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次日一早,天尚未明。襄国公府门前已摆开三辆马车。合府之人均至门厅为陈夫人三人送行。
青桐因为起的太早仍然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忽然一阵幽香扑鼻,她不禁倏然清醒,扭头一看,身侧立着一位年轻少妇,身穿撒花烟罗衫,百褶如意裙,手持穿花蝴蝶团扇,香娇玉嫩,妍姿俏丽。
青桐忙道,“姨娘来了。”
这少妇正是秦治的小妾薛氏,她斜睨青桐一眼,幽幽说道,“听闻姑娘要入宫,特来相送。”
青桐只觉得她话中带刺,但还是客气的回答,“不敢,有劳姨娘。”
薛姨娘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一时婆子丫头们收拾已毕,陈夫人又嘱咐了管家娘子几句,便率先上了第一辆青幔油壁车。青榕青桐先辞了襄国公,众姊妹及几位姨娘也过来作别。
青桐扫一眼众人,只见别人尚可,独许姨娘一脸不屑应付,而薛姨娘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青桐心中疑惑,清晰地感觉到这神情中的敌意。她细细回思,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姨娘。
此时青榕已入车坐定,招呼青桐上车。青桐正要扶知心的手,忽闻幽香又至,一只细白柔美的纤手出现在眼前,只听薛姨娘道,“知心姑娘快些去后面上车吧,我扶你们姑娘。”
知心谢了薛姨娘,自去后面上车。
青桐扭过头,盯着薛姨娘,低声问道,“姨娘究竟何事?”
薛姨娘柔媚一笑,道,“无事。不过......”
“不过什么?”青桐追问。
薛姨娘眼波流转,欣赏着自己白皙光滑的手,缓缓说道,“姑娘此去怕是要有大富贵,只是不知......有没有福气消受呢!”
青桐冷笑,“多谢姨娘瞧得起,青桐他日若真能富贵,必不会忘记姨娘今日提醒之善。”说罢转身便登车而入。
且说许姨娘整个早上都怏怏不乐,无数次腹诽心谤,此时目送陈夫人和青榕青桐的车马远去,恨恨的拧了拧手中的帕子,见国公爷进了书房,便招了青槿青榭到自己房中来。
“你们两个也没出息,偏偏连个消息都打探不到,白白错失了进宫的机会!”许姨娘不满地看着二人。
青槿不以为意,“打探到又如何,我和四妹确实不够年纪,再说了,进宫有什么好处,规矩又多,又不自在。”
许姨娘白了她一眼,“打探到自然有用,公主大婚是喜事,咱们襄国公府盛承宠眷,让你们父亲去求求圣上,也未必就这么严苛,你再有一月便及笄,跟着进宫有什么不行。”
青槿轻哼一声,“姨娘不是说夫人房里有咱们的人吗,怎么也没递出个消息来?”
许姨娘对青槿的态度十分不满,强忍怒气道,“那小丫头昨个不当班,因此未打听到。再说你是小姐,我是姨娘,你天天在夫人房中走动,倒要叫我找人打探?”
青槿也有些生气,“夫人房中规矩有多严姨娘不是不知道,云翠玉翠只认夫人一个,我们姊妹去了连话都不多说几句,倒是盯得我们紧,如何有机会探听?”
许姨娘道,“那二姑娘怎么知道的?自是大姑娘告诉她的,你们平时怎么不多和大姑娘走动走动,她到底是夫人生的,有什么消息自然她先知道。就知道冲我大喊大叫,怎么不动动脑子?”
青槿默然无语,委屈地滴下泪来。
青榭因年幼,一直坐在旁边看她二人说话,此时见青槿哭了,忙劝道,“姐姐别委屈,姨娘说的确有道理,咱们以后多学着些就是了。”又扭头问许姨娘,“姨娘为何非要姐姐和我这次跟着进宫?”
许姨娘饮了口茶,说道,“你倒还罢了,你姐姐确是错失良机。圣上要为大公主办宴游,当然人越多越好,为何只要十六岁以上的世家女孩儿?”
青榭细细思忖,“莫不是圣上要选妃?”
许姨娘微微一笑,“瞧瞧,槿儿,你还有脸哭,你妹妹都想明白了。不过恐怕不是圣上选妃,而是为大皇子平王殿下选妃。”
青槿听得愣了,“大皇子?”
“是啊,”许姨娘点点头,“平王妃逝后,平王殿下一直未续弦,听说府中连侧妃都没几个,子女更是没有。圣上岂能容他一直不娶?听说圣上已有立太子之意,不过就是平王盛王二选其一,我看还是平王胜算大些,毕竟是长子。若是立平王,岂能没有平王妃?”
青槿笑道,“姨娘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若立储之事真如此简单,我朝开国已十数年,为何迟迟不立太子?”
许姨娘冷笑,“立储之事当然没这么简单。圣上登基时,平王盛王十分年幼,大约是待其长成,择贤而立。谁想皇嗣不多,到如今也只长成了四位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仍是年幼,还得是要从平王盛王二位里选定。”
青槿笑道,“我可不想做什么太子妃,争权夺利有多血腥,单看史书便知一二,真要卷入其中,只怕连命都难保。”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胆小怕事的东西!”许姨娘恨恨地一摔杯子,“整日里说大姑娘懦弱,你又好到那里去了!你也不想想,太子之争一旦开始,咱们国公府能独善其身吗,若你父亲支持平王,你又成了平王妃,那日后咱们......”
“姨娘慎言,你怎么知道爹爹支持平王!这种事情是咱们可以议论的吗?退一步讲,有大姐姐这个嫡女,还有二姐姐,虽是大伯伯遗女,到底是嫡出身份,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庶女去当王妃,你当皇家选妃都不看家世不分嫡庶的嘛,简直荒唐!”青槿气呼呼地说。
“事在人为!”许姨娘道,“抛开太子之争不谈,就说做王妃,你怎么做不得?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嫡庶,有什么打紧,当今圣上还是庶出呢,不一样登了至尊之位?”
“姨娘,你......你口中留些轻重吧,这话若是传出去,咱们满府上下还能有命吗!”青槿大惊失色,不由得站起身来。
许姨娘也知口中失言,吓得冒了一身冷汗,掩口坐下,半晌方道,“槿儿榭儿,你两个万万不要因是庶出就灰了心,凡事都有法子周旋,怕只怕自己心中先放弃了,那就没办法挽回了。”
青榭点点头,青槿自然不以为是,但仍勉强点头称是。
许姨娘复又说道,“娘这辈子,就活了一口傲气,什么都想争先拔尖,可是天不遂人愿。本是读书人家的小姐,预备送入宫中选秀的。谁想天下易主,到处兵荒马乱,你外祖又去世了,娘一路逃荒,险些被卖入烟柳之地,所幸后来遇上你们爹,那时哪里顾得上正室妾室,能活命就不错了。没想到后来越过越好,还有了你兄妹三个,娘已经觉得是菩萨开眼了。”许姨娘边说边滴下泪来。
青槿青榭对视一眼,忙低声宽慰。
许姨娘又道,“夫人虽不是恶毒之人,可她有自己的孩子,要想让她多多照拂你们,那是绝不可能了。你哥哥是男儿,读得书,日后考得功名,再娶一房媳妇儿,娘都不担心,纵是夫人不上心,你们父亲也会安排好的。可是你姐妹两个就不一样了,家里不看重女孩儿,婚事上你们父亲管的也有限,都是夫人说了算。若是政事上有所需,做了联姻的筹码也未可知。若真是这样,日后如何过得舒心。娘做了一辈子妾,其中苦楚你们也能看到不少,只盼你姐妹两个不要再受这份罪。”
青槿青榭两个知道许姨娘说的不假,心中也凄然起来。
“孩子,”许姨娘擦擦泪道,“好日子得自己争取啊,娘不许你们安于现状,咱们娘仨儿好好谋划,再好好求求你们爹,不愁以后没着落。槿儿,平王妃并非遥不可及。大皇子由明贵妃抚养长大,咱们府又跟明贵妃的母家辅军将军府走的近,若真有太子之争,你爹爹一定是支持大皇子的。而且若大皇子有意争储,与咱们襄国公府联姻是多好的机会啊。先平王妃已逝,平王再娶便是填房。以夫人的性子,恐怕不舍得大姑娘去做填房,至于二姑娘,她又不是老爷夫人生的,夫人不会给她争取,老爷向来不留心这些事,我去求求老爷,绝对也没有她的份儿。你马上就及笄了,也该到了议婚的年纪,咱们且试一试,万一就成了呢。”
青槿无奈地叹一口气,对于许姨娘的思维逻辑,她既不十分相信,又无从反驳。在她近十五年的人生岁月里,要么听陈夫人安排,要么听许姨娘安排,根本没有自己的选择权。既然许姨娘安排她去做当前的平王妃,日后的太子妃,那她也只好在心中默默认可了这件事。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嗤笑,轻蔑而不屑,又有些瘆人。许姨娘显然也听到了,“呼”地起身,厉声问道,“谁在外面?”一面要去推窗。
只听窗外传来尖厉的声音,“平王妃?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真是白日做梦!”
许姨娘听出是薛姨娘的声音,不禁又恼又羞,一把推开窗子,嘲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薛妹妹,你膝下无所出,自然是白日做梦。特特跑到我窗外钦羡我孩儿,倒也在情理之中。”
此言正戳到薛姨娘痛处,一张俏脸陡然变色,但却并未发作,只是拉下了脸,冷冷地说,“这些雕虫末计留着自己欣赏吧,不过你可记住了,若再敢窃听我房中言语,别怪我心狠手辣。”说罢,翩然而去。
许姨娘万料不到薛姨娘说出此话,一时被噎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只能看着薛姨娘的背影姗姗而去。继而回过神来,又羞又气,脸涨的紫红,高声喊道,“你少污蔑人,谁稀罕听你的墙角!”
青槿青榭对视一眼,对于许姨娘今日的消息来源已明白了大半。忙出来劝了回屋,许姨娘犹自骂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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