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农家病弱书生
千里之外。
冷月如钩,群星隐没,暗云浮动间,树影重重,犹如山妖鬼魅,张牙舞爪。
林间寂静无声,唯有风声轻啸,似乎连蝼蚁都察觉到危险,万虫息声。
“嘎——”一只乌鸦陡然发出尖厉的叫声,振翅欲飞。
刷——
冷亮的刀光闪过,乌鸦自半空摔落在地上。
一道黑色人影是树后缓缓走出,周身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冰冷的眼睛小心谨慎的观察着四周,浑身紧绷,每一步都蓄势待发,泛着幽光的利刃横于身前。
“咯吱——”轻微的树枝断裂声从右侧传来。
黑衣人陡然暴起,雪亮长刀挟着破空声向那处劈去。
“——噗呲”,刀剑入肉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只见黑衣人双眼睁大,似是不可置信。
血花飞溅,突然出现在黑衣人身后身穿玄色轻甲的男子将贯穿其后心的剑猛然拔出。
不在看黑衣人一眼,男子随手甩去剑上的血珠,缓缓吐出一口气。明月西斜,月光透过树缝洒落下来,刚好照在男子的脸上。
英俊深邃,眉眼锋锐,气势凛然迫人,又隐带兵戈铁马,沙场征伐的煞气。
“国公爷,夜色已深,下一波袭杀应该不会这么快来,您看是否先找个地方稍作休整?”
一身穿精铁甲胄,手持长刀作护卫打扮的男子从先前黑衣人扑击的树后走出,恭声问道。
陆续又有四五个做同样打扮的大汉从树后或灌木间走出,围拢在男子身周呈防备护卫之态。
男子环顾一圈,将剑归鞘。目光扫过众人,只见每一人身上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口,神态疲惫,眼神却如刀锋一般坚硬刚利。
“只剩这几人了?”男子声音冷沉。
听闻此话,之前的护卫眼眶一红,声音沉痛,透着咬牙切齿,“是,咱们二十人人的近卫队兄弟,如今只剩了属下几人,其他的都……”
说到最后,声音已透着几分哽意,周围其他人亦是眼圈泛红。
男子沉默。
片刻后道,“先找个地方稍作休息,其他的,日后再说。”
众人领命,各自散去捡拾柴火,准备猎物。只有之前的护卫首领径直走到黑衣人的尸体旁,仔细翻找着什么,片刻后,从黑衣人心口处翻出一物,转身递到男子面前。
“主子,这是从那黑衣人首领身上找到的。”
男子伸手接过,只见那是一枚两指大小的黑金令牌,正中有一个‘隐’字,龙纹环绕。
“龙隐卫,这是已经认定我回不去了?”男子随手将令牌抛于地上。“如今北狄大患已除,我这个左家唯一的后人再“战死沙场”,他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倒是好打算。”
男子,亦或者该叫左朝归,大延朝卫国将军并超品鼎国公,开国主将左清锋之后。
左清锋乃前朝故将之后,当时左家被前朝末帝罗织罪名九族抄斩,只他一人深山学艺,逃过一劫。
出山后改名换姓机缘之下结识了本朝开国□□共同推翻前朝统治,此后南征北战,从无败绩。延朝立国后,周边各国虎视眈眈,屡次来犯皆被其一一击退,其战绩功勋,威名赫赫,爵位一升再升,于晚年被□□皇帝钦封为一品护国将军并国公爵位,赐食邑封地,世袭罔替,风光一时。
然而虎父犬子,其子在行兵打仗上并无天分,最后只领着兵部闲职,几代下来也只靠国公爵位撑着。
直到这一代出了一个左朝归,在战事上,他比之其先祖要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18岁自请带兵出征,将来犯的南越各小国打的割地赔款,称臣求和,被先帝赞颇有乃祖之风,受封从二品镇国将军,之后一升再升。
如今已是正一品卫国将军,授超品鼎国公爵,手下的一支定北军骁勇善战,令各国闻风丧胆。
只可惜五年前先帝驾崩后,新帝继位,继任新帝对他颇为忌惮,屡次试探打压,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半年前与北狄的一战,歼敌十数万,打得整个北狄丢盔弃甲,望风而逃,迁都北去数十里,最后送上牛羊马匹,赔款求和。
如今的北狄已是不成气候,起码数十年间再无力南下作乱。
边关已定,外患已除,新帝便再无所顾忌,各种手段轮番使出,如今更是连□□立国时秘密建立的只听命于帝王的隐龙卫都出动了。也是,如今的左家只剩他一人,只待他一死,到时群龙无首,再分而化之,便可轻易消去这心腹之患。
心中这般想着,左朝归面上却是一片冷漠,并无丝毫愤恨不平之色,只眼中幽暗深沉,晦涩难明。
半月后,花莲村。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对于农家而言本是最好的劳作时间。今日的容家却无一人外出,只一早将两个最小的孩子赶出去玩耍以防他们不懂事捣乱。
此时院中容父、张氏及其他所有主要劳力都围在一一处,中间是一以白布覆盖的不明物体。众人目光皆聚集于此,神情或激动或紧张。
“爹,时候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揭开了?”容琤耐不住性子,首先开口道。
“性子怎么这么急躁?”容旺斥了他一句,到底没反对,深吸一口气,伸手捏住焙笼上遮尘布的一角用力一掀。
白布飘落于地,出现在眼前的一加形似小桌的方台,却有着层层叠叠的隔层,隔层内陈列着一张张色彩明丽的纸张。
容旺蹲下身,屏住呼吸,微抖着手小心翼翼托住一帖浅青色的纸取了出来,不待他起身,围观的众人纷纷躬身弯腰,凑近前来看。
只见此纸长一尺有余,宽约八寸,色如初春微蕊般娇嫩活泼,其上细细绘着燕穿杨柳雨的春景:
杨柳绿丝绦,微雨燕双飞,而与时下黑白二色水墨深浅不同,其色彩缤纷似乎每一片柳叶都新旧不一,却又不过于浓重绮丽,纹理清浅拓于纸上,整帖纸质轻薄光洁,清新高雅而意趣盎然。
“这是……成了?”容父首先开口,虽是疑问句,却透着掩不住的惊喜。
“定是成了,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东西,竟只是一张纸!”
“三儿既然让咱们做,那铁定是能成的!”
众人七嘴八舌,喜不自胜。
“再看看其他。”容旺同样是满脸喜色,却没有回答,众人勉强将喜悦压下,看他将手中纸笺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的木桌上,起身走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又托出一帖。
与之前的彩色锦笺不同,此帖只有黑白二色,白为底,上拓黑色双鱼纹路并古字铭文,令人一眼看去,只觉浑朴凝重,风韵雅致。
容旺面上喜色更浓,双手将笺纸置放于之前一处,又换了个方向同样取出一贴,这一帖与之前的尽皆不同,
却见整张纸呈古木原色,除此别无二色,其上有精致纹路微微凸起,在阳光的照耀下,隐泛流光,瞧着厚重端严,华丽典雅之极。
“成了!”容旺终于彻底放心,大笑出声。
众人再压不住脸上的笑意,看着一帖帖纸犹如在看什么宝贝一般。
“这真成了?咱们要不先给三儿送几份去,让他验验?”张氏却又有些不放心了。
“奶,您就放心吧,造好的纸是什么样的我三叔留的方子上都有写呢!我瞧着绝对没问题。”容琤笑着宽慰道。
“没错,娘您就放宽心,保准没有问题的,何况三弟他在书院学习辛苦,我们怎好随便一点小事就去打扰他。”容旺也在一边道。
三弟把能做的都做了,他如果连剩下的这点事都办不好,哪里还配提是一个当哥的。
“这……”听他这么一说,张氏也犹豫起来。
“就这样!”容父拍板道。“老二不是说三儿交代,纸做成之后,每个样式再多做一些?先每样再做二十份出来,然后各挑出五份给三儿送去。”
“行,您就放心吧。”容旺答应道。“咱们这次造了有十种样式,每式五份,用了差不多有半个月时间,不过其中一大半都用在等工匠雕刻饾板,拱花,及制造各种用具上,真正造纸的时间不过几日而已,再加上熟练后速度更快,再造二百帖,十一、二日足够了。只是这段时间田地里的活就要辛苦爹和大哥了。”
“二弟你这是什么话?大哥别的事情帮不上忙便罢,这田地里的事情难不成还得让你操心?有我和爹跟你嫂子她们,你只管放心造纸就是。”
容昌神色认真道。“你要再说这样的生分话,我可就生气了。”
“大哥说的在理,之前是我说错了,咱们兄弟齐心,何愁不能把日子过好?”容旺亦收敛了神色,郑重道。
“好!好!你们兄弟能明白这个道理,我和你们娘也就放心了!往后你们兄弟三人相互扶持,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容父神色欣慰。
“咱们家往后铁定能越过越好!不过奶,家里都好长时间没好好吃过一回肉了,您看这马上又要忙起来了,今晚上是不是去割点肉回来吃?”容琤突然从一旁凑过来的讨好道。
“臭小子,就你嘴最馋!”张氏笑骂道。
“哪有,我这分明是为大家着想。”
“二侄儿既这么想着大家,我们也不好拂了你的心意,这样,今晚上的肉你就别吃了,我们大家替你吃了吧!”
“大伯娘,您怎么这样?”
……
一时欢声笑语接连不断,飘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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