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锻体
牛小二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人形模子,脑壳被人打开,源源不断地灌进赤红滚烫的铁水。热流在躯壳内沸腾,燃烧着他的筋肉骨骼,在身体里冲撞。
痛!
热!
灼伤一般的热!
牛小二痛苦地嗯了一声,立刻绷住了嘴。看着赤红的双手,他想起了那天的黄须人,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我,这是要,周天崩溃了吗?”
牛三斤扶着牛小二,帮他除掉铁鞋,脱下身上的棉衣。汗水浸湿的棉布亵衫,被身体烫得蒸出袅袅白气。
“不用担心。什么都不要想,放空自己,爹来帮你。”
牛三斤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忽然出手,一掌拍在牛小二的檀中,那热气被掌力一激,向外冲突,却被紧接着的另一掌拍了回去。
啪啪啪啪。
牛三斤运掌如飞,从前胸拍打到后背,从肩头拍打到手臂,腰腹、大腿小腿。
每一次拍打,都让牛小二觉得,击打之处欲膨胀爆裂的感觉轻松了一分。
可下一刻,自上而下灌注的炙热,就又一次将那分轻松填回暴胀欲裂的状态。
牛三斤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牛小二的全身。
“两个莽牲口!”
被惊醒的老高站在窑洞口观看了片刻,似乎并不担心。他转身钻回了窑洞,提出一个木桶,到溪边打水准备早饭去了。
牛三斤的拍打还在继续。
刚开始,牛小二以为那是与横冲直撞的热气的抗衡。
慢慢的,他感觉到了与热气拉锯战的击打中,隐含着明显的异样。
老爹的巨掌将那热浪一次次拍碎,揉进他的筋肉里,掌力一去,热气马上又从筋肉中蹿出,却总有一丝融在里面,无法离去。
随着老爹一遍遍击打,融入牛小二身体中的热气越来越多,让他觉得自己浑身的充盈着越来越多的力量。
原本在拍打中站立不稳的身形,慢慢地直了起来,如风浪中的礁石。
不知何时,那铁水灌顶的感觉逐渐消失。
牛小二浑身如胀裂般的不适,也越来越弱。
牛铁匠的手却没有停下,脸色反而变得更加凝重谨慎起来。打法不再是一成不变地拍打。
对着牛小二全身的肌肉、大筋,穴窍,甚至头部。
忽快,忽慢。
或掌,或拳。
或揉,或压,或捏,或拿,或按。
有时候甚至变成了点和啄。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手法越来越奇。
虽然隔着衣服,皮肉,但牛三斤似乎对牛小二体内的情况了如指掌,每一次击打,都恰好将刚刚凝成的一丝热气击碎,让劲力和那热气,反复冲刷着牛小二的身体。
不知又过了多久。
终于,牛三斤停下双手,站定身体,微笑着,看着牛小二。
牛小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随着击打按摩的结束,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他觉得自己好像脱胎换骨不一样了,他伸展了一下身体,衣服紧贴在身上。
“吧嗒。”
有东西从头顶掉下来,落在狼藉的泥土里。
牛小二低头,看见那是两支干枯、毛糙,有些细小的,
薄薄空空的,
牛角。
“壮角生发功?”
此时牛小二当然明白了,那滚烫如铁水般的热流的源头什么。
为了更像个牛头人,牛小二从三岁懂事起,就在老爹的指点下开始练习壮角生发功。搬运血气,强生双角。
寒暑相继,时至今日,已经足足八年。
八年时间,牛小二长出了一双假冒伪劣质量下乘的小牛角,脑袋更像个牛头人。
体质距离真正的牛头人却越来越远了。
虽然牛三斤隔三差五出门回收废铁,每次都能带来些狍子、野兔、山鸡之类的野味,牛小二却仍然因为长期气血不足,变得脸色苍白,体格瘦弱起来。
“你小时候就坏了丹田,不能跟常人一样锻体练功。”
牛三斤垂头道:“有一回俺抱你出来买菜,谁知道就赶上了奇遇。一个看起来很有本事的家伙,教俺了这个血气灌顶的法子。说是将来的成就,不比走正常路子的武修差。”
“老爹,你不会骗人就不要学人家说谎好不好。下次就跟我讲: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能对你说。我就不会问了。”
牛小二不想难为老爹。自己丹田有疾,他六岁时就知道了。
每一位好的炼器师,首先是一位练气修士。因为稍高级点的材料淬炼和符纹法阵布置,都离不开灵力的运用。
老高是炼器师,当然也是练气修士,只不过据其自称阶位并不十分高而已,而且早已灵力枯竭,却没地方修炼补充。
当年在刚开始教牛小二时,老高就发现了这孩子丹田的异常,直接把结果告诉了他。
气海丹田,无论对于修士还是武者,都是极其重要的部位,这地方有问题,基本就绝了成为修士或武者的希望。
牛小二小时候,牛三斤忙打铁顾不上他,他便常常跑到街边朝阳的墙根下,听村里腿脚不便的几个老牛头人晒着太阳摆龙门阵,说些仙人修士妖魔鬼怪的故事。
于是他有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梦想——成为斩妖除魔的仙侠。他自幼练习壮角生发功,所以,从来没想过自己不能修真。
丹田的事对他幼小的心灵打击挺大。
丹田有事,想要成为高阶炼器师,基本没有可能。但若只是作为初级炼器师,影响就很小了
初级的炼器师,其实就是法器维修匠,主要能做的就是绘制些低级符纹法阵,做下日用生活法器的护理,能够感知灵材和符纹中的灵力就好,对于自身灵力的使用,反倒没有多大要求。
当时的老高也只打算随随便便传些养家的手艺,没有想过倾囊相授。所以即便这样丹田有疾的徒弟,他也收了。
这已经是乡下少年难得的机遇了。
但经此打击,牛小二更加珍惜老爹教他的“壮角生发功”。
后来老高发现牛小二心地不错,年纪不大就处事得体,而且在不仅炼器方面天赋极佳,灵力感知天赋更是惊人。因此每想起丹田的事,常常让他扼腕叹息。
最近,又经历了牛小二卖身买药这件事,老高对牛小二丹田的毛病,就越来越上心了,发誓要找到应对之法。
听说都有些眉目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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