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欲言又止

“奴才大苏，小苏叩谢姑娘救命之恩！”那两条黑影忽然跪倒在兰若身后，大礼参拜，碰头有声。

兰若吓了一大跳。

那两个自称大苏和小苏的人正是白天在寿宴上摔了寿礼屏风的两个小太监，后来兰若才知道大苏是那个团团脸的，是显仁宫的首领太监，小苏是长条脸的那个，是他的亲弟弟。

兰若并没有期望他们会来答谢，当时只是爱屋及乌，皇宫是人心最凉薄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激发真心的地方，比如这两个小太监。

兰若忙上前，想扶起他们来：“何必这么客气，这宫里的奴才谁不是苦命人。”

可是他们两个再次对着兰若叩头：“姑娘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然后，两个人才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站在兰若面前。

大苏先开了口：“姑娘这一天想来也乏了，咱们就不耽误姑娘休息了，如后山高水长，有用得着小的们的地方，姑娘尽请开口。”

小苏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来找我们。”

“多谢二位公公，今后短不了会麻烦二位的。”兰若客气道。

大苏又朝兰若行个礼：“不打搅姑娘了，小的们告退。”说罢，带着小苏转身而去，大苏没有回头，而小苏则回头朝兰若俏皮的挥挥手算是再见，像个可爱的大男孩。

以后的日子了，这大苏小苏果然处处想着兰若，不管是他们当差得到了什么好吃食，都会送兰若一份，发了月例银子，也会买点女孩子喜欢的上好的胭脂水粉送来给兰若，只是大苏比较繁忙，多数时候是小苏送来，兰若也总是热情的留他吃茶，一来二去，三个人的关系就好了起来。

宫中宫女每月有两天可以休息，兰若休息的时候没有地方可去，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天兰若正无聊的睡午觉，夏荷来了。

这阵子夏荷瘦了很多，人也晒黑了，小小的瓜子脸，低眉顺目，眼中总是一阵阵的彷徨，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穿着一件半旧的月白色衫子，兰若见到她不由得惊讶：“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模样？”

夏荷未语先落下泪来：“金枝姐姐，杂役局的日子不是人多的，吃不饱，还总是给我最终最脏的活做……”

不必多说，兰若明白其中道理，她自己不也被杨嬷嬷欺负过吗？兰若叹口气：“这些日子你真的受苦了。”

夏荷见她面上有不忍之色，连忙跪在兰若面前：“求姐姐帮我。”

兰若忙拉她起来：“这是做什么？咱们自家姐妹有什么话尽管说。”

夏荷硬是不起身：“姐姐现在是太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又救过太子爷亲信的命，求姐姐帮我说上一句话，让妹妹也能来这里，妹妹不求什么，只愿早晚服侍姐姐就好。”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我当什么事，这有什么难的，等有机会我就对太妃娘娘去说。”兰若很希望能像在培训的时候一样和夏荷住在一起，看到夏荷总能想起怜儿，可能是在兰若受伤的时候怜儿和夏荷都照顾过她吧。

安太妃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最好说话，几天后兰若趁着服侍安太妃就寝的机会，说起自己有个很会服侍人的妹妹，想调过来一起服侍太妃，太妃自然应允，吩咐春花秋月去办，只一天工夫，夏荷就成为了倚霞殿的一名宫女，不过太妃并没有叫夏荷近前服侍，夏荷像兰若以前一样在茶室里洗刷茶具，但和杂役局比起来已经是天上人间了。

有时候兰若需要给安太妃守夜，也就是夜里不睡觉在一旁侍候，安太妃半夜里方便或者要茶要水什么的，需要上前服侍，不过安太妃夜里睡得很踏实，很少有醒过来的侍候，守夜也就成了一个虚设，所以别人守夜的时候基本都是睡觉，而兰若不睡，经常走到殿外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非常的圆，倚霞殿距清宁殿不远，银发人的箫声亘古不变似的传来，似乎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兰若站在殿前的台阶上，一个不大的声音喊她：“金枝姐姐！”

原来是小苏。

“你这小鬼头，半夜里跑来做什么？”兰若轻笑着问，今晚小苏穿了一身老杏黄色的太监服，一双咕噜噜的眼睛亮过天上闪烁的星。

安静的夜除了箫声，仿佛天地俱静，小苏怕惊动了人，走到兰若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兰若便乐颠颠的跟着小苏走了。

从倚霞殿后门溜出来，穿过几条甬路，过了几座宫殿，又经过御花园，来到皇宫里最僻静的一座破落的园子里，这个园子原本叫做牡丹园，是先帝的一位宠妃的住所，后来那位宠妃失了宠发了疯，就没有人再来这里了，任由牡丹园荒芜。

明亮月光下，可以看见院子里杂生的很高的野草，一座没有了顶的小亭子内有个台子，台子旁坐着一个人，那人见兰若和小苏来了，忙迎出来，原来是大苏。

大苏和小苏虽是亲兄弟，但面目很是不同，除了面庞轮廓，大苏肤色较白，很少说话，而小苏肤色像糖醋排骨，是个话匣子，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远远没有大苏的稳重。

大苏笑眯眯的，小苏拉兰若进亭子里，一股香气弥漫兰若鼻端。

原来有番邦进贡的一些稀罕的肉食和水果，小苏和御膳房的人关系最好，弄了一些来请兰若吃，这也不是三个人第一次这样大吃大喝了。

大苏为兰若斟一杯酒，兰若饮下，小苏给兰若一块獐子肉，平日几乎不苟言笑的大苏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放松一下，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皇宫里容不得做奴才的有半点大意，他怎么平时怎么敢胡言乱语。

三个人碰杯，听着那呜咽的箫声，兰若问道：“这个吹箫的到底是什么人？皇宫这样森严讲规矩的地方，怎么可以由得他这般为所欲为？”

小苏啃肉骨头啃得满嘴流油的说：“姐姐是问他呀，其实宫里人都知道，就是不敢说，不过这里又没有外人，告诉姐姐也无妨，他就是——”

话刚说到这里，大苏连忙拦住了小苏，训斥他：“有肉吃有酒喝还堵不住你的嘴，三箴其口是宫里生存的老规矩了，你进宫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都忘了？”

被大苏这样一训，小苏突突舌头，不敢再多话。

大苏又给兰若斟杯酒：“金枝姑娘莫怪小的，宫里的事情，能少知道一点就比多知道一点的好，我也是为姑娘好。”

兰若讪讪的笑：“没事没事，你不要多心，我就闲得无聊随便问问，既然是不知道的好，那我就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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