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西陵之战—山越的愤怒
又碰了一鼻子灰,诸葛靓摸摸鼻头。四周的士兵忙得脚不沾地,远处的石礅上却坐着一只‘大猩猩’悠闲的啃着果子,据说他是山越的第一猛士,还是校尉。
诸葛靓走到‘大猩猩’旁边,道:“果子好吃吗?”
沙臼头也不抬,道:“好吃。”
诸葛靓蹲到他身旁道:“想喝酒吃肉吗?”
沙臼扭过头道:“你有吗?”
“杀敌立功不就有了吗?”
还以为他有好事,沙臼一脸鄙夷的扭回头:“去!这谁不知道呀!杨肇还没到,步阐躲在里面不出来,我上哪杀敌去?”
“叫他出来!”
沙臼更没好气:“步阐又不是我儿子——我叫他出来他就出来。”
“我给他去一封信,他会出来的。”诸葛靓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沙臼。
沙臼瞄着信封将信将疑,也不接信,皱起眉头,半天才吐出几字:“我不识字。”
诸葛靓无趣的抖出信,念道:“愚杨肇,受诏驰援,吾日夜兼行,今在南郡,翌日亥时可至。听闻陆贼高筑城…”
沙臼举着啃了一半的果子,楞楞的盯着诸葛靓念信。
诸葛靓念罢,微笑看向沙臼。
沙臼摸头不着脑,操着一口生涩的官言道:“什么意思呀?”
你个傻ⅹ。诸葛靓收起了笑容,道:“杨肇趁我们的围墙还没合拢,想跟步阐内外夹击。”
“哦…”沙臼恍然大悟,摸着头顶那几根稀疏的头发,又来个180度的转变,道:“那你怎么不向大司马献计?”
“大司马忙着筑墙,他让我看着办。”诸葛靓剔了剔指甲。
“我这二千子弟兵都是一个寨、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去冒险。”沙臼略有可惜,还是继续啃着他的果子。
“那你们为什么来参战?”诸葛靓也不恼,鄙夷的望着沙臼。
“当然是为了赏金。”
不打仗,哪来的赏金?沙臼说完就觉得自相茅盾,见诸葛靓一脸嘲讽,脑子一热,把手里的果子一扔,道:“老子跟你干!”
好险!诸葛靓一脸后怕的看着地上的果子,已经嵌进了泥里,碎得稀八烂,还好这货没往他脑门上扔。
诸葛靓咂舌道:“沙老弟,你放心,所有的功劳都是你的。如果出了问题,你就把责任统统推给我。”
“爽快!”沙臼放心道
翌日,西陵
步阐站在城楼上远眺,他一直都在关注陆抗军筑墙,从挖地基到一条数里长的城墙耸立在西陵城外,总共才花了半个多月。步阐在心里嚎啕:陆抗你可是战神,为什么要跟包工头抢饭碗?
“报…”传令兵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禀告将军,杨刺史飞鸽传书。”传令兵把信呈上
步阐急切的展开信,看完之后大喜,道:“传令下去:今晚只留一千士兵在城内接应我们,其余的出城,跟杨刺史夹击陆抗,以烟火为信号。”
副参申絯接过步阐手中的信阅览,道:“我们从没跟杨肇打过交道,将军如何确定这信的真伪?”
“他说得有道理,若等高墙筑好,连只鸟都飞不进来,他再想增援也不可能了。”
步阐领着四千人夜袭陆抗军营,被守候多时的南越人杀得哭天叫地。蛮夷之所以被称为蛮夷,其作风狠辣远非中原人可比,根本就不把杨肇军当人呀!南越人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野猪伏杀,尤其沙臼长得一副大猩猩的模样,使着一对铁蒺藜骨朵(带刺的铁锤),臂力惊人,杀敌时一铁锤朝对方头上抡下去,敌人还未倒地,脑浆已经流了出来,吓得步阐军以为遇到猴妖了,退回城内龟缩不出。
步家治理西陵四十载,山越人也被步家压制了四十载,心里早就积满了怨气,这次山越人仅两千就撵着步阐军的屁股打,心里那个痛快啊!刀挥得也特别畅快,直到步阐逃回城内,山越人才甩了甩砍累了的手。
陆抗被吵醒起身查看时,夜袭也快结束了。
沙臼喜滋滋的上前汇报:“禀报大司马,步阐夜袭军营,被我越族子弟歼灭六百,其余已退回城内。”
陆抗纳闷道:“步阐是怎么想的?怎么无缘无故的跑出城来送死?你又怎么知道他会夜袭?”
“回禀大司马,我模仿杨肇写了封信给他。”
陆抗了然一笑,道:“看不出你这大猩猩还挺鸡贼的,赏!”
沙臼得了赏金又出了恶气,心里喜滋滋的,再见到诸葛靓也客客气气的。
诸葛靓盯着沙臼的钱袋,道:“还想要赏金吗?”
沙臼笑呵呵道:“谁会嫌钱多?”
诸葛微笑的看着沙臼,道:“我再给步阐去一封信。”
“那步阐又不是傻子。”
“那也要看他碰上了谁?”
步阐接到‘杨肇’的信,大意是说昨晚杨肇带着先前部队二千余人夜袭,中了陆抗的埋伏,今晚三万人马能赶到西陵,望能一举歼灭陆抗,以报昨日之辱。
步阐把信递给申絯,申絯道:“这信出自同一人手。”
“杨肇二千人就敢打陆抗,他未免也太小瞧陆抗了。传令下去,今晚准备夜袭。”
“将军,万一这信是伪造的呢?”申副统道,昨晚他们遭到伏击,损失不小。
“如果是伪造,也只有陆抗会伪造,那昨晚我们还有命回来吗?昨晚伏击我们的也就二千人左右,而且整晚没看到陆抗,原来他是去伏击杨肇了。这次杨肇会先在陆抗军营放火,等敌军忙着扑火我们在动手。”
即夜,沙臼带着他的越族子弟刚出动,诸葛靓就示意他把自己的营帐烧了,沙臼二话不说就照办。待杨肇军偷偷摸摸的来到宝城,昨晚那一幕又重新上演,南越子弟热情的接待了杨肇军,挥舞着大砍刀和长枪直撵着杨肇军跑。
陆抗出营查看。
卫兵禀报:“步阐又出城了,遭沙臼伏击。”
陆抗:“那营帐又是怎么回事?”
“沙臼为了引敌,自己烧了自己的帐篷。”
“这些野蛮人,为了立功真是无所不用,按例赏吧!”
“大司马,军中纵火是大罪。”
“算了,这些蛮夷向来反复无常,怕他们搞事才拉来前线建工事,哪能以军规约束。仔细火种死灰复燃。”陆抗说完就回营了。
翌日,沙臼带着好酒好肉去见诸葛靓。
沙臼笑嘻嘻道:“将军什么时候再给步阐去信?我老沙随时准备着。”
“得了不少赏金吧?”诸葛靓一边喝着酒,一边盯着沙臼的钱袋。
“老婆本是有了,奶水钱还差得远了。”沙臼乐呵呵道
“你这心也够贪的嚯!可惜步阐还不够蠢,再写信也不能够相信了。”诸葛靓吃着肉道
“我也没想到步阐会蠢成这样,我一直都以为汉人狡诈、诡计多端,没想到步阐是十头猪加起来也比不上他蠢。你在想想…一定能想出法子把他骗出来。”沙臼激动道,一边殷勤地给诸葛靓斟着酒。
“我上次写信说杨肇三万大军集齐夜袭。这么大的阵战,西陵的探子不可能探不到实情。还没开战你就赚了这么多,也没让你的子弟兵丢命,刻知足啦!”
沙臼想了想,道:“也是,等开战也还能在赚些。来来来…喝酒,小弟是真佩服诸葛将军…”
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总是格外宁静的。
陆抗花了二十多天,终于在隘口把高墙筑好了,杨肇军还没到来,陆抗军中却有将领叛逃了。
陆抗的参军俞赞,见陆抗素来瞧不起陆晏,一次醉酒后也轻辱他。老实芭蕉的陆晏知晓战况危急,并不与俞赞计较。谁知俞赞酒醒后,手下劝道:“参军,您得罪了陆晏,以后在军中恐难有出头之日。”
俞赞道:“怕什么?陆晏无能儿,大司马也从不把他放眼里。”
“自己的儿子可以骂,可以打,但外人若要欺负,任谁都不会做视不管。眼下战事吃紧,他们不会拿您怎么样,谁担保日后不会秋后算账?”
俞赞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带着手下十几人,趁夜投奔杨肇。
中午,陆晏得知俞赞叛逃,急匆匆的跑来向陆抗禀报:“禀大司马,俞赞叛逃。”
陆抗闻言直皱眉头。
宜都太守忙道:“大司马,赶紧调换戍防吧?那俞赞熟悉我们的戍防,也知道我们兵力不足,他们必定从懒散又不服管束的山越人防地下手。”
陆抗思虑道:“我军本就兵力不足,若不能妥善利用这些凶猛的山越人,仅直就是暴殄天物。传令下去:全军集合,本将军要训话。”
宜都太守急忙召集军队集合。
陆抗对着台下二万吴军大声道:“杨肇大军今晚可抵达赤溪,而江陵早就被五万晋军围攻,很多人都劝本将军去江陵坐镇,你们可知本将军为何执意留在这里?”
众将士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抗又道:“前年晋国有个御医,为了升官发财讨晋国皇帝欢喜,让人去山里打了几千只彩雉做成雉头裘献给晋帝,一同被送进晋皇宫的还有一位山越族美女。晋国那个狗皇帝本就是个色坯,头一次见这么率真活沷露大腿的山越美女,眼睛都看直了,口水直流呀!可是山越美女宁死不从,晋国那狗皇帝已经四十好几了,比山越美女她爹还要老。狗皇帝逼死了山越美女,又让杨肇到西陵来抢山越姑娘。其实羊祜打江陵只是一个幌子,他是想把本将军骗到江陵去,好让西陵无人防守。不然西陵投降,他身为主帅为什么跑去江陵?江陵守军不过数千人,羊祜五万大军若真想攻城,江陵早就被他拿下了。”
山越地处亚热带,气候异常湿热,山里的姑娘便于日常劳作,穿的都是露大腿的短裙,缠着绑腿,常有遭中原人调戏的事件发生,山越人早就愤恨在心。
“难怪大司马不肯去江陵,羊祜围着江陵不打,原来如此呀!还是大司马明查。”这是东吴正规军的焦点
“前些年的确有人高价收购彩雉,我还卖了十几只呢!赚了足足六俩银子呢!原来晋国皇帝喜欢鸟毛呀!喜欢鸟毛也没关系,想抢我们越族的美女,没门!”山越人群情湧动。
陆抗见山越人的愤怒还不够,又添了把火:“今天晚上…顶多明天清晨,杨肇就会攻打宝城,而且他专挑你们山越人的戍防下手。晋国的狗皇帝只挑山越那些年轻漂亮、未出嫁的女孩,可那杨肇连山越的寡妇都不放过。”
这种话,是个男人都受不的,更何况这些野蛮的山越人,他们已经彻底被激怒了,一下午时间就把捕兽用的石块、兽网、箭戟、火油备得足足的,有的甚至自掏腰补充器具。
杨肇得到俞赞自是异常兴奋,又听俞赞说陆抗兵力不足,只能大量征诏山越人戍防,山越人自古以来都没谁驯服过,纪律松散、不服命令又各自为战,反反复复的臣服又叛乱。于是听从俞赞的意见,连夜赶往宝城附近的赤溪驻扎,趁陆抗还没来得及调防,约步阐明早寅时共同夹击陆抗,而他则专挑山越人的防地进攻。
收到书信的步阐破口大骂:“陆抗小儿,还想坑老子,你给老子等着。”
步阐提笔写了一个字——‘好’,便命人将信送出。
杨肇见信虽有疑惑,但料想步阐也不会拿自家性命开玩笑,便依计行事。
杨肇着急进攻,军队还没来得及休整就劳师作战,攻到一半发现夹击之势并未形成,这些山越人却发了狂似的剧烈反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杨肇心里不免直打鼓,溃败之势已然形成。
山越人一身蛮劲像是使不完,从城墙上扔下的石块像雨点一样落下,箭矢枪戟密密麻麻的飞射,射杀城下的晋军远比射天上的小鸟、地上的野猪容易许多,打猎为生的山越人占尽了的天时、地利、人和。晋军丢弃辎重、铠甲纷纷逃命。
陆抗见晋军败得太快,正担心是杨肇的诱敌之计,不让将士们出城追击。
敢烧营帐的山越人,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又且会听从陆抗的指挥,一个个像得了疯牛病似的撵着晋军打,追着晋军跑出了百里地,直把晋军累得没力气喊“救命”。陆抗这才派出骑兵追击,杨肇军损失大半,山越人也出够了气。
陆抗用大量孔明灯,将晋军战败的消息洒得西陵城到处都是,信上还道:念尔等受奸人蒙蔽,即刻打开城门投降,陆大司马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只追究步阐一个之责。若尔等继续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攻下西陵之日,必将屠城。
西陵众将惶恐,急忙开城投降。陆抗依约屠步阐三族,其余部将皆赦免。
至此,杨肇败退回荆州。西陵之战来的很突然,结束得也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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