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作者的良心(阅读指南看作话)
晚十点,横市影视基地。
《民国往事》剧组刚结束完一组主镜头拍摄,副导演张罗着下一场戏的演员准备上场。
下场戏是大场面,工作人员忙作一团。
谁都没注意到,在片场隐蔽的角落,杵着一个穿着旗袍,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女孩。
恋恋后背被膝盖狠狠顶了一下。
她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摔到水泥地上,膝盖和细嫩的掌心磨破了皮,刺拉拉的疼。
“熊孩子这么不听话!刚才导演给你讲戏,你跑什么?!”
张桂芬揪着恋恋耳朵,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疼得恋恋生理性泪水“唰”一下落下来。
她肥厚的嘴唇凑在恋恋耳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小杂种,你他妈给老娘打起精神来,再不认真演戏,就把你扔到下水道里,耗子和蟑螂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恋恋紧咬嘴唇,拼命摇头,她不要被老鼠和蟑螂吃掉。
“你不认真拍戏就没钱拿,弟弟在家要饿死了。”张桂芬继续说道,抬手狠狠扭了一把恋恋嫩生生的大腿根。
“不要......”恋恋声音发颤。
“媳妇,副导过来了。”王强给张桂芬使了个眼色,“别在人能看到的地方动手,小心留疤。”
只见这两口子和变脸似的,换上一副“三好爸妈”的嘴脸。
“恋恋,刚才妈妈怎么说的?要好好听导演讲戏,不可以这么任性,光想着玩。”张桂芬拿手蹭蹭恋恋的脸颊。
恋恋往后缩,张桂芬手上的金戒指刮得她脸生疼。
“是呀,闺女,耽误了剧组拍戏要赔好多钱,你陪得起吗?”王强对副导演点点头,开玩笑似的说。
副导演走过来,实在于心不忍,耐心劝他们:“恋恋爸妈,快带孩子回去休息吧,看把小家伙困得,眼睛都红了。”
三岁多的恋恋,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童星了。
她一岁就签了经济公司做童模,因为软萌可爱,拍啥款啥款爆,很快就火出圈儿,开始接一些平面广告和电视剧的小配角。
恋恋父母因此辞了工作,没和经济公司续约,全职带着恋恋跑剧组和棚拍。
两口子一身名牌、穿金戴银的,一看就是把孩子当成摇钱树了。
副导演记起,自己曾刷到过恋恋的一段采访。
正值冬天,周围的人都穿着羽绒服。
主持人问恋恋:“这么小出来工作,会觉得辛苦吗?”
小团子因为拍摄,一身轻薄的春装,身体冻得微微发抖。
恋恋一双大大的杏眼像包了一汪水似的,鼻尖泛着红,乖巧地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给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赚钱,不辛苦。”
哎呀,小可怜见儿的。
副导心里抽抽的疼,低头看了眼表。
都晚上十点了,今天确实把孩子累坏了。
他从七点就劝两口子带孩子回去......
结果人家说,明天下午要赶高铁,带恋恋赶童模走秀的场子,后天再飞北方,为某童装网店拍最新一季的衣服,非要今天把所有镜头拍完。
别说是个三岁的孩子,就算是大人,这连轴转的工作量也扛不住啊。
“剩下的几个特写镜头,孙导说明天上午补,不会耽误你们中午的高铁。”副导挥挥手,赶快让他们带着恋恋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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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市一间简陋的出租屋。
张桂芬把恋恋丢到角落的简易小床上。
上下打量她一番,没好气儿的说:“啧,怎么长这么快?以后晚饭不能吃了,再长就过了黄金身高,好多厂家不用那么高的小孩。”
“哗啦”——
帘子拉上,客厅角落隔出一片小空间。
电视声嘈杂,王强“刺啦”一声拉开一罐易拉罐,啤酒、小龙虾、香辣蟹辛辣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壮壮,奶奶说你今天晚上吃了十只大虾,真棒,要多吃才能长成大高个!快给妈妈亲亲,妈妈爸爸可想死你了。”
张桂芬拿着手机和儿子视频,语调温柔,逗弄屏幕里“咿咿呀呀”活蹦乱跳的小胖子。
帘子外面的世界,一片和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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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后面,恋恋费劲地支撑起身子,摊开薄薄的被子,把自己小小的身躯裹进去。
她好饿,饿得浑身发冷。
呜呜呜,为什么穿越到人间渡劫,这么难哇。
虽说是排位不高的灶神,还是个灶神幼崽。
但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好歹自己也是个小神仙,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要饿肚子,要被人世间的爸妈打骂虐待,每天都要强打精神“营业”......
恋恋抬起小手,抹掉无声息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的泪珠。
很快,困意袭来。
恋恋像小奶猫似的啜泣着,昏昏沉沉睡着了......
在睡梦中,恋恋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慢慢飘了起来。
她身处一间没有门的房间,每面墙都是一张幕布,播放着似曾相识的场景?
看了一会儿,恋恋明白过来。
原来,她穿越的世界是一本古早虐文。
而自己,是书中女主的对照组。
恋恋是豪门楚氏在医院意外“没了”的小女儿。
养父母因机缘巧合,让“女儿”成为童模,恋恋被他们当“摇钱树”一样拼命压榨。
后来,三岁那年,在一个补拍特写镜头的片场,养父打电话的时候没注意,推翻了一台追光灯。
恋恋被沉重的灯砸到,后脑勺磕到尖利物品,送医院抢救无效身亡。
当时恋恋已是有知名度的小童星,养父母也不火化遗体,拖着冰棺天天堵在剧组,把剧组和影视城一起告上法庭,要求索赔一个亿,霸占社会新闻版面许久。
恋恋的亲生父亲是“三金”影帝,母亲是京城首富,哥哥是学霸校草,一家人无意间看到新闻照片,都觉得这孩子眼熟。
多方走访调查验证后,才得知,出意外的小童星就是当年在医院没抢救过来的小女儿。
第二次失去女儿,全家痛不欲生,几年后在一次慈善活动中,领养了和恋恋有长得相似的女主司司。
司司及万千宠爱于一身,哥哥也把她当宝贝一样疼,还带她一起上了一档走红多年的哥哥带娃旅行综艺《我的小尾巴》,司司因此一炮而红。
而恋恋这个亲妹妹,早早成了炮灰,也成了一家人不可触碰的“伤疤”,没人再提起那件悲伤的往事。
可惜,楚家人最终也没能逃过“炮灰”的命运。
在司司成年之后,父母出事故身亡,哥哥为了妹妹黑化成反派,和司司口中“强取豪夺”的男主拼了个你死我活,成了男主的手下败将,结局锒铛入狱。
女主司司却带着楚家的大笔遗产,在大结局和男主HE了!
所以,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对照女主之后过得有多幸福美满?
自己的家人,就是为了成全女主和男主的“工具人”?
恋恋懵了。
好家伙,人间作者的良心都被狗勾吃了咩?司命仙君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但是,好奇怪呀?
恋恋歪歪头,有些不理解。
按理说,下凡渡劫的小神仙,不可能提前知晓在人间的结局,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些?
而且梦里的一些场景,让恋恋有莫名的熟悉感,像是自己投胎的时候,忘喝了孟婆汤,上辈子亲身经历过似的。
恋恋和其他小仙童不同,她完全没有成仙前的记忆。
而此刻,脑海中空缺的记忆,就像缺失的拼图一样,“叭”一下,凑成了一张完整的图案。
难道说,这是自己成仙之前,亲身经历过的前尘往事?
这次下凡,并不是单纯的渡劫这么简单。
自己会不会像话本里写的那样,重生了?!
忽然间,房间不见了,影像也消失了,强烈的下坠感袭来......
恋恋从床上“忽”地一下坐了起来,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后背惊出一层汗。
真的是梦!
拼命甩甩头,恋恋轻轻掀开帘子一角。
“爸爸”王强露着肚皮,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呼声大作,龙虾壳、螃蟹壳、酒瓶子丢了一地。
“妈妈”张桂芬背对着她,斗地主斗得起兴,瓜子皮随口吐在地上。
怪不得,这两个人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而且全家就她一个人有洁癖,原来自己不是亲生的。
恋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对弟弟的态度,和自己是天壤之别。
穿来的这些日子,她一点都没感受到“爸爸”、“妈妈”的关心。
想到自己和亲生家人的结局,恋恋攥紧小拳头,暗暗下定决心。
她要改写自己和家人们的悲惨命运。
当务之急,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自己不能早早成为“炮灰”,要活下来,找到爸爸妈妈和哥哥,让他们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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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没等张桂芬叫,恋恋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把被子叠好,床铺好。
她太饿了,轻手轻脚洗漱完,终于等到早饭——
半碗剩下的小米粥,和一小块干巴巴的,没有豆沙馅的豆沙面包。
顾不上那么多,恋恋狼吞虎咽吃完早饭,被“爸妈”拉扯着带到片场。
化妆师在屏风后面,给恋恋换衣服、梳头发、做造型。
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塞了一块牛奶糖给她。
“谢谢姐姐。”恋恋接过糖,甜甜地说。
化妆师小姐姐特别喜欢她,望着恋恋闪着星星的大眼睛,小声说:“不客气,恋恋也太瘦了,要多吃点饭饭。”
化妆室的门“哐”一声推开,王强闯进来。
他大摇大摆走到屏风后面,不耐烦地嚷嚷:“导演叫恋恋准备了,咋还没化完妆啊?”
化妆师赶快背过身,给恋恋提上裤子,带着些责备地说:“恋恋爸爸,恋恋毕竟是女孩子,我们这儿换衣服呢。”
王强满不在乎地说:“嗐,我家闺女没那么娇贵,当童模拍衣服的时候哪儿有这么好的条件,冬天夏天都光着膀子直接在棚里换。”
说完,拎着恋恋的胳膊就往外拉。
奶糖掉到地上,恋恋被拉扯着往前走,顾不上捡起来。
她只能回过头,满脸歉意,无声地对化妆师说了一声:“姐姐对不起。”
化妆师眼眶瞬间就酸了,无奈摇头,和女同事对了一下眼神:“这是亲爹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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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
导演和恋恋讲完戏,让她站在指定地点,和副导演转头过去沟通几句。
恋恋站在路边,身后是一排高大沉重的器械和灯具。
这场景,好眼熟啊......
抬头看了眼天气,今天阴天,片场需要补光。
“各部门准备......”
啊,听到熟悉声音,这和自己昨晚梦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恋恋一拍小脑瓜,这回彻底记起来了。
这就是她成为“炮灰”的片场!
“3,2,唉!那边谁啊,恋恋爸爸吗?别打电话了......”
导演叔叔的声音还未落下。
恋恋眼睁睁看着一台巨大的追光灯,朝自己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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