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渴望
一个月的时间,对别人来说很快,但是对依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刚休息一周的时候,利英就是不时的冒出一句骂她家大鹅的话:也没下个蛋生个崽儿的,还娇嫩的不轻,活也不干,就张着嘴吃,吃死你哩!
依诺想笑:我自己吃自己做,没吃你家一粒米,轮的着你来指桑骂槐吗?
她不停的劝自己:不能生气,她故意要气人,自己一生气,就上了她的当了。
在这样的压力下,一周以后她就该洗衣服洗衣服,该帮婆婆做饭就做饭,临近春节了,庄稼地里也没有活干。
农村的规矩,没满月的人,是不能到别人的宅子里的,说什么:“月子是血泊,血泊扑门去口人,”意思是,月子人到了别人家里,别人家里就会死人。
不知道这是哪个神人说的话,欺骗了多少代人,搞得坐月子的人比杀人犯都可怕,要是有这么神,坐月子的人,到仇人家里走一圈,往家里一坐,就看着仇人蹦跶蹦跶腿一伸,那不就报仇了嘛。
戒于那些规矩,没事的时候,依诺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走走。
就这,不去别人家,别人到自己家也不好了,你想躲事,事可不一定躲得过。不出门你躲在自己家里都不行。
有一次,利英说,可能是经常去依诺家里,粘上了血气,这几天总是倒霉,说是要放鞭炮,去去晦气。
这也终于让依诺知道了,无事生非的真正含义。
偏偏天底下就有无事生非的人,还偏偏让她给碰上了。
这也许就是命运,多年后,其实她还满感激那段经历,因为有了那段经历,以后在外面遇到的事,那都不是事了。所以说,有些人她就是来锻炼你的,鞭策你的,每一个遇到的人都是你最真实的教科书。
春节的时候,秦文一家除了婆婆和依诺,都多少添了新衣,依诺有种失落感,也许是在娘家的春节,年年都有新衣服穿,有各种零食吃,各种喜庆,那浓浓的年味,和秦文家里比起来,这里只能说是:冷冷淡淡,了无生机。
第二年,依诺先后又怀孕了两次,只是都是刚刚一个月左右就流产了,那一年依诺的身体差到了几点,面色苍白,瘦的只剩下七八十斤了。这期间弟媳生了个小男孩,而且还是个十分俊秀的小家伙,这可把一家人高兴的不行,依诺也经常可以回娘家,没有人再拦着了。
后来,她也不再执着要孩子了,决定带着秦文出去找份工作,为了出门打工的钱,她第一次张嘴向别人借钱,借了娘家近门堂姐一千块,她不敢问王舒怡要钱,她怕她知道自己过的不如意,徒添烦恼。
有了钱,接下来就是考虑去咖啡店,还是去别的地方了。
她突然想到,在咖啡店打工的时候曾经有两个人和一位女士说过,他们是开了一个手术室,而且是私人开的,还诚邀她过去工作,时隔两年,不知道他们还需不需要人,要是能去他们那里工作,倒是弥补了解剖课的遗憾了。记得在学校,老师说过她不适合学医,她偏偏想证明一下自己,究竟适不适合学医。
她找到自己的背包,还好,那张纸条还在,她把号码存到通讯录,拨打了电话,没想到响了几声,电话竟然打通了,听声音,好像还是那位男士接的电话,听说依诺是当初咖啡店的女孩,他犹豫了一下说:他们那里历年来做手术只需要一个助手就可以了,现在已经有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在手术室,而且做的很好,不过她也可以先来,在楼下招呼着给他老婆搭把手,他老婆就在手术室的楼下,开的小诊所。
这样已经很好了,起码和自己曾经学习的专业对口,依诺就高兴的答应了。
她简单的和王舒怡说了一下自己的安排,秦文这里也和他爸说了一声,霍安倒是和以前总是阻拦不让出门不一样了,答应的很是爽快,好像急不可待的想要两人赶紧离开一样。
第二天,两人拿了需要的行李,一人拿了一个大包,那是从小卖铺买的鱼皮袋子,自己的行李箱和出嫁新买的两个行李箱都被她们家人用了,他们只能用那种不太雅观的袋子了。
然后秦文找了他的发小,用三轮车载着他们和那些行李,离开了那个让她感觉不到温暖的家。
手术室就在她上学时候的市区,所以三轮车把他们送到车站,他们坐上班车,上午就赶到了那里。
因为那人提前就说好了具体地址,也没有费事,他们就拎了两个大包找到了手术室的地方,首先到的是他老婆工作的楼下,只是她老婆有点冷淡,拿眼上下掂量的看着依诺,看着她手里的大包,那眼神里的鄙视,令人很是不舒服。但她还是留了下来,秦文就得另找工作了。
这是他们来之前都已经考虑好的,所以放下行李,他们就立刻动身去找房租住,因为手里资金有限,他们只能找一个月三百的房租,留下的五百块钱,做为秦文的生活费,自己手里除了二十块钱路费,20块钱饭钱,仅剩下一百六十块钱,依诺是诊所管吃管住的,所以就不用操心生活费了。
因为秦文在外面租了房子,所以依诺也拉着行李,夫唱妇随的,就住到了外面。
下午两人找了几份工作,都是一些餐馆的杂工,本来秦文已经决定了一家餐馆,那家餐馆离依诺工作的地方和他们租住的地方都很近,只是在外面吃晚饭的时候,依诺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一个大饭店,那上面贴了一个招聘启事,上面也没有学历要求,店面很大,里面布置得很不错。
两人赶快吃完饭就去了那家店,正好还有一个配菜师傅的位置空着,秦文高兴极了,他很喜欢那份工作,老板看着健壮的小伙,也满意的点头说,明天就可以上班了,虽然比先前要去工作的那家远了一些,但是环境不错,工资也略高一些,最后两人决定去那个大一点的饭店。
一切都进行的还算顺利,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出租屋,两人整理好自己的用品,定好了早晨六点的闹钟,倒头就睡了,这是依诺出嫁以来睡的最香的一个夜晚。
从此她就要告别那些乌七八糟的家务事,凭自己的工作挣钱,再也不要受他们一家的冤枉气了,她和秦文肯定会越来越好,再这样的心情下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也许是心情放松了,也许是那一觉睡的太香了,睡梦中,她竟然看到了靖平,他拉着她的手在花丛里愉快的奔跑着,那高高的鼻梁,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立体挺拔,她拨弄他长长的睫毛,嘲笑他长的像女孩子。
突然一个很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身边,仰起脸,发现是一个庞然大物一样的轿车,直直的朝他们驶来,提前反应过来的靖平,拉着依诺就跑,只是那车的速度太快,眼看就要碾压过来,下一刻,靖平竟然推开依诺,爬上了车顶,然后竟又钻入车内,和那司机搏斗起来。
依诺的身后突然伸出一个大手把依诺拉进自己的车内,那个人正要去救靖平,却发现,靖平的身边停了四辆汽车,而靖平被他们从车里拋出来,那群人又启动车子,狠狠的从他身上碾压过去,依诺推开车门,冲向靖平,她看到浑身是血的他,她抽搐着双手,心脏也跟着剧痛起来,而那群人,又开始向依诺冲过来,身后的那只大手,又一次把她塞进车里,发动机响起,那人带着她向远方逃去。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心口还是如梦中那样,疼的厉害,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靖平为什么就一次也不再联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好的感觉,尽管表面风平浪静,但是那种感觉总是时刻折磨着她,一旦那种感觉来临,也总是让她有种撕心裂肺的苦痛。她不敢再往下想,她总是想一些别的事情来遮盖自己情绪,哪怕是别人欺负自己,也比那种感觉好受一些。
她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了,她还从来没有一觉睡到这个时间呢,大多时候都是十二点左右休息,早上三点左右就醒了,这种习惯从靖平和她失去联系以后就开始了。
她穿好衣服,起身轻轻的走到窗口边,把窗帘拉开一个缝隙,天已经蒙蒙亮了,同住一个院子的人,有些已经起来了,一个卖麻辣烫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对面已经拉开帘子的窗台下,正穿着串儿。她身上穿了一件厚的灰土色毛呢。
噢!又是一年的深秋了!她不禁感叹,这一年,在秦文的家里,她不知道被利英诬陷了多少次,受了多少不白之冤,在她的讽刺挖苦下,自己还没有满月就绕开别人的宅子,到地里干活去了,天气微凉的时候,胳膊肩膀都是酸的,痛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月子病吧。她似乎明白了,那些关于月子人不能出门的规矩,原来那些规矩是为了保护坐月子的人,不出门,自然就不能去干活,只能在家里歇息了,那样不就不会落下病根了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终归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现在,她不再受制于任何人,终于离开那个地方了,从今以后,她要带着秦文在这个地方安顿下来,暂时虽然清苦一些,但是只要他们两人齐心协力,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有一段话说:
“‘人勤穷不久,人懒富不长’。一个勤劳肯干的人,哪怕眼下的生活拮据,也一定能走出困境。一个慵懒拖沓的人,即便家庭条件优渥,也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人生在世,不怕暂时生活苦,不怕眼前一时难,最可怕的是懒惰。幸福需要经营,你想要的人生,只有自己能给。”
她经常用这段话激励自己,她有信心,她和秦文都不是懒人,在没有了他家庭的牵绊,她和秦文一定可以经营好自己的家庭。
她的眼里充满了对幸福的渴望,她渴望那平静的生活,安静的岁月,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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