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水泥

午后阳光和暖，清风徐徐。

        傅显荣伏在窗边的小案上，手里拿着一本丹阳县县志专心致志的研读。

        她未施粉黛，穿着一身家常旧衣，全身上下没一件首饰，就连头发，也是用一根磨得光滑的竹筷子挽起的。

        高贵典雅的贵女一夕之间落入凡尘，始作俑者元清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心虚的摸摸鼻子，走了进去。

        “元清道长来啦。”

        京墨和白芷坐在屋檐下切土豆，见元清来了，京墨笑着向她打招呼，白芷扭捏半天也期期艾艾的问了声好。

        自从前日元清凭空变出上万斤土豆的时候，白芷心里再也不敢偷偷叫她妖女了，现在她看元清和京墨一样，都带着厚厚的滤镜。

        明月观后山有三十来亩地，往年都是种黄豆，尝过土豆大餐之后，大家一致表决今年全种土豆。

        所以这两天明月观上下除了元朴，其他人都在切土豆种子，不为和白芷京墨也不例外。

        元清向白芷和京墨点点头回应。刚踏入屋子，傅显荣就迎了上来。她看了元清身后一眼，笑着打趣，“今儿个小师弟没跟来？”

        陆琉和元清向来形影不离，众人都看在眼里，都道是两人有师徒缘分，徒留无人在意的不为愤愤不平。

        “种子切了不少了，不能久放，他自告奋勇带着他爹打发来的人去种了。”受残留记忆的影响，陆琉和元清前世的大部分国人一样，对种菜热情高涨。

        傅显荣给元清让座，元清摆摆手，“不了，我来找你，是因为师兄的水泥实验有了进展，咱们一起去看看。”

        “这么快？”傅显荣有些惊讶。据元清说，这水泥造价便宜，又如石头般坚硬，她原以为不容易造出来，没想这么快就有了进展。

        最近要修缮明月观，名为修缮，实为修建。虽说有陆万贯倾情赞助，元清也回报给他了一张红糖变白糖的方子勉强抵消人情。

        但是，陆万贯赞助的钱是按照建一所普通的道观预估的，元清可没想着老老实实建个道观，明月观是她们第一个根据地，按照她的想法建好，这钱就有些紧凑了。

        时下建筑多以木料和石料为主，建州贫瘠，木料匮乏，只能从外地买入，这样一来价格和运费昂贵无比。

        可石料又太过耗费人力，傅显荣和元清宁愿多花钱也不愿把风险转嫁到干活的苦命人身上。

        一筹莫展之际，元清想起了砖和水泥。建州别的没有，黏土和石灰石到处都是，黏土可以拿来烧砖，也可以石灰石混合，用来制造水泥。

        元清前世在化学课本上学到过水泥的制造办法，但时间太长，只记得个大概材料，配比完全记不清了。好在她有个化学天赋极高的师兄，大概说了下材料，元朴一天时间就有了突破性进展。

        元清这几天忙，也还没见到元朴的试验结果，她决定带傅显荣一起过去看看。

        傅显荣昔日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宫中，行走坐卧，规矩繁多，出门一趟，必得重新梳洗打扮一番。现在已经没那么多讲究了，说着话就和元清出门了。

        京墨和白芷也知道劝不动她，也就随她们去了。

        元朴的试验基地离傅显荣住的地方很近，两人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元清也是听铃儿说才知道元朴这边有了进展，她以为元朴定至少试验了不下十次，没想到她还是小看了天才的本事，元朴不过试验了三次，就得出了最佳配比。

        其实第一次就八九不离十了，第二次第三次都是进一步做了精进，最后呈现出来的水泥，已经无比接近元清前世见到的了。

        “师妹，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元清看了一眼，就知道成了，“就是这样的，师兄你也太厉害了！”

        到了专业且热爱的领域，元朴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他情绪高涨，有些亢奋的向元清和傅显荣介绍自己的成果。

        “我已经实验过了，这水泥果然神奇，无论是在水中还是空气中都能硬化，硬化之后堪比石板，又比石板多了几分韧性，不易裂开……”

        元朴边说边示意元清和傅显荣看他的实验基地——其实就是圈出来的十尺见方的一块地，里面用三种水泥各铺了一条两尺来宽的微缩小路。

        粗略一看都是灰色，细看下来才发现不同。从左往右第一条微微泛白，中间一条是深灰色，最右边的一条则有些发绿。

        元朴指着发白的那条道:“这种是石灰掺多了，才会泛白，强度比较低，另外两种虽然颜色有差别，但质量都差不多，属于上成了。”

        元清受教的点点头，她还以为泛白的那条比较好呢，下意识犯了以貌取‘泥’了的错了。

        “师兄真乃大才，这么快就试出了完美无缺的方子。”傅显荣真心实意的赞叹道。

        元朴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师妹过奖了，本身也不算难的。”

        元清知道这是元朴的真心话，他是真不觉得难，既然如此，放着这么个天才不用岂不可惜？

        “师父出来吧，我早看见你了。”

        刚进来元清就看见跑到这儿躲懒的不为了，那会儿没功夫搭理他，现在正事忙完了，是时候教训教训这天天偷懒的老小孩了。

        “师父在这儿干什么呢？你这会儿不应该在切土豆吗？”

        眼见躲不过，不为不情不愿的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见傅显荣也在，还端了端架子，可惜看见元清那仿佛滋啦冒火的眼神后，气势一下就没了。

        他讪讪的干笑两声，“我这不是来给元朴帮忙了吗？”

        “是吗？”元清拉长语调，“师兄这里好像只需要一个帮忙记录数据的吧？我记得这活儿不是铃儿的吗？”她说着看向元朴，元朴给了师父一个自求多福的手势。

        “的确是铃儿在做的，她很聪明，记的又快又准确。”他说完又不忍心的补上一句，“其实师父也是才来。”

        这话说的，元朴自己都有些发虚，没想到元清居然信了。

        “全观上下都忙的不可开交，连小铃儿都脚不沾地。我相信师父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是故意躲懒，既然师父想给师兄帮忙，那我重新给师父找个活儿吧。”

        元清说着掏出来随身带的炭笔，在元朴记录数据的本子上撕下一页空白的纸，唰唰几下，画了两个窑炉。

        图上一个是砖窑——水泥主要用来铺路，要建房子还得烧些砖才行，另外一个则是玻璃窑——一味节流没用，还得开源才行。

        玻璃在现在可是稀罕物件，越国暂且还没攻克这项技术，全靠番邦进贡。海外番邦的技术也不是很成熟，进贡的玻璃器皿多是杂色，就这还是稀世之宝，仅供敬上。

        偶尔流出一两件，世家都争的头破血流。虽然元清对造玻璃的流程也是知道个大概，但有元朴在，她现在对造出玻璃信心满满。

        “明儿个工人们就来了，到时候师父照着这图，把这两个窑造出来吧。”

        元清并没有把两个窑的用途说出来，对玻璃的事也一字未提，她怕现在提了，元朴顾不上休息，又开始废寝忘食的实验了。这事不在一时，还是他师兄的建康重要。

        不为拿过图纸看都没看，对折一下踹进了袖中。

        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元清从没刻意隐瞒过自己，不为和元朴早就知道元清种种特殊之处，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就算哪天元清把天捅破，他们也不觉得稀奇，更别说偶尔冒出的稀奇古怪东西点子和……突然冒出来的土豆。

        看人干活不为在行，拍拍胸脯保证到，“行，这活儿我来。”干什么都比苦哈哈的坐在那切一天土豆强。

        傅显荣见不为和元朴习以为常的样子，眸色幽深，对他们的身份有了更深的猜测——看来师父师兄和元清都不是凡人，那她和元清要做的事，另外两人应该是知晓的，知道了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还尽心尽力的帮她，是不是说明，她傅显荣才是真的天命所归呢？

        这么一想，傅显荣的底气又足了几分。硬件条件都这么好了，她也一定要努力加强巩固自身的力量，才不负天命。

        元清没注意到傅显荣，她一直盯着自己不靠谱的师父，见他答应了，绷着的脸色才放缓。

        不为虽然不靠谱，但答应了的事必然会认认真真做到十全十美，这点倒是有个长辈的样子。

        “师兄忙了这么久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见元朴一副跟着她要去切土豆的样子，元清赶紧劝住。这是宝贵的技术性人才，怎么能让他去干干毫无难度的机械性工作呢。

        “哦……”元朴确实有些累了，兴奋劲儿过了之后，脑子转的比陆琉还慢。

        元清只好让傅显荣自己回去，她则负责把元朴送回去，亲眼看他吃过饭躺在床上才走。

        忙完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陆琉才兴冲冲的回来。

        干了一天活，陆琉的脸上没有一丝疲惫，元清不得不感叹他真是精力充沛。

        既然如此，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是时候做做系统任务挣点小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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