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吉□□是画家莫奈的故居之一，他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景象也成就了他晚年的辉煌。莫奈对日本庭院很是钟情，除了改造出那片锦绣的水园，还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镇也因此多了一丝风华。

        只是有些可惜，莫奈花园里种植的大片睡莲只在夏日开放。冬日里除了一些常青树，更没有春夏天可以欣赏的色彩绚烂的花朵。

        到底是来了这里，付景淮不忍夕颜留下遗憾，于是找了房东老太太的关系，说是得带她到此一游。

        管理员带领他们参观了主屋后就离开了，只嘱咐了一声游览完毕时告知就好。

        两人慢慢地在屋子里转了转，随后穿过了竹林，到了略显荒芜的湖边。此时静悄悄的，很难想象平日里花开遍地人声鼎沸的样子。

        “我看到了你卧室里挂着的那幅睡莲，”见夕颜惊讶地转过头，付景淮的眼角弯了弯，夸道，“画得很好。”

        夕颜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是我画的？”

        他没有说很像，反而说画得好。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付景淮在那次短暂的造访里有这些观察。怪不得他会问自己要不要来法国，也在休馆的时段带自己来了莫奈花园，他竟是早就有了这些打算吗。

        心里像是忽地触到了一片柔软，说不清到底是感动还是欢喜。

        他们走过了绿色的小桥，寻到了一处长椅坐下。

        虽然离了那个诊室的环境，他们依旧保持着每周两次正式的交谈。只是这周围的景致太过静谧幽深，其间的氛围不严肃，反倒有些微妙。

        付景淮问：“最近的睡眠是不是好了许多？”

        夕颜点了点头，像是才意识到近来都睡得不错，她想了想说：“失眠的情况减少了，好像也很少做梦了。”

        “你还没告诉过我，以前会做什么样的梦？”付景淮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倒是夕颜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在纠结怎么开口，良久才道：“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像庄周梦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觉得哪里都让人感到难过。”

        “是左秋的事吗？”

        夕颜嗯了一声，她把腿缩在了椅子上，两手抱在膝盖，下巴靠着手背，整个人都弓起来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我总会梦到他出车祸时的样子，明明没有在现实经历，梦里却看得那么清楚。又会有很多以前真实的回忆在穿插，让我觉得他还活得好好的。但是半夜惊醒时，看着黑暗的一片，我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付景淮知道她的内心不会这么平静。他想，她对现实和梦境都充满了恐惧，她的心里也一定是在批判自己，觉得自己庸俗无用，竟然是这样一个分不清辨不明自身所思所想的人。

        难怪那段时间她不敢入睡，对黑暗的环境也这么抵触。她始终不愿意坦诚的，其实并不是对左秋的介怀，而是无法接受和不想去面对现实。

        “现在没有再梦到过他了吗？”

        夕颜摇头：“几乎没有了，”她顿了片刻，转过头来看他，“师兄，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会想，我只要想到一件事，后面就会跟着千万个别的，越想越难受，但是又停止不了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付景淮看到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湿漉漉的，无助又可怜。一瞬间觉得她像是在朝自己撒娇，一时又觉得这个想法很奇怪。他感觉嗓子干干的，话到了嘴边被噎住了似的，一时有些无言。

        半晌，付景淮抬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莫名的有些烦躁。他有意压低了声音，让自己听上去如常：“那可以告诉我，那些时候你在想什么吗？”

        夕颜转回了脑袋，眼眸垂着，瞧上去丧丧的，倒像是没有注意到付景淮的神色不安。她说：“我还是觉得愧疚，”她的声音小小的，不知为何，又像是以前情绪来了时那样重复了一边自己，“就是觉得很内疚。”

        付景淮的注意力全被她的变化吸去，再顾不得内心的异样。他小心翼翼地牵过她的手，把夕颜从这个自我保护意味强烈的姿势里解放开来。夕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既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又有些被打扰的不忿。

        大概是怕她生气，付景淮几乎是想都没想，也根本没有给她对视的机会，牵着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腰侧，然后自然地环住了她。

        他总是知道该怎么安抚，或是说结束她当下的情绪。

        夕颜不再被脑子里的伤秋影响，整个人都窝在付景淮的怀里，似是有些怔忪。她像是听到了谁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

        付景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我们回顾过去，是为了更好地接受现在，内疚也没有关系，”他顿了半秒，说的却是无关的话，“我可能不是个优秀的医生，但是你永远不会是我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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