出来的,倒是没想过还能靠这个挣钱。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连饭菜都做不好,以后谁肯娶你?”
她一概当作耳旁风,随口回答,“没人娶就没人娶,我又不急着结婚。”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顿训斥。
从农村奋斗到小城市的父母,非常在意子女的婚姻问题。
有时她和他们顶嘴,父亲会冷漠的说,以后嫁出去,被婆家修理过一番,到时候你才知道厉害。
家里炖猪蹄,南栀是一定不能吃的,据说猪脚的蹄部像是一个叉,会叉掉女孩的所有好姻缘。1小时候她嘴馋,妈妈会吓唬她,村里的某某老姑娘,就是因为年轻时吃太多的猪脚,导致现如今还是孤家寡人。
他们讲这个例子时的表情,就像那是一个无比惊悚的恐怖故事。
鸡翅膀、鸡翅尖也绝对不可以碰,因为女人吃完会“飞”,女人一“飞”,就不守本分,婚姻会出大问题。
那个时候南栀开始意识到,女人不可以“飞”,因为留给她们的天空太低了,最好老老实实一辈子待在土地上行走。2
这是一种流传甚久的古朴的观念,时间再往回走一点,恨不能最好她们连行走也不能够,要把脚缠起来,永远待在后院之中。
安分的充当着一个家庭中最稳固、最有价值的资产,并且将这种美好、忠贞的品德传授给自己的女儿,然后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
像牛穿上鼻环,如狗套入锁链,似蝈蝈困在笼中。
上了大学后,南栀打工赚到钱的第一件事,就去买了一盒kfc的香辣炸翅尖。
飞就飞吧,她想要飞。
当南栀偶尔提出一些异议,对父母的论调表示反对,他们会说,“不结婚难道你想上天?”这便是一个最忠实的训诫。
好像她的整个前半生,都是为了能够嫁出去而努力,所有的准备,只为能称职的当好妻子这一角色。
可南栀不想重复母亲那样的人生,以做得一手好菜为荣耀,逢年过节就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高光点。
为了张罗请客,她提前一天起个大早,大包小包的买好菜,然后请客前的一个晚上,在厨房大展身手。
客人们吃得开心,母亲奔走桌席间,为这个添饭,给那个倒酒,并留心观察众人的评价,谁要是评价说某个菜味道不行,她就露出一种戚戚的神情来;
谁夸赞菜好吃,她如同找到知音,恨不能悉数传授全部技巧。
最后忙活了一整天,大家吃饱喝足作鸟兽散去,母亲在厨房里热一热冷掉的饭菜,这才有机会好好吃完一顿饭。
季南栀与母亲不同,她无利不起早,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哪怕寝室开校开小灶,也是室友们负责买菜择菜洗碗。
谁要是挑剔哪道菜不好吃她就会急赤白脸的争辩,在这样的威压下大家敢怒不敢言,偶尔吃到失手的菜,也只能龇牙咧嘴假装很享受的吃完,大赞她厨艺极佳。
当然,失手的时候还是非常少。
谁叫学校食堂的菜是那样难吃,而寝室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会做饭。
因为这个好处,南栀翘掉不重要的大课出去挣钱,室友们轮流给她答到,长此以往还省下来一大笔代课费用。
贺驰嫌每次转菜钱麻烦,一口气又转了六千给南栀,表示不够再给,吓得她连连表示“够了够了”。
他的钱好像不是钱,而是自来水,花得随心所欲,对柴米油盐的价格懵然不知,要不是季南栀拦着,他还打算给的更多。
虽然她每次去超市都留了小票,出示给他看,贺驰毫不在意,看那样子即使自己虚报账目,他也绝不能知晓。
看着手机里的钱,南栀指尖轻触“确认收款”,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在她为生活到处奔波,只为余额里可以增加一两百的时候,贺驰对钱毫无概念,钱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季南栀不知道这是贺驰不懂市场价,还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财力,出于一个打工人的基本素养,她每次都非常认真的准备。
菜几乎都不重样,还学了不少新花样,尽量得显得物超所值。
这次逛超市时遇到芒果打折,平时十几块的贵妃芒,只要五块一斤,虽然卖相不大好看,但精挑细选一番,也能发现很多成色好的。
据她的经验,一般捏着软硬适中的,剥皮后依然是好看的金色,果肉沁甜可口。
季南栀寻思着可以做个杨枝甘露当饭后甜点,又买了点西米椰浆和牛奶。
她切芒果粒时,贺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季南栀问他,“预习完了吗?”
他拿起一颗芒果在手里掂了掂,看一眼就放下说,“早预习完了,你这芒果挑得不好。”
南栀说,“打折买的,其实都一样,只是卖相一般,不信待会儿做好了你尝尝,和平时买的没什么区别,而且更甜呢。对了,你家有榨汁机吗?找了半天没看到。“
贺驰想了想说,“没有,就厨房里这些锅碗瓢盆,还是上一任阿姨买的。”
南栀“哦”了声,只好切成小块后用勺子捣碎。
饭后南栀拿出冰箱里的杨枝甘露,给贺驰倒了一杯,等自己那杯喝完,她抬头一看,贺驰一口都没有动。
季南栀以为他嫌弃芒果买的便宜,急忙解释芒果味道正常,比新鲜的更甜,但他还是不肯喝。她有点气馁,劝他至少尝一口,不浪费她辛苦做一番。
没想到贺驰还是不给面子,连一口都不喝,她脸上有点挂不住,有点生气的端走了,心里暗自腹诽:“给你省钱还不乐意了,不就是买个打折水果吗,搞得比豌豆公主还娇贵。不喝就不喝,我自己带回去,真是不识货。”
装好杨枝甘露,南栀忍气打开课件说,“再休息10分钟上课了啊,早点讲完我好回去。”
贺驰没反应,过了好一阵才幽幽开口,“我妈以前最喜欢做的甜品,就是杨枝甘露。”
她愕然,这才意识到刚才他不是嫌弃打折的水果,只是这道甜品勾起了悲伤过往。她试探着问,“你妈她……怎么了?”
贺驰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季南栀大为震动,难怪贺驰一直脾气古怪、说话带刺,又不肯用功学习,原来是他妈妈年纪轻轻的就……
联想到他花大价钱让自己来做饭,会不会是那天本来是为了刁难自己做菜,结果吃完后饭菜反而引发他怀念母亲,所以才许以高价,只为了回忆母亲还在的时光?
她不禁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并且一下子单方面原谅了他之前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南栀坐到贺驰身边,用十二分的诚意说,“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这杨枝甘露是你妈妈经常……下次不做了,你别难过。”
他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低头不语。
南栀慌了,连忙开始劝他,“那个,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过去的事情别多想,把握好当下的生活最重要。”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是一个比她年纪小的异性。好在贺驰也没有流露出过度悲伤的样子,反而提醒她,“时间到了,上课吧。”
她借坡下驴赶紧揭过这一页话题,开始打基础课程的音标课程,先解释了一通音标的作用,又亲自示范元音音素的读法,嘴里“衣、哦、乌、呃”念了一通,贺驰冷声打断,“是不是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教起?音标我幼儿园就学过。”
季南栀心想也许他是有些底子在的,只是由于家里突然遇到变故,因此成绩才一落千丈,这次他能顺利默写之前背的单词就是证明。
于是她换了单词课,决定从这节课开始用单词加片段阅读的方式来打为他打基础。
贺驰学得很快,理解能力也很强,假以时日成绩提升是必然的,当然,前提是他好好做完卷子。
上完课,季南栀准备离开时,贺驰掌心朝上,对她伸出右手,见她没反应,又勾了勾手指,像在招呼小狗。
南栀有片刻迷茫,贺驰提醒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做?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南栀愣了几秒后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噢,我想起来了,之前答应过你的,背完单词的惊喜,走吧,出趟门。”
除了上次跟着季南栀去逛超市,贺驰很长时间没出过门。他有点好奇季南栀的奖励到底是什么,又觉得以她的吝啬程度,应该不会是太值得期待的事。
两人出门的时候是下午3点多,太阳热度消减,微风不燥,有几分秋天的感觉。
两人弯弯绕绕,转了十几分钟,走进附近的一所城市公园。
贺驰两手插兜,深黑的眼睛里酝酿着一种失望的情绪,没好气的说,“你说的惊喜,不会是带我逛公园吧。”
南栀指着人工湖边的船只,“当然不是啦,我请你划船。”
贺驰满头黑线,差点当场走人,他微抬下巴,“有差别?”
南栀点头如捣蒜,“怎么没差别,划船半小时可要收20块钱的,逛公园又不收钱。”
见他不大高兴,她极力游说和宣传划船的趣味性,贺驰半信半疑,在她的怂恿下穿上救生衣,一脚踏了上去。
公园里划船通常是小情侣、姐妹淘限定项目,下午时间尚早,没什么年轻人,一堆游玩的老人在湖边围观,还有人掏出老年机拍照。
贺驰一边拿着船桨划动,一边觉得穿着橙色救生衣的自己像个傻子,偏偏船身笨重,还不受控制,划了很久才乌龟似的挪动一点点。
扭头一看,季南栀倒是自得其乐,拿鱼食悠闲自在喂着湖里的金鱼,阳光给她的脸颊镀上一层金边,一头长发背着光,微微打卷,湖面的波光不断在她脸颊上明暗交错。
淡淡的光辉笼罩着她,如弗拉基米尔油画里沐浴在太阳金色血液中的少女。
季南栀喂鱼正喂得开心,见他盯着自己,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淡漠,眼神却有些复杂。
夕阳西坠,落日在他黑沉沉的眼眸里,映照出一点暖橘色的光芒,像一颗橙子味的水果硬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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