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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美少年


  策马自沙漠,长驱登塞垣。

  边城何萧条,白日黄云昏。

  这是出塞后的景象,越往北走越荒凉,有风吹过,掀起漫天黄沙,华芳拢了拢头巾捂紧口鼻。

  王浚回头望着华芳,体贴道:“累吗?”

  “还好。”华芳道,这里的秋天气候很干,一张口就进沙子,喉咙极不舒服。

  “后悔来了吗?”王浚戏问道

  “老鹰喜欢长空,也不会因为雷鸣闪电而放弃。我喜欢外面的世界,绝不会因为风沙漫天举步不前。”华芳坚定的眼神

  “就像我痴恋你一样,任何困难也阻止不了我娶你。”王浚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华芳没听清

  “我说我喜欢你!”王浚大声道

  “大厅广众的,你又发什么神经?”

  华芳羞红了脸,挥起马鞭疾驰而去。

  王浚也策马跟上,道:“我又不是喜欢别人家媳妇,喜欢自己的妻子有必要遮掩吗?”

  灼灼想要跟上,补老马一把拦住,道:“等你有了心上人就知道了。”

  灼灼瘪了瘪嘴,只能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你妻子在晋阳呢!你那么爱她也要等见到她在示爱。”华芳道

  王浚生气,一把将华芳掳到胸前,二人共乘一骑。

  “若你当初老老实实的呆在晋阳等我回来,我又怎么可能娶别人?你这么不听话,我要怎么惩罚你?”

  王浚摩挲着华芳的耳鬓,惩罚的一口轻咬住她的耳垂。

  华芳羞涩的缩着脖子。“那时晋吴发生战事,我担心父兄也会上战场,我十二岁就离开了家,万一那一别成了永别…”

  “如果晋吴再战,你还是要回吴国吗?”王浚认真的看着华芳

  “我…唔…”

  王浚没等她说完便扭转她的额头,堵住了她的嘴,道:“你是我的,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只能站在我身边。”

  卢龙塞客栈,华芳一大早便睡了,王浚躺在她一侧,搂着华芳的小蛮腰不大安份。

  华芳拍开他的手,翻过身子背对着他,没好气道:“我累了,你要是睡不着就自己出去乐子,别吵我。”

  王浚叹气:心爱的女人躺在身边不能碰,他这样的壮汉哪受得了,干脆起身找老马他们喝酒去。

  老马见将军到来,热络的招呼。接连好几天,王浚都跟老马喝到三更半夜才回房睡。一次,大家都喝得微醉,老马好奇道:“我独身在外也就罢了,为何将军有娇妾不陪,却和我们这群臭老爷们混在一起?”

  “快别提了,我从前犯了点错,她一直揪着不放,硬是不让我碰一下。”王浚无奈道

  “谁没犯错的时候,这夫人也太小心眼了,将军把她当珠宝似的捧着,我们都看在眼里呢!”老马替王浚抱不平,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要不…给她来点合欢散?”一个将士提议道

  老马看了眼将军的脸色,厉声道:“你小子花楼逛多了吧?”

  老马又道:“她还能怄一辈子不成,来…来…来…喝起来,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喝到半夜,醉酒的王浚跟秦离挤了一晚。

  数日后,一行人赶到柳城,在柳城最大的客栈——烟姿客栈下榻,前来接洽的是段部汗王的弟弟——段乞珍。

  王浚见华芳呆在屋里挺闷的,道:“明天我会跟段大人商议,你若是无聊就到乌桓山上狩猎,我打听过了,这一带很安全。”

  “太好了!”灼灼雀跃道,华芳亦是开心。

  王浚对灼灼道:“别只顾着玩,看着你家小姐,别让豺狼把她叼走了。”

  “小姐射术比我好,才不会被叼了。”灼灼怼道

  “那就交给你一个任务,猎几只蓝鹊回来,本将军想送件新衣服给夫人。”王浚道

  “啊…这也太难了吧!蓝鹊可是稀罕的很,姑且不论能不能遇到,就算遇上了,它个头那么小又特机警,怎么猎呀?”灼灼为难的皱着眉

  “也没让你一天就猎到,我们在这至少呆十来天。要是还猎不到,以后也别打猎了,免得说出去丢了你家小姐名头。”王浚这么说也是别有用心,对于华芳,他还不是那么放心,总得让她做些事让她没空想东想西。

  “啊…”灼灼立马腌了

  乌桓山,华芳带着灼灼一行人往深山走去,灼灼在晋阳被闷了好一段时间,一进山里跟刚飞出笼的小鸟似的,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谢雨忙叫道:“小心点,别走丢了。”

  “随她吧!她快闷坏了。”华芳道,而后对身边的随从道:“你们也不用拘着,都活动活动筋骨,谁要能猎到蓝鹊,本夫人重重有赏。我会沿着这条山路走,你们沿着山路就能找到我。”

  随从们开心领命:“是,夫人。”

  在蓼院闷了快两年了,华芳的体质较从前差了许多,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见前方大树底下有块石头便坐下歇息。

  谢雨拿出水袋给华芳,道:“这山里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难怪灼灼这么喜欢。”

  “这可是我和灼灼唯一的乐趣,哎呀…”华芳的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往脑门上一摸,都是红彤彤的汁液,抬头望树上,这才发现她们坐在一颗沙果树底下,树上果子已熟,红艳艳的甚是诱人,可惜了灼灼不在,她们俩都不会爬树,便捡了些石头、木棒之类的往树上砸去,奈何树太高了,只掉下一、两颗果子,还摔得稀烂。

  “哎呦…&#*%\”树林深处响起男孩恼怒的声音。

  是胡语,华芳与谢雨面面相觑,树林里走出一位瘦高的美少年,背着长弓,小麦色的皮肤,羽扇一样的睫毛,浅灰色的眼睛大而迷人。

  美少年见到华芳和谢雨时,眼里的惊艳一闪而逝。

  谢雨心虚的低下头,华芳直直的望着美少年,这就是传说中的东胡美男子,只是他看起来不大,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这精致的五官跟卫宣有得一拼。

  华芳道:“我们想吃沙果。”

  美少年望向她们手中的石子,似乎明白了原因,走到树底下一个纵跃窜到树干两米处,抱着树干灵活的爬了上去,摘着树上的沙果啃得津津有味。

  树下的两位女子看得直咽口水。

  灼灼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慌道:“小姐,你没事吧?”

  华芳道:“我没事。”

  “你们在干嘛?”灼灼顺着她俩的眼光看到树上的少年

  “我们想吃果子,不小心用石头砸中了他,然后他就爬上了树。”谢雨道。

  此时美少年吃过了瘾,正大把的摘着果子往布袋里装。

  灼灼气势汹汹的喝道:“这是我们发现的,你给我下来。”

  美少年似乎听不懂汉语,没有回应。

  “你给我下来。”灼灼抬头叉腰、怒视少年,见他还是不理会,灼灼怒踹树干,果树一动不动。

  谢雨道:“他听不懂汉语。”

  灼灼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挥刀砍树,树干开始摇晃。

  “别砍了,我下来,我马上就下来。”树上的美少年吓道,那丫头看起来生猛,万一树倒了,那他不得摔断腿。

  谢雨惊讶:“你会说汉语?”

  美少年不理会谢雨,爬到一半对灼灼道:“这是野生野长的,谁摘到就是谁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把你的布袋先丢下来。”灼灼不理会他的质问

  “凭什么?”美少年道

  “凭我会砍树。”灼灼一脚踹向断口的上方,这棵直径十来寸的树已经岌岌可危。

  “别…别呀!”美少年骇然,解下了布袋扔了下来,他不得不照办,无论他是跳下树还是爬下树,树底下的人都有足够的时间向他挥闷棒。

  谢雨打开布袋,先用水袋里的水洗净两只沙果,递给了华芳,她和灼灼只是随意擦了几下就啃了起来。

  美少年下了树。

  华芳盯着美少年手指上的青玉螭龙佩韘(拉弓时,为了防止弓弦勒伤手指的指环),道:“你叫什么名字?”

  “野彘!”这么丢人的事,难不成还要留下姓名让你嘲笑,美少年低着头,生着闷气讪讪的走开了。

  “野彘,你的袋子。”华芳说完把布袋扔向美少年

  野彘就是野猪,少年郎本想借名字嘲笑这群汉女蠢笨,没想道坑了自己,他皱着眉头接过袋子,转身就走。

  天空中一道红色的身影掠过,谢雨惊喜:“是太阳鸟。”

  华芳快速抽出谢雨身后的弓箭,搭弓引弦,动作流畅迅疾,太阳鸟应声而落。

  谢雨高兴的小跑着去捡鸟。

  ‘野彘’马步下蹲正准备放箭,却看到鸟儿已坠落,回过头来惊讶的望向华芳,道:“我叫吐延。”

  灼灼嘲笑的眼神道:“时辰不早了,你娘亲喊你回家吃饭呢!赶紧走吧!”

  吐延恼怒的望着灼灼,强忍着不发火。

  “你的眼睛真漂亮,你是鲜卑人吗?”华芳打圆场道

  吐延闻言,用傲娇的神态道:“我慕容部的美貌天下闻名,夫人身姿妍丽亦是少见,只是这丫环…”吐延打量着灼灼,灼灼狠狠地瞪着吐延,以示警告。

  吐延摇摇头,道:“怎么长得熊赳赳的?”

  “我这是饱满,是福相。”灼灼气极

  “就是吃多了撑的呗!”吐延继续挑衅道

  “你…”灼灼气得满脸通红

  谢雨小跑着回来,兴奋道:“夫人,这羽毛真漂亮,可惜了!若是只蓝鹊更好。”谢雨高举着手中的太阳鸟,红艳艳的羽毛很是热烈。

  吐延贪婪的盯着谢雨手上的太阳鸟,他此次出来还就是冲着它来的,因为贺迤丽喜欢,贺迤丽是吐延喜欢的姑娘,也是慕容部最漂亮的姑娘。

  华芳见状,对吐延道:“你喜欢?”说着眼神朝谢雨手上的鸟飘去。

  吐延渴望的眼神看着华芳:“嗯!”

  “送你吧!”华芳朝谢雨使了个眼色,谢雨会意的把鸟递给吐延。

  吐延毫不客气的接过,道:“我不会白要你的东西,若日后我猎到了蓝鹊,就给您送去。”

  “日后?这蓝鹊可是稀罕得很,还不知你要什么时候才寻到?”灼灼盛气凌人道

  “夫人所住何处?吐延日后寻到蓝鹊,必亲自登门奉上。”吐延道

  “我明天还会来打猎,但我不熟悉这里,你若闲来无事,不如带我四处转转。”华芳道

  “阿干还在等我,我得走了。夫人若不介意,明日我兄弟二人都很乐意为您效劳!”吐延以右手握拳贴胸,向华芳行了一礼。

  阿干是鲜卑语,意为‘哥哥’。

  “好!明天此地,不见不散。”华芳礼貌的笑道

  吐延又向华芳行了中原礼便离去。

  谢雨见吐延已走远,附在华芳耳边道:“我们上山的时候我就觉得一直有人跟踪,

  刚刚我去捡鸟,发现是将军的人。”

  华芳猜测应该是王浚还不放心她,于是给灼灼使了个眼色。

  灼灼大声喝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还不滚出来?”

  不一会儿,两个随从从林子里缓行而出。

  灼灼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风二,将军担心夫人的安危,让小人一定要保护好夫人。”

  “辛苦了,回去之后你怎么说?”灼灼说着从袖里掏出两锭银子,塞到他手里。

  风二道:“灼灼姐希望小的怎么说?”

  “夫人刚上山就把人遣散了,各自打猎,身边只有谢雨,夫人看起来体力不支,歇了两次才走到半山腰,没有开弓,只在山上摘了些果子吃。”灼灼

  “小的会一字不落的跟将军回复。”

  “嗯!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灼灼满意的点了点头

  风二又继续伏在附近。

  谢雨道:“夫人为何对吐延如此迁就?”

  “人生地不熟,多交个朋友总不会错的。”华芳道,她相信这少年的身份很不一般,除了青玉螭龙佩韘,远离中原还会说汉语、懂中原礼节的鲜卑族少年,他的学识教养绝非普通子弟所有。只可惜了姓慕容,慕容部只是个小部落。

  “我们出一趟远门不容易,明天见面尽量跟他们套近乎。”华芳道

  “喏!”灼灼与谢雨领命

  吐延来到山脚,见到来人早已候在那,道:“阿干(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山了?”

  “我还是喜欢在草原上狩猎,这乌压压的树林里怪压抑的。”

  回话人名拓跋猗迤,两人的父亲都崇善中原文化,又都是智谋之士,便结为兄弟,猗迤比吐延年长两岁,身材较为魁梧,个也高他半个头,头戴鹿皮毡帽,穿着白裘背心,耳上挂着两只金环,脖子上戴着兽首银圈,背上背着一张精弓。这身打扮,明显要比吐延出身好得多,唯一不如吐延的就属那张大盘脸,眼睛小,粗鼻梁,厚唇,脸颊上还有两朵红晕,笑起来一副纯朴憨厚的样子。猗迤半年前丧母,心情一直很低落,父亲不在索部,他便跑出来散心。

  “我今天的运气不好,什么也没猎到。”吐延道

  拓跋猗迤掂了掂吐延的腰袋,喜道:“有太阳鸟,你不就是冲着它来的吗?这还叫运气不好呀?”

  “这不是我猎的,是别人给的,我还得还人家几只蓝鹊。”吐延想起来也挺呕的,被个丫头片子威胁了不说,射猎还比不过娇滴滴的中原女。

  “谁那么好心?”

  “一个中原女子,不仅长得漂亮,还贵气大方,身边有个很漂亮的姑娘和一个很野蛮的丫环。”

  拓跋猗迤一听,两眼冒着精光,喜道:“哦!是什么样的中原女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中原的大小姐,听说中原的小姐不仅聪慧且才艺俱佳,性格还温柔得跟水似的。”

  “就是你说的这种——才艺俱佳还柔情似水的,她身上香喷喷的,声音软软的,说的话总让人觉得舒服,但挽起弓来却让男人脸红。不怕你笑话,这只鸟是我先看到的,我都没看到她怎么拉的弓,鸟就掉下来了。”吐延尴尬的挠着脑瓜子

  “你运气真好!要是我也能遇上就好啦!”拓跋猗迤羡慕道

  “她明天还会来。”吐延白了拓跋两眼,他只听到了“中原小姐”这几个字便兴奋不已,根本没细听,为何中原的大小姐会在乌桓山出现?

  “太好了!”拓跋兴奋道

  吐延所属的慕容部都城是昌黎棘,与柳城只隔着一座乌桓山,绕过乌桓山,骑快马一天就可抵达。对于段部的迅速崛起,相邻的慕容部一直都极尽巴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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