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安排
荣妃吃过被男人算计的苦,掏心掏肺的付出,几乎是毫无保留的支持,到最后又如何呢?
如今事情过去许久,那些算计却历历在目,让她心有余悸。
说实话,若非有小酒在身边为她宽心,不断灌输着女子当自强的道理,再有父亲毫无原则的偏袒给她底气,说不定她早也落得跟梁锦瑟一样的下场,或者比她还不如。
不止一次的想,墨彦真心爱过她吗?
可能有,毕竟也曾给她几年的独宠。
可能没有,焉知他那些爱意不是装出来的。
比起来,后者更让人可怕。
而如今,东黎段家的出身,大渊郡主的尊崇,手中的钱庄,都是苏小酒今后的依仗。
她希望小酒幸福,自然不希望她拿后半生去赌。
苏小酒明白她的心意,却还是一反手,又将印章塞给荣妃,将她手掌握紧,笑道:“放心吧娘娘,您忘了奴婢手里还有个玻璃厂呢?单凭那个每年就有几百万的进账,而且奴婢去了南夏,也能开个孕婴铺子,不出两年,又是富婆一个。”
就算孕婴店不行,她会的东西还多着,靠着现代的一些技术和新颖的设计何愁赚不到钱?
“钱还有嫌多的?”荣妃本起脸来,“本宫是为你送嫁,反过来收你的东西,这算哪门子道理?你若再不收起来,本宫可要恼了。”
苏小酒怎敢惹坐月子的人生气,只好不情愿的将印章收起来,噘嘴道:“那您生了一对小殿下,奴婢还没送贺礼呢!而且他们百日的时候奴婢未必赶的回来,总不能将礼物落下了。”
荣妃哭笑不得:“这话说的,怎么,还真打算嫁人以后就不回来了?”
“怎会?!”
苏小酒也就不再纠结,虽说古代交通不发达,可从大渊到南夏,普通马车加点紧的话,十来天也就到了。
她又不用像前世那样忙着打工,随时都能回来探望。
“对了娘娘,您有没有想过,等奴婢走了,这掌事之职要交给谁?”
上午春末问起,苏小酒并不是有意将张姑姑拉出来做挡箭牌,因为不管是谁上任,都要先跟着姑姑学习一段时间的,可姑姑终归年纪大,早晚还是要把担子交出去。
荣妃倒是还没考虑这个问题,闻言直接道:“这个你看着选好了,本宫相信你的眼光。”
随后又补充一句:“春末就算了。”
娘娘并未解释原因,苏小酒也就不问,毕竟她也是这么想的。
也说不出春末到底哪里不好,可是随时时间推移,春末给她的感觉越来越陌生了,放在娘娘身边,总觉有些不放心,于是道:“娘娘,辛者库那里如今也缺个掌事,不如等春末伤好,就先去那里顶着,您看怎么样?”
自孙掌事跟崽崽出宫,辛者库掌事便空了出来,之前忙着其他的事,还没来得及安排上。
春末出自中宫,到了辛者库,别人也得高看一眼,成为掌事之后万事不需亲自动手,说起来再好不过。
荣妃看她一眼,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连考虑都没考虑道:“你直接安排便是,她跟了本宫一场,去做个掌事也不算亏待她。”
“娘娘,关于咱们宫里的掌事,奴婢确实有一人要推荐。”
“是非染吧?”
荣妃笑着看她一眼,目光里尽是了然,点头道:“虽然她来前殿时间不长,但本宫能看出她是个有主见,有分寸的丫头,假以时日,定能独当一面。”
“原来娘娘跟奴婢想到一起去了。”
非染能得到荣妃认可,苏小酒自是替她高兴,便道:“奴婢也知非染年轻,难免有人会觉得不服,但只要加以磨砺,定能收放自如,做的跟奴婢一样好。”
荣妃美目一翻:“倒是又把自己夸上了,照本宫说非染丫头比你强,起码脸皮没这般厚。”
“当掌事脸皮不厚怎么管得住?”
苏小酒说的理所当然,往荣妃嘴里喂了口温水道:“我倒希望她也脸皮厚些,免得被人拿捏。”
“放心吧,有张姑姑在,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两人笑闹一年,突然要分别,荣妃心中升起浓浓不舍,说道:“你不在的这几天,鹂儿也很是记挂,虽然她懂事不说,但本宫能瞧得出来,这几天你就多陪陪她吧!”
其实不光是小喜悦,还有允儿,小舞,两个弟弟,以及其他的皇子公主。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苏小酒强笑道:“奴婢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萧景也未必就要在南夏留住,说不定探完绍帝,他还是愿意回大渊呢?”
荣妃低声笑笑,看着她道:“那样自然最好,但你也不要低估了男人的野心,其实不只是男人,任何一个人一旦有了掌握权势的机会,都不想白白错过,何况他身份在那摆着,便是当真不想争,别人会相信吗?又会因此放过他吗?”
苏小酒沉默,娘娘说的没错,在萧景身份公布于天下的那刻起,很多事情,就不在他们的掌控之内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来的事不可预料,奴婢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南夏,承天殿。
绍帝披衣坐在案前,手中托着一纸飞鸽传书,却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惊天动地咳了起来。
旁边的内侍忙递上茶水,为他轻抚着后背,目光却只盯着脚下方砖,不敢往那纸条的方向乱看。
因常年不见阳光,绍帝面色呈现不健康的青白,剧烈咳嗽后,两颊染上一抹诡异的潮红,定定看了一会儿纸条,右手蓦然成拳,薄如蝉翼的宣纸顿时被揉成残片,被扔到了面前的方砚中。
“简直胡闹!”
咣的一声巨响,绍帝拳头重重敲在桌上,内侍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随着皇上身体日渐衰弱,他的脾气也眼见的急躁了不少。
可能是怕自己时日无多,除了得知大皇子尚在人世时高兴了一天,这几天发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殿中内侍三天里已经换了五拨,好在低气压之下,皇上依旧仁善,只是将人斥了,并未打杀。
饶是如此,内侍依然不敢大意,天子雷霆之怒,如暴风洗礼,便是丢不掉性命,也别想有什么好前途了。
绍帝深陷在龙椅中,两手一齐捏着额角,内侍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良久,才听那沙哑的声音道:“笔墨伺候。”
“是!”
内侍忙不迭爬起身,将扔了纸屑的方砚撤下,换上一方双龙抱珠砚,绍帝目光从内侍身上刮过,内侍惊出冷汗,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换一方来。”
立刻便有另一內侍躬身托着方喜上眉梢砚台,绍帝面色这才好看些。
案上摊开一副空白圣旨,显然,是有重要的旨意要下,却不知到底什么事,让历来决断的皇上迟迟不能下笔。
便听外面內侍传报:“启禀陛下,七王爷在外求见。”
绍帝刚要下笔,被这声传报打断,不悦蹙眉道:“所为何事?”
“自然是喜事。”
绍崇显说着已经阔步走了进来,大咧咧的找了椅子坐下,对旁边的內侍道:“去斟茶来!”
內侍瞅着绍帝,站着不敢动,绍崇显阴测测看他一眼,直到绍帝发话:“给七王爷看茶。”
內侍这才如蒙大赦,赶紧端了茶盏来。
绍崇显慢悠悠的喝着,在心里寻思着怎么开口,他们兄弟两个明争暗斗多年,绍帝不能奈他何,但心里必定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今日所求之事,十有八九会被拒绝。
可这事又非得绍帝点头不可,头一次,在他面前有点忐忑的感觉。
绍帝早在他进门时便不动声色将空白圣旨收起,见他迟迟不开口,有些不耐道:“七弟到底要说什么?朕还有事,不能耽搁太久。”
绍崇显终于放下茶杯,起身转悠到他龙案前,拿起一尊金龙镇纸在手中把玩,开口道:“臣弟想请皇兄帮个忙。”
这话说的新鲜,绍崇显在朝堂之上能与绍帝分庭抗礼,从他口中说出帮忙二字,绍帝焉能不惊讶?
如此不免对他所求之事也有些好奇,问道:“那朕倒要听听看,有什么事是南夏七王爷办不到的?”
绍崇显讨厌他婆婆妈妈,只道:“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这副表现,明显是极重要的事。
他越急,绍帝反而不急了,老神在在端起茶盏吹了吹,笑道:“那也得看什么事,若七弟开口便要朕的江山,难道朕也二话不说拱手相让?”
“且,你放心,臣弟真想要这江山,也会靠自己本事来取,今日要说的,跟这事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皇兄尽管放心下旨便是。”
这下绍帝是真笑了:“即便如此,那你也得告诉朕具体何事,否则这圣旨该怎么写?”
绍崇显语塞,他头一次低声下气来找绍帝帮忙,多少有些难堪和羞恼,但为了心愿达成,也只能老老实实道:“臣弟年纪不小,最近想着该成家立业,听闻大渊国怀瑾郡主蕙质端雅,乃贵女之佼佼,所以特来请皇兄下旨,允许臣弟联姻。”
若是南夏寻常人家的贵女,甭管绍帝同不同意,他自己便做主娶了,哪里还需跑来这病秧子面前说软话?
但再不服气也要面对现实,关系到两国联姻,他南夏七王爷的分量是不够的。
绍帝起初还能端坐于案,听到怀瑾郡主四字,身子不自觉微微前倾,又跟绍崇显确认一遍:“你确定是怀瑾郡主?”
绍崇显明显感觉意外:“皇兄也听说过她?”
想起方才被自己捻碎的密报,绍帝收回目光,淡声道:“不曾,恰是因为从未听过大渊有位怀瑾郡主,所以才有些惊讶。”
“呵,这怀瑾郡主曾是大渊新后身边的宫人,因日前在南阳王兵变之日舍身护主,最近才被册封的,皇兄没听过也正常。”
绍崇显故意点出苏小酒出身,意在暗示绍帝自己请婚并无其他算计,以防他作梗。
谁知绍帝听完却沉吟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虽然由朕安排你的婚事无甚不妥,但狄贵妃尚在,七弟还是应当过问她的意思。”
客观来说,绍崇显的正妃若娶个联姻的女子,对绍帝是好事一桩,毕竟是别国来的,在南夏毫无根基。
绍崇显之所以迟迟未娶,不就是因为狄太妃一心要为他寻一门强势的妻族,为他争夺帝位多一份助力?
如今他主动联姻,倒省下绍帝不少功夫。
这道理,两人皆心知肚明。
因此绍崇显不免有些气闷,联姻之事若成,对这病秧子百利而无一害,他却不赶紧答应,莫不是喝药太多连脑子也坏掉了自己?
还是说,自己跟他斗了这些年,他看出自己求娶心切,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让如愿?
眼见绍崇显眼中殷切褪去,化作愤怒和焦急,绍帝心中暗叹可惜,说道:“并非是朕不愿,实在是怕狄太妃来找朕算账,此事非同小可,你们母子还是商量好再说吧。”
绍崇显胸膛使劲起伏几下,最后还是忍了下去,冷笑道:“皇兄可要想清楚,若臣弟不能娶到怀瑾郡主,另娶其他贵女时,你便是想挡也挡不住了。”
他越是沉不住气,绍帝反而越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一个个的人铁了心要求娶?
也知机会难得,想了想,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说动狄太妃,朕即刻便下旨。”
绍崇显郁闷而去。
负手在御花园里走的飞快,玦鹰跟着都差点要运上轻功。
“主子,皇上给您气受了?”
他也不知绍崇显这趟进宫是为了何事,只是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饶是主子掩饰的很好,他还是一眼看出他来时的忐忑和出来时的颓然。
“这个病秧子,定是故意不让本王如愿!好那本王就看看,你到底还能活几天!”
绍崇显疾走在前,将路边零落的几块石子狠狠踢飞,犹豫片刻,还是向着狄太妃所在的关雎宫而去。
而绍帝早已起身,站在窗前看着那几乎是气急败坏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怀瑾郡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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