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胭脂海棠(22)
皇后的目光在人群中流转。
然后她似是起了兴致来,接连地指向几个人群中的女子,话语不停:“先前有画像,今日里又见了真人,本宫倒还真瞧着有几个不错的。
你看,文文静静那个是周太傅家的孙女,名唤周采蘩,饱读诗书……”
“眼睛圆润可爱那个,是王司徒家的女儿……”
“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是……”
……
她一一地说着,高明绥就顺着一一地看,脸上是温文尔雅的笑,只是顺遂地点着头。
“……那个笑起来有梨涡的,是水侍郎家的女儿,水胭月。
听说学得一手好医术,早先还救了人呢……”
皇后的手指向水胭月的方向,如数家珍地说着。
她说得仔细,却不察身边的儿子面上有异。
高明绥在听到水胭月的名字后,显然一怔,脸上惯常的笑也停滞了一瞬。
而后他眼眸垂下,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只刹那又不做声色地回转过来,温和地笑着,继续听皇后说话。
等到几个人选都说了一遍,皇后看着自家儿子,语气很是自信:“看中了哪些个,母后给你说亲去!”
“孩儿先谢过母后了”,高明绥向着皇后道着谢,随即就顿了顿,像是有些腼腆:“说起来,倒真有一人……”
说着他俯下身去,附在皇后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些什么。
待他说完,自己又好似不好意思起来,赶忙将眼睛转向了外头,但总归是时不时地扫向一个方向去。
皇后看着自家儿子这般模样,不由忍俊不禁:“放心,放心!这事母后给你做主了!”
说罢又看向了窗外,目光长长地集中在水胭月的身上。
而方才看似还手足无措的高明绥,这时也看了过去。
只是他嘴角的笑意却渐渐地低下去,隐匿地消散了。
而眸子里目光深沉,不见底色。
玉章公主已经等了许久。
此时她正带着两个贴身的宫女,状似闲游般地行走在出入宫门必经的路上。
自然,这并非真正地在闲游。
今日里,她特意着了一身绯红长裙,裙尾似花绽迤逦拖于地。裙身上面用金线绣着团团雍容的牡丹,如同盛放般包裹着玲珑身段。
而雪白的颈子半露,乌黑如瀑的发丝被梳成流云髻,一枝翠色的步摇斜斜插在其间。
她站在那里,只略略侧身的闲庭信步,就引人注目无数。
煞是好看。
在心里数着时间,而小径那头,一个英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正是要出宫的许棠舟。
于是拖曳着裙摆,堪堪地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牡丹,别在耳鬓。
用心里已经演练了许多次的动作,状似无意地回头。
少女眉目如画,只一瞬,就落在了许棠舟的眼眸里。
即便冷厉如他,也闪过了一丝的惊艳。
但那并非心悦又或者喜欢,也只是世人对美好的本能反应罢了。
而那一瞬的神色变化,却被一直关注着他的玉章公主,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心里不由地喜悦更甚。
许棠舟收回了目光,在合适的距离止住了步子,向玉章公主施了一礼:“见过公主殿下。”
玉章公主则是优雅地回了一礼,浅笑展眸:“许将军这番何去?”
“正欲出宫,去取为皇后娘娘所备寿礼。”许棠舟客气地回应着,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离去之意。
这却让玉章公主不喜。
她为今日的“偶遇”颇费了些心思,好不容易见着了这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男子,怎能轻易就放他离开?
于是心思急转之后,想出了一个主意来,于是自然地指了指皇后的寝宫方向:“本宫也正要去母后那里贺寿,不妨一道去罢。”
“臣的贺礼还未……”许棠舟正要拒绝,却不料玉章公主即刻便挥手,召来了一个太监:
“你现在就去镇北公府内,替许将军取来贺礼,要快!”
那太监领命,一溜烟地就跑走了。
许棠舟目光冷了下来。
但他低下头掩住了自己的神色,拱手向玉章公主道了谢。
于是二人就又站在了一处。
许棠舟手背在身后,脸上是惯常的冷峻。
然而就算这样,他也是个面如冠玉的“玉面鬼”,自有一番翩翩风华。
玉章公主心里是小小的得意,她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瞥着许棠舟,眼睛里是独占的欲望。
时间过得很快。
当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带着一个紫檀木匣回来时,玉章公主只恨他来得太早,打扰了二人的独处。
在许棠舟接过贺礼转身时,她眼眸如利剑,狠狠地用目光剜了眼那个满头大汗的小太监。
吓得小太监一阵晃悠,几乎要昏倒在地。
幸好玉章公主只瞪了一眼,之后便和许棠舟一起离开了。
若是不然,只怕这个可怜的小太监还要遭殃。
……
“玉章公主到!”
“镇北将军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宴席间响起。
玉章公主本来走在前面,一眼就见皇后跟太子正在席位最前头坐着,不由地放慢了步子,刻意地等着许棠舟。
待到他走近了,方才与之并排而立,面上笑颜如花。
倒像是两人关系极亲近似的。
等到被所有人都注目了,玉章公主才慢腾腾地走到了皇后近前,她福了一礼道:“玉章有礼送上,恭祝母后福寿安康!”
身后的宫女迈着碎步把礼品呈上,正是一枚圆润的夜明珠。
玉章公主虽是低了一头,但眼睛里却有藏不住的得意。
她本就是受宠的贵妃所生,与皇后本就不对付,所以这次才送了枚夜明珠来。
夜明珠虽说是珍贵,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对宫内贵人来说,算不得什么罕见的宝贝。
在皇家,谁又没个几件翡翠镯子又或者明珠钗子呢?
而她就偏偏送了这珠子来,摆明了没把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甫一见着玉章公主的贺礼,握在椅子扶边上的手顿时就收紧了,一股子薄怒几乎即刻就要迸发。
然而一只手却正好轻轻按在了她的肩上。
高明绥抬起眼来,手从皇后肩头挪开,仿若未觉出变化一般,让人搬来了座椅,笑得温文敦厚:“玉章快来,就在这儿坐。”
皇后的面上也恢复了雍容,微笑着令人收起了珠子,语气亲切又和善:“玉章有心了。”
“谢过母后、皇兄!”玉章公主也是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藏着丝不以为意的意味。
三人俱都笑着,一派和睦温馨的表象。
许棠舟在一旁冷眼观看。
他多少知道些宫内盘根错节的关系,此时看着几人演戏,倒也有点可笑又可悲。
就在他觉得无趣时,一道目光却似有实质,从自己的身后穿来。
许棠舟侧着脸向席位上看去。
众多的女眷大都在瞟向他,眼中闪烁着各不相同的光泽,或崇敬或惊艳或狂热或恐惧。
而那些目光里,却独独有一道甚是熟悉。
席位的中后段。
水胭月长长地凝望着,心内却是五味杂陈。
初始见着他和玉章公主一起来,只觉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酸楚,悄悄地冒出芽儿来,连脸上礼貌的笑也再保持不住。
而后又看他站一边看戏似的模样,只道胆子也忒大了些,不觉好气又好笑。
接着散乱的思绪彻底脱了缰。
一会儿想着他小时候,总是出不了府的可怜模样;一会儿又回想起不久前的夜晚,二人于树上的那幕亲昵,所以脸上就起了红云来。
笑意也忍不住地攀上眼角眉梢。
许棠舟见她笑得可爱,冷淡从眸子里褪去,狭长的丹凤眼里也神采飞扬。
即便在千百个粉黛美人里,他只一眼,也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她。
二人遥遥地目光交织,不说一话也蕴着千言万语。
就在此时。
“不知将军有何贺礼?”
高明绥彬彬有礼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注视。
许棠舟这才看向了太子。
而高明绥一派温文儒雅的模样,风光霁月地含笑而立,姿容形貌都是无可挑剔。
说起来,他还真没有跟这位太子有过私下里的接触,有限的几次见面,也是在朝堂之上罢了。
稽首上前,许棠舟也呈上了自己的寿礼。
那是一柄劈丝牙雕的象牙骨扇,扇面丝缕细腻镂空,薄如蝉翼,一看就价值不可估量。
皇后看到这件贺礼眼睛倒是一亮,只是又想到许棠舟是跟玉章一起来的,也不知道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连带着对他也就冷淡了下去。
但玉章公主可不管这些。
她先是假意地请示了皇后,问可否在席间加一人,又说许棠舟是与自己一起来的,想要留他入座。
于是片刻之后,一把座椅被放置在了玉章公主的右下位。
许棠舟坐了下来,二人的位子却是极近。
皇后的位子最高,太子次之,玉章公主比太子的又低了一些,余下的宾客就都处于低位上了。
所以就算是坐在位子上,玉章公主也可以看得到席间的全貌。
就在酒水上来之后,她便斜觑着眼,在众目睽睽下做了一件事情。
葱白似的玉指端起酒壶,微微倾斜,一线清冽的酒水就倾泻入了杯子里。
玉章公主,亲自给许棠舟斟了一杯酒。
原本安静的宴席,顿时躁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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