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顾晚吟的一败涂地

夏居乐说完，半黑的洞里对视着顾晚吟的目光，谨慎地拉起小被子遮住一半的脸。

        夏居乐在顾晚吟开口回答前，快速道：“你不睡觉就帮忙点下火苗，你看火堆都快灭了。我睡不踏实。”他怕顾晚吟误会自己是在邀请他过来一块睡觉。

        顾晚吟没有试图接近的动作，转回头，伸手朝火堆那使了一个法术，火苗燃烧得更大了一些。然后重新闭上眼打坐。

        一切恢复原来的样子，两人互不打扰。夏居乐悄悄松了口气，感慨今晚的顾晚吟终于知道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道理。

        衣服卷起的枕头旁有他放好的奶糖，夏居乐拿起一颗拆开含着，在火光的照亮下打量了一会顾晚吟，渐渐泛上熟悉的困意。嘴里的奶糖恰好也吃完，夏居乐掖了掖脖子处的被角，朝着顾晚吟的那一面睡着了。

        火堆又重新烧起来，连带着洞穴内的温度提高了好几度。夏居乐觉得自己周边温暖得近似人的体温，身上穿的衣服变得厚起来，他迷迷糊糊解开了衣带，露出一片锁骨和胸口，翻身换另一个方向睡觉。

        不过说来奇怪，他刚解开衣服，脖后好像接连着落下一片片冰凉，像秋天的雨水渗进湿透的里衣，亲吻过一处，全身会冷得缩紧一点。滑腻腻的蛇在冰凉的秋雨里出没，缠到他的腰上，温顺地安顿下来。

        早晨起来时候，夏居乐让顾晚吟帮他看一下后背，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昨晚他睡时感觉怪怪的，顾晚吟扫了一眼，便过来帮他穿上衣服，遮住身子后面，安慰没事。

        走出山洞后，夏居乐看到顾晚吟并没有打算撤下洞外的结界，相反，还在附近设下几个用来监视的法阵。

        夏居乐问：“我们晚上还回来？”

        顾晚吟状若无事：“也许吧。还不知道要找的秘境在哪里。”

        夏居乐不疑其他。顾晚吟昨天便跟他说了，他今天需要去一个秘境拿到一种很重要的仙果。

        两人在深山里走了一段路，顾晚吟根据以前历练时的经验，找到秘境的结界，打开进去。

        外面的青夷山风景自然，进到山中的秘境，景色却与外面截然相反。天空雾蒙蒙的，照不进阳光，地面嶙峋，他们站在其中一处山峰上，往外眺望，还有好几座阴森森的山峰，近远交叠，像灰色海面起伏的巨浪。山峰间的空谷刮过灵力和魔气汇聚的暴风，烈烈作响。

        饶是夏居乐以前住在魔宫，也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危险的秘境。

        顾晚吟手指在空中画开一个水镜，夏居乐凑过去也想看看，但他刚模模糊糊看见几个人影，顾晚吟就把水镜关上了，眉头紧蹙。

        夏居乐的视线移到顾晚吟眉眼上，发现对方眼睫低垂，浓黑的睫羽像倒进池水的墨汁，挡住了湖底的清澈。他没看到顾晚吟眼里的东西。

        顷刻后，顾晚吟重新张开了眼睫，看着夏居乐。

        莫名的，夏居乐一瞬间竟心有灵犀地感受到顾晚吟掩藏在背后的压抑，重得透不过气。它像是悬挂在顾晚吟心头的重石，刚才的一刹，悬挂重石的细绳终于承受不住，砸了下来，砸得顾晚吟心肝俱裂。

        “小师弟。”顾晚吟启唇，视线一点点描过夏居乐的轮廓，声音有些喑哑，只说：“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夏居乐懵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手手腕上突然一动，他发现自己被银镯锁住的魔气竟然运转自如了。

        顾晚吟刚才泻出的感情被收了回去，平静道：“这里有些危险，我先解开了，但你的范围还是被我限制着，不用想跑。”

        夏居乐刚才涌上的心软又被堵了回去，他只希望有一天顾晚吟可以穿到现代，让他接受进橘子的洗礼，明白这叫非法监禁！

        顾晚吟说完，转身御剑而去，飞进山峰间的暴风里。狂风糅杂着磅礴的灵力和魔气，滔天涌向顾晚吟，佩剑浮在顾晚吟脚下，无法回到主人手中。顾晚吟神识凝剑，挥袖之间，放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开了巨风，天上的乌云也裂开了一道剑身的缝隙，好似顾晚吟一招便将从天到地斩开一线。

        狂风暂止，顾晚吟快速穿过劈开的安静缝隙，神识放开覆盖半个秘境，在各个山峰寻找他要的仙果。

        夏居乐在原位等了一会，大概几刻后，便见到飞回来的顾师兄。从狂躁的暴风中回来，依旧面如冠玉，只衣袍上沾了点尘土，不知道刚才跟哪个守宝物的大妖打了一架。

        顾晚吟神情平静，拉住夏居乐的手，带他找到安全的洞穴，暂定下来。

        洞里比他们昨晚住的还糟糕，沙砾满地，坐下来硌人，夏居乐便和顾晚吟一块靠着洞壁站着。

        “我们不出去吗？”夏居乐问。

        顾晚吟：“我在昨晚休憩的洞外设下了监视的法阵，刚才水镜里看到李青悬带人追杀过来了。”

        夏居乐惊住，问：“他们怎么知道你还活着？”

        顾晚吟垂了垂眼，随后尝试着伸出手，想搂住夏居乐的身子。夏居乐被解开魔气，这下才不依顾晚吟乱碰的手，一下子抓住，认真道：“你说正事。”

        “他们拿到了父亲和我传音的法器。”顾晚吟说。

        今天离开前，他故意把法器留在洞内，然后在水镜里看到他们在搜昨晚他们住的洞穴。

        夏居乐呆住，嘴唇无意识地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仿佛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顾晚吟胸膛里呼出一口积压的气，轻声道：“从昨日早上，父亲便没有如约和我传音。也许，他已经遇到了麻烦。”

        夏居乐后背瞬间发凉，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李青悬。引导顾晚吟杀了枯藤长老，又想除掉顾晚吟，他接着想做什么？

        “他是凌霄门掌门，上一任掌门当着所有人授予的掌门之位，李青悬还不至于疯到那种地步。”夏居乐安慰道。

        顾晚吟没有说话，抚过早上他给夏居乐束好的头发，滑如瀑布，牵起他心里万般柔情。

        是他自一开始没有察觉到异常，没有注意到暗处的李青悬，垂涎欲动。

        他当初协调三门派，成立仙盟，将讨伐魔君夏居乐所有决定握在自己手中，背着正门之首的名号，心底却实际藏着想掩护小师弟的念想。三门派听从他的命令，便不会随意妄动夏居乐。

        他站在低处，仰头看李青悬的计谋，才发现自己以前的天真。

        他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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