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摘荔枝
荔初意记得那个闷热的高一九月，她刚搬来邶市没多久，对新学校无所适从。
号称一中小喇叭的叶佳妤是她的同桌，每天在她耳边跟她絮絮叨叨哪对情侣吵架了，哪个男生劈腿了，凡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小喇叭的信息库。
叶佳妤是个颜狗会在她耳边细数一中各大帅哥美女，上体育课的时候就爱拉着她去操场边上看帅哥打球。
那天的高三篮球比赛是荔初意来到邶市之后第一次看到沈序白，少年星眸藏不住的意气，白衫黑裤，跑动间夏风鼓起白衬衫，像心头汹涌海面上迎风撑起的船帆。
荔初意盯得久了，叶佳妤打趣她：“好哦，原来你也是颜狗。上次隔壁班帅哥递情书给你，你一脸茫然，我差点以为你脸盲，原来只是不够帅。”
荔初意就站篮球板的正前方，沈序白投进三分球的时候与她对视了一下。
荔初意觉得叶佳妤说得很对，她的心跳频率证明她真的看脸。
叶佳妤见她刚来邶市，在耳边给她科普说沈序白是十项全能的战斗机，简直完美无缺。
作为恒基沈氏的大公子，为人低调谦和没有任何架子，成绩连连第一，人长得又帅，打球还好，学校很多女生都暗恋他。
荔初意看着沈序白修长如竹节般的手指抓拍着橘黄色的篮球，一下一下有力地拍打在地面。
心里泛起了涟漪。
荔初意顶着九月大太阳觉得面热心躁。
“很多人喜欢呀。”
叶佳妤递给她矿泉水:“那是相当多。”
看荔初意眼神都没转，她笑了:“今天才第一天见沈序白，你不会一见钟情吧。”
荔初意捏着矿泉水的塑料瓶身:“都不是。”
自那之后，叶佳妤就发现荔初意经过高三教学楼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放学也总爱在篮球场边瞎逛。假期也不回家，直接申请留校学习，因为学校的高三班假期会进行补课。
她发现这些规律之后，还问荔初意是不是在刷存在感。
荔初意却敲她头说乱讲，她是去找高三的谢煜程。
谢煜程小时候跟荔初意是邻居，后来初三那年父母离婚，他就跟着妈妈从朝城搬到邶市。
谢煜程的奶奶跟荔初意的外婆关系极好，知道荔初意转到邶市一中后总拜托她帮忙拿点东西给孙子。
荔初意当然不会让谢奶奶失望，所以就应了下来，每周都会拎着小东西跑到三楼递给谢煜程。
巧的是，他跟沈序白都是一个班的还是前后桌。
有次他们拖堂，荔初意碰巧看到沈序白正在黑板上解题。
他字迹跟他本人一样，笔锋有力不落疏慢，寥寥几步就解出一道极复杂的数学题。
少年出色的外貌与聪明的头脑足够吸引住众多女生的留意。
荔初意也不例外，她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起沈序白。
上课无聊时支着下巴懒懒看窗外的他，转着篮球无情地拒绝女生告白的他，趴在桌上睡觉的他。
一来二往，沈序白也注意到这个给谢煜程送东西的小姑娘，两个人一开始还算形成了点头之交的浅薄情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沈序白好似跟谢煜程关系不好，连带着对荔初意也冷冷淡淡的。
她跟谢煜程聊天的时候，沈序白会微拧着眉，就好像在暗示他们会打扰到他学习的模样。
荔初意当然会看人眼色，自此再也不上楼找谢煜程。
林林总总，少女时期的荔初意对沈序白留有深刻印象。
以至于后来相亲宴会遇到他时，荔初意想到沈序白高中对她的冷淡，从不敢相信他们会结婚。
贺宇觉得此刻自己有点多余，他能体会到此刻有无形的暗潮在三个人之间涌动。
两个男人，眼神交锋，各自沉默地打量着对方。
荔初意倒是非常惊讶能在五点前的白天看到沈序白，她戳了戳沈序白的手臂。
“你过来干什么？”
沈序白注意到谢煜程一直在看着荔初意的动作，他顺势牵起荔初意的手：“过来谈项目。”
荔初意觉得这人真的是敬业，对着高中同学都能演上。
荔初意微微想挣脱，沈序白握得更紧。
谢煜程笑着开口道：“老同学，好久不见。”
沈序白唇边勾起极淡的弧度，问得漫不经心：“你刚回来吗。”
荔初意在一旁点点头：“是呀，师兄现在回来青嘉当老师了。”
谢煜程也接过话茬：“小师妹说恒基想让智嵩寺重现原貌，序白你有心了。”
沈序白：“主要还是丈母娘的珍贵手稿，让我觉得不修复智嵩寺实在可惜。”
荔初意用手肘轻轻捅了捅他，毫不留情地拆台：“明明是为了西呈区的项目。”
谢煜程抓着杏仁咸奶油蛋糕卷带子的手松了松：“丈母娘。”
而后轻笑：“小师妹不够意思，两年前结婚都不通知我。”
荔初意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两年前结婚实在仓促。等到荔初意带着沈序白回到朝城过春节，谢奶奶才打了个越洋电话告诉谢煜程，隔壁那个小姑娘结婚了。
沈序白直视谢煜程的眼，不疾不徐，声音带着笑：“下次满月酒一定通知你。”
荔初意不由瞪大眼睛，暗戳戳地掐了他硬邦邦的手臂。
他在说什么？？谁跟他生小孩？？谁要喝满月酒了？？
荔初意耳尖一点荔枝玫瑰红：“师兄，你别听他瞎说，我还在读书呢。”
谢煜程轻抿嘴角看着他们的互动，没有反应。
荔初意发觉沈序白今天格外话多。
他甚至开口问，破天荒地问谢煜程要不要去西青庭吃个饭。
谢煜程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晚上还有点事情。下次再约。”
荔初意也点点头：“嗯嗯，师兄你现在回来了，咱们又都是一个学院，以后见面很方便。”
谢煜程：“是，天天见面。”
沈序白看着谢煜程离去的身影，声线偏冷，低声重复带着嘲谑。
呵，天天见面。
荔初意握着手机跟叶佳妤分享谢煜程回国的信息，她没认真留意沈序白的话：“听不清，你刚刚说什么？”
沈序白垂眸瞥了一眼她的聊天记录。
荔初意：【师兄回国了，现在还是我们学院的老师也。开心jpg撒花jpg】
她脸上有着久别重逢的兴奋，眉眼间有藏不住的愉悦。
沈序白松开交握着的手，淡淡道：“没什么，回家吃饭。”
荔初意想到他们两个都是厨房废物，于是提议道：“家里没饭吃，师兄刚刚跟我推荐说前面拐角有家大排档不错……”
她话还没说完，沈序白就打断她。
“贺宇，让金桁送晚饭到西青庭。”
荔初意翻了个白眼，不愧是恒基大总裁，外面简陋的大排档果然入不了他的眼，吃个饭都得金桁顶配。
她在心里暗暗吐槽，何不食肉糜的资本家呀。
荔初意笑着跟贺宇说：“辛苦贺特助了。”
贺宇心里疯狂摇头，天知道他刚刚就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暗流涌动的是非之地。
“太太，这是应该的，我先去金桁盯着后厨。”
荔初意坐在后座，看着贺宇如释重负，步伐轻快地前往金桁。
“你瞧瞧，果然跟你在一起就是压力大。贺特助一离开你就跟鸟儿出笼一样。”
沈序白侧眸与她对视，手里转着手机：“你也是鸟儿出笼。”
荔初意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觉得他莫名其妙。
但是她今天心情不错，忽然也中二病戏瘾飙上来。
于是她扬着流畅小巧下巴，双手环臂，说着高中舞台剧中的台词：“我可是你尊贵的女王殿下，只有我才能豢养金丝雀。”
这略微羞耻的台词出自叶佳妤之手，当年她为了参加学校开放日的社团活动。把她的狗血大剧本《女王殿下与她的娇弱金丝雀》，改成中规中矩的《雀仙》。
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她居然拉着荔初意在操场一角排练，说戏剧就是要越抓马越好。
荔初意站在石阶上，微扬小巧下巴，揣摩着女王的神情，微提音调地念着台词。
有个篮球滚到她们的台阶下。
沈序白跑进来弯腰捡球的时候。
荔初意正好演到高潮部分。
“我是你的女王殿下，你要为我叩首弯腰，要为我俯首称臣。”
沈序白弯腰的动作已经收不回。
他只能极度放缓自己的弯腰动作，然后慢慢抬起头，与这位骄傲的“操场女王”对视。
操场的高杆灯，光线强烈，荔初意高高的马尾泛着光芒，稍显稚嫩的声音念着这样的台词本应很突兀。
但是这骄傲且中二的台词，在她美艳无比的脸庞上又似乎得到了贴合。
她确实值得有人为她俯首称臣，叩首弯腰。
她半眯着眼，睥睨众生的表情在看到弯腰之人为沈序白之后，脸上直接浮起薄红，手脚开始无所适从起来。
她立马从剧本中的娇纵女王变成害羞的小女生。
沈序白手中拿着篮球，那一刻忽然觉得这个经常来找谢煜程的小妹妹有点好玩。
此刻，外面刚好暮色四合，路灯光影似操场的大灯光从背后照进她的脸上。
荔初意褪去了青涩，多了成熟。
但是霓虹灯闪过她的脸颊，高高的马尾，在明明赫赫之中，她还是那个骄傲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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