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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章 大灰狼


  王浚侧过脸望了眼华芳,生过孩子的她比从前多了份柔美,少了棱角;眼中没有了少时的慧黠,多了些忧愁却仍然灵动。

  白马驿站,一行人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吃过饭后早早的歇下了。

  身边多了一个人,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华芳心里略微紧张,翻来覆去竟睡不着。

  “睡不着?”王浚翻过身子对华芳道

  “嗯!”华芳道

  “为什么睡不着?”

  “我…我认床。”华芳撒谎道

  “那我们做点事情吧?”王浚兴奋道

  “什么事情?”华芳紧张的捂紧被子道

  王浚起身想拉开华芳的被子,华芳死死的拽着不放,紧张道:“你要干嘛?”

  “起来下棋呀!你以为我能干嘛?”王浚看着华芳龟缩的怂样,恍然大悟道:“拜托,你以为你夫君的身子是铁打吗?骑了一天的马,我也会累的好吗?”

  华芳羞红了脸,恼道:“不下,你以为你去了一趟边郡就是我的对手吗?”

  “也是,那你想做什么?”王浚躺下来,支起上身盯着华芳道

  “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是睡不着。”华芳依旧裹在被子里,打从入住蓼院,她就经常失眠。

  “不如…喝点小酒,容易入眠。”王浚狡黠道,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追在心爱的姑娘屁股后的傻小子。

  “好吧!”

  王浚唤来小厮,准备好了一桌酒菜。

  “光这样斋喝也没意思,不如行酒令?谁输了谁脱衣服,脱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去睡。”王浚又道

  华芳尴尬的看着王浚。

  “那这样好了,可以选择脱衣服,也可以选择喝酒。”王浚道

  “好。”华芳道

  几局下来,王浚脱的只剩裤叉。

  华芳喝上了头,双眼浑浊,思维混乱,就是不敢拿正眼看王浚。这样的状态,华芳哪有不输的道理。

  王浚望着华芳酡红的脸蛋,心旌荡漾…

  “夫人小心!”王浚绕过酒桌,扶着醉熏熏的华芳。

  华芳贴着王浚壮实的胸膛,不由的脸红心跳,身子软绵绵的无力,便任由王浚扶着。

  王浚心里像被猫挠似的,扶着华芳的双手不自觉的收了收,柔声道:“夫人,你输了。”

  华芳看了看杯中酒,紧皱眉头,她实在喝不下了。

  王浚见状觉得差不多了,道:“脱衣服吧?再玩一局我们也该睡了。”

  华芳顿了顿,点了点头,王浚替她脱掉了中衣。

  一局酒令过后,“你又输了。”

  王浚话音刚落便轻轻拉开了华芳的内衣,她也仅剩灰白色莲花肚兜和长裤。

  王浚直勾勾的审视她,生过孩子后,她的腰枝更纤细了,身上有股暧暖的乳香味,抚着她光滑洁白的肩头,王浚抿了一口酒,压住干涩燥热的喉咙,道:“还玩吗?”

  华芳摇了摇头,王浚扶着她往床边走去。

  寂静的夜里,只听到驿站的某处客房一声娇呼:“为什么脱我衣服?”

  “华儿,你输了。”

  “干嘛钻到我被子里来?”

  “没穿衣服,我冷!”

  ……

  翌日清晨,灼灼敲门,华芳在周身酸麻无力中睁眼醒来,望着沉睡的王浚,想起了昨夜种种气上心头,一脚猛踹向王浚。

  “啊…”王浚痛呼一声醒来,抚着大腿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着一脸恼怒的华芳清醒过来,故作不知道:“华儿这是怎么啦?”

  “你还敢问我?”华芳已是怒不可遏

  “我昨晚也喝多了,又累又困。”王浚抚着头,回想昨晚的活色生香,她只有喝醉了才有些许娇媚,她身上的乳香味更让他欲罢不能。

  “你分明诓我。”华芳怒道,她模糊的记得昨晚他就没有消停过,她被闹醒过好几次,断不像他所说的劳累。

  王浚爬上床,道:“诓你什么?”

  “你昨晚…你…”华芳恼羞成怒,又一脚踹向他大腿。从来只有她诓人,被人诓还属头一次。

  “啊…你不能换一个地方踹吗?”王浚抚着痛处痛呼,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这次他坐的离华芳远远的。

  老马一行人在楼下吃得差不多了,看着将军一瘸一拐的下楼来,后头的华夫人一脸青灰,似乎没睡好。

  老马取笑道:“将军,这日子还长着呢,何必这么心急?”

  众人掩嘴偷笑。

  “闭嘴!”王浚偷看了一眼华芳,见她脸色一直难看,一路上更是一言不发。

  即夜,一行人在雁门驿站落脚,华芳把被子往地上一扔,道:“要么你睡地上,要么我去跟灼灼挤。”

  昨晚用力过度,现在还虚得慌,王浚自觉的躺在地上,枕着双臂很快就睡着了。直至代郡,他们都如此相处。

  途中灼灼偶尔将缰绳交给谢雨试驾,谢雨极其聪慧,将要到达代郡,她已能独自骑行。

  代郡将军府,王浚把华芳安排在东院,对华芳道:“赶了这么远的路你也累了,先休息两天,这几天我都会在军营处理公务。你若闷了,就让李管事带你出去逛逛,不要贪玩,等我安排好就去乌桓。”

  “嗯!”华芳点头

  王浚回到营地议事。

  一翻沐浴,华芳坐在梳装镜前,灼灼替她吸干头发,问道:“您和将军什么时候和好了?您这就原谅他啦?”

  “总不能闹一辈子吧!”

  “也是,孩子都生了,还是安生的过日子吧!将军也不差。”

  “过几天我们会去乌桓,明天我们上街采买些胡人的衣物。”

  灼灼大喜,一对绿豆眼轱辘辘的转着,开心道:“去乌桓?乌桓就是您说的——有很多美男子,还有很多葡萄和乳酪的地方?”灼灼想到乳酪就流口水。

  华芳见灼灼那馋样笑道:“是有乳酪,但没有葡萄,葡萄是西域的,美男子在昌黎棘的慕容部。”

  “有乳酪也好呀!果然还是跟将军和好的好处多,奴婢再也不跟将军顶嘴了。”灼灼开心道

  这丫头,就几块乳酪也能收买她,王浚知道了应该会买下一片牧场。华芳无奈的摇头。

  洛阳皇宫,自皇后薨逝,后宫无主,众妃嫔开始了疯狂的后位之争。武帝吃饭、睡觉、逛花园都被搅得不安生,实在不堪其扰便躲进太极殿,终日不出。

  “启禀皇上,临晋侯求见!”太监上报,临晋侯是皇后的叔父杨骏。

  武帝点头示意。

  “微臣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叔父不必多礼,来人,赐坐。”武帝爱屋及乌,对已故皇后的亲眷一直多有照拂。

  杨骏见武帝面色忧郁,道:“皇上似乎不开心,不知何事困扰?臣下愿替陛下解忧。”

  “唉…”武帝长叹了一口气,道:“圣人有云: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朕今日算见识到了,这后宫娇滴滴的女人为争夺后位,花园里、饭桌上、任何地方她们都能寻机会打起来,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宫里的东西都被她们砸了个遍,真是…太可怕!”武帝说着捧着胸口,仍心有余悸。

  “皇上何不下一道旨令:后宫嫔妃不可晋级为后,继后人选只从后妃之外的女子中挑选。”杨骏建议道,其实他正是听闻后宫闹得不可开交,才急匆匆的起来,武帝虽是亲口允诺立他的女儿杨芷为后,可不知为何迟迟不下圣旨?他担心皇帝绷不住,改了后位人选。

  “对呀!朕怎么没想到?叔父可帮了朕一个大忙了。”武帝高兴之余,不忘杨骏此行目的,又道:“不知叔父前来,所谓何事?”

  “臣听闻太子近日耽于玩乐,不事课业,太子毕竟年幼,还不懂得照顾自己,何不令小女前来监督照顾?”杨骏小心的查看武帝脸色。

  “既然如此,有劳令嫒前往东宫,督促太子功课。”武帝道

  杨骏无奈退出宫殿,武帝一脸阴沉。

  皇后临终的一幕徘徊在武帝脑海:皇后的眼泪,太子的拳拳盛意,杨芷的美貌,武帝的不忍,终是点头答应立杨芷为后。可武帝出了显阳殿就后悔了,他远远的瞥见了那抹单薄的身影…他希望余生能得她在身旁。

  武帝从回忆中醒来。“宣左贵嫔侍候笔墨。”

  “是!”小黄门应声道

  左芬为守皇后热孝,一身素衣,未施脂粉来到御书房研墨。

  武帝瞥了她一眼,将一卷凑折丢到她跟前,道:“这是晋阳的凑折。”

  左芬犹疑的拿起凑折打开,是博临公王浚的凑报:王浚的三夫人华芳产下一女,名曰王韶。

  华芳是谁?不认识。左芬合上凑折,疑惑的望着武帝。

  “华芳,就是你那日思夜想的好姐妹——张纤纤。”武帝头也不抬的解答了左芬的疑问。

  左芬颤抖着手,激动的重新打开凑折,霎时泪如雨下,口中喃喃道:“一夜难产…产女时博陵公远在代郡…韶儿。听说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一个晚上难产,她得有多痛?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彭祖为什么也不在她身边?有没人照顾她呀?她害怕了怎么办?”

  武帝见状搁下御笔,抽出手帕替左芬拭泪,感叹道:“爱妃如此担心,若华夫人得知定会感激。”

  “臣妾想送些东西去晋阳,求皇上成全。”左芬泪汪汪的望着武帝

  “那就命人挑些补药、贡品送去晋阳吧!”武帝是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还是面对心爱的女人。

  “臣妾代纤纤谢过,愿吾皇千秋万世…”左芬说着正要跪下,武帝扶着她的双臂阻止。

  “朕不想要什么千秋万世,只愿得一心人,陪朕共享万里山河。”武帝无比认真的望着左芬。

  左芬讶异的回望武帝,之前还以为他色欲熏心,随口说说罢了。

  “后位无上荣耀,天下女子皆向往之,臣妾也不例外,可后位又岂是人人能坐得。历朝历代的外戚不乏佐世之才,或是扶持弱主,维护江山永固,在不济也能稳定后宫。圣人云:夫能固位者,必度于本末,而后立衷焉,方可本枝百世。臣妾赢弱又不擅权术,和娘家人一样只会弄墨,不会弄权,妾身基柱已毁,哪堪中宫之位?”

  这女人自入宫以来,都是一身的慌言和秘密,唯独这几句话诚恳。武帝敛眉道:“夜已深,爱妃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臣妾告退。”左芬又瞧了一眼奏折,不舍的离去。

  各宫对皇帝的状态都十分关注,当胡贵嫔得到左贵嫔侍候笔墨的消息时,身旁的长宫女道:“娘娘,您不担心左贵嫔捷足先登吗?”

  胡贵嫔嗤之以鼻,道:“任何人都值得本宫担心,只这左贵嫔除外,她娘家空有才名,却无权势,她本身更是有皇后的病,却无皇后的命。据说,她至今还是个原装货呢!”胡贵嫔说完掩嘴莞尔。

  “娘娘睿智,我等望尘莫及。”众宫女奉承道

  幽州,大将军府

  卫宣在十七岁前,家中的门槛都快要被媒婆踏平了,卫老夫人也是特别疼爱这儿子,没想那么早订亲,便推了所有亲事。卫宣十七以后,卫老夫人也开始挑选四儿媳人选。卫宣不胜其烦,避无可避便躲进了青楼,三天两头的不着家,这一年下来,他渐渐喜欢那个地方。青楼的姑娘善于揣度人心,更何卫宣这种有修养、有家世、还有世间少有的俊容,姑娘们见到他都掏心掏肺的侍候。

  卫宣去到那里总感觉无比轻松,青楼的姑娘千姿百态,总有一款类左芬的。于是,卫宣流连青楼狎馆,他好色酗酒、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的名声便传扬开来。幽州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怎会把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

  卫老夫人跟卫瓘一合计,把卫宣送到京城老二家,一来跟着老二修身养性;二来幽州远离京城,可以在京城寻门好亲事。

  卫宣来到京城后倒也没在去青楼,交往的朋友都是些贤名仁德之辈。

  卫恒此时已升任尚书郎,常常跟这弟弟谈起朝政,偶尔也询问意见。这四弟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纨绔,他成日里与诗书做伴,对左氏兄妹的辞赋尤为赞赏,外界对他的评价也颇为正面。卫恒总算放下心来,替卫宣在太子府谋了个差事。

  卫宣一脸精神飒爽,平日里喜欢说笑逗趣,时常给宫人们送小礼物、小点心,惯会经营人脉,太子妃对他评价极高。

  有卫四郎做伴如珠玉在侧,而其容貌更胜珠玉的传闻在宫中传开。太子府的娇客渐渐多了起来,其中不乏公主,顾名思义是探望太子,一见卫宣就走不动路了。

  卫宣总是热心、有礼的照顾这些大晋的第一小姐们,有时会热情的送她们出太子府,甚至送到宫里,这一来二去,他竟成了宫里的常客。终于有一次在繁昌公主的宴会上,他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左芬。

  “多年不见,贵嫔娘娘轻减了许多。娘娘如此不爱惜身体,纤纤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心痛!”卫宣见左芬消瘦的身体,满眼都是心疼。

  “你见过纤纤?她还好吗?”左芬在宫中见到故人,惊喜过望。

  “那倒没有,姐姐的家书常常提到她。她现在叫华芳,是浚哥哥的三夫人,她的生父对浚哥哥的父亲有救命之恩,整个王府都对她极尊重。今年年初她产下一女,王老夫人取名韶,有美好之意。中秋过后,浚哥哥还把她带到了代郡,之后就没了消息。”

  卫宣不叫姐夫是担心左芬心酸,望着左芬脸上的喜悦之情,他心里也慰然。

  一身华服的太子妃道:“你们说的什么呀?是琅玡王家还是太原王府?既然那么宠她,就把她扶正呗?”

  左芬开心的向太子妃施了一礼,却不愿与她多言,道:“多谢太子妃吉言!”

  如今左芬已为后妃,虽是近在眼前,卫宣竟不敢多看一眼。

  左芬遇到故旧难得高兴,多喝了几杯,酒量不佳的她由玉见扶回了寝宫。

  卫宣不舍也忍了。

  繁昌公主看出了些端倪,道:“卫公子和左贵嫔是故交?”

  “左贵嫔与家姐是同窗,小生与她俩也就读同一书院,当时小生年幼无知,常常挤在脂粉群中玩耍。左贵嫔身体一向羸弱,家姐曾再三叮嘱,若见到左贵嫔要好好宽慰她。”

  年纪渐长却依然美艳的卫贵嫔调笑,道:“你不止是挤在脂粉群中吧?你娘还给你抹过脂粉穿上裙子,我们几个姑舅还以为卫家添了个女娇娃。”

  卫宣尴尬,众人却炸了锅般兴致勃勃。

  太子妃趁兴提意:“让卫四郎在扮一个,我们与他一较高低如何?”

  “好!”众贵女们纷纷响应,拉扯着卫宣,当场就要给他宽衣。

  “别!别!别!诸位姐妹们都是花,卫宣只是片绿叶,叶子哪有资格与花争艳?”

  面对这群恶兴突起的贵女,卫宣吓得直冒冷汗,四处作辑讨饶。

  繁昌公主静静地看着衣服零乱的卫宣,既不帮忙,也不助长贵女们的兴致。

  贵女们见心仪之人讨饶,哪会真心为难?罚了他几杯酒了事。

  待气氛平息,繁昌公主接着之前的话题道:“你宽慰左贵嫔?她有什么需要宽慰?”

  “家姐说左贵嫔一向清高不屑争宠,一直担心娘娘进宫后会过得不如意。”

  “说的也是,她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呆在宫里。”繁昌公主率真,性格也算温和,当然长得更温和。

  “公主熟悉左贵嫔?”卫宣道

  “本宫比较熟悉她的诗,父皇成日把她带在身边却不宠幸,只是让她即兴做诗。左贵嫔才高却极不合群,又常患病,住的宫室门庭只有鸦雀往来。”

  “以前纤纤姐在时她不是这个样子。她们到处游猎,远的地方去过河套草原,纤纤姐深谙厨艺又善于调理,把左姐姐养得壮壮的。”

  “那样的日子真是美呀!换成本宫进到这深宫,也会开心不起来。”繁昌公主若有所思道,此后也开始关注左芬,但凡宴饮都会邀她前往。

  宴会在日暮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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