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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江府

　　“雀儿从庄子上回来时头上还顶着雪花，绿肥站在门口边帮着她扫身上的雪，

　　边对她道：姐姐出来进去的也不撑把伞，弄得衣服都湿哒哒的。”

　　雀儿嘴里叨咕道：“既是要下雪就正经些下着，也应个瑞雪丰年的景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应着下雪的名头，

　　落在身上皆化成了雨，怪腻歪人的。”

　　阿婆听她如此说话，嗔怪道：你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地上的心都操不过来，倒操起天上的心来。

　　“雀儿跺跺脚上的雪，揪起斗篷的下摆给阿婆看道：姑娘早起看着要下雪，就赏了件斗篷给我，您瞧瞧，

　　不留神溅了好些泥点子上去，早知道就不穿它了。”

　　阿婆拎起来道：这妆花缎最不禁脏了，又不好清洗，你哪里耐烦弄这些，脱下来给我，我试着看看。

　　“我透过窗户听着阿婆和雀儿说话，原是今个要往临安府谭岫玉那里发货，汤四去了庄子，

　　我就打发雀儿去聂红线那里，验一下头几日定制的丝线数量，再送到码头去，顺便把银子付了。

　　雀儿虽大我两岁，但我今年个子窜得快，足足比雀儿高出大半个头去，早起看着下雪，想着今年定制的斗篷还没上身就短了一块，

　　就让雀儿穿了去，着定是在路上弄脏的。”

　　我推开窗户说道：“衣服穿在身上哪有不脏的，就是今日不脏，难保来日它不脏，就为了这个怨天怨地的，

　　可不是我们云雀姑娘的品格。”

　　雀儿跺了跺脚说道：哎呦，不是的姑娘，奴婢不怄别的，想着姑娘疼惜奴婢，这才头回上身呢！早知道就不穿它了，说着跑进屋来。

　　我瞪她一眼说道：“多好的衣服也没有人精贵，衣服不当用了可以再置办，人冻坏了多少银子也描补不回来，

　　为了这个置气多犯不上，去衣柜里挑一件喜欢的穿。”

　　雀儿连连摆手道：奴婢谢姑娘想着，今年新做的还没上身呢！哪能总盯着您的呢！大家看着成什么了。

　　看着雀儿灵动的模样，我说道：随你，你去时聂姐姐作么呢？有段日子没见了，她还好吗？

　　“雀儿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抿着嘴笑道：正要学给姑娘听呢！聂东家像是有身孕的样子，

　　她夫君有意思的紧，聂东家要做什么他都抢在头里，生怕累到她一样，聂东家行动间也小心得紧。

　　奴婢怕不到三个月，有什么忌讳，也就没有多嘴。”

　　“我听了雀儿来回来的消息，很是替聂姐姐高兴，看样子聂姐姐和他夫君相处的不错，我就说这些日子见不到她，

　　有什么事都是让人回来传话，原来是有喜事临门。”

　　我夸赞雀儿道：“你这事情想得周到，幸亏没有多嘴问询，不然就是为难人家，听阿婆说，

　　小娃娃未满三个月是不能说出去的，不然会折了福气。”

　　雀儿双手合十道：万幸，万幸，话都到了嘴边奴婢才忍住的，多亏阿婆说过这样的话，要不多尴尬。

　　我看着雀儿耍宝的样子，忍着笑道：“看在你张了记性的份上，那条挂着日晷的链子就奖励给你，

　　你每日在外面看个时辰也方便不是。”

　　雀儿惊呼一声说道：“万万不可，那是姑姑带回来的稀罕物，据说是从海那边的国家传过来，

　　机缘巧合地被姑姑看到，才拿回来给您的，多少银子也没处买去，奴婢就是有脸带出去，

　　也会被阿婆日日念叨，说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姑姑这次从榷场带了好些新奇的玩意给我，有放在屋里充当摆设，有各种味道的香露用琉璃瓶子装着，

　　还有几瓶养颜膏，看着就难得，尤其是那条链子上挂着缩小版的日晷，还有着滴答的声音，时辰掐的和日晷一致，

　　可以挂在脖子上，看时辰也很方便，送个雀儿整好。”

　　我对雀儿说道：“哪来的那些歪理，说了给你自有我给的道理，你兼着两家铺子里的帐，

　　有时还需要去庄子里，带着方便，还有就是我不耐烦带它，白放在那里做什么？留着接灰不成。”

　　雀儿嗫嚅着道：奴婢不是想着那链子精贵，万一----

　　我说道：能用得其所才是真的精贵，放在哪里用不上能精贵到哪里去，还不去带上给我看看。

　　雀儿伸了伸舌头道：“既然姑娘瞧不上，那就偏了奴婢，奴婢还没见谁有过这物件，

　　这可是松江府头一份呢！说着就挂在了脖子上。”

　　“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这本是谭岫玉在榷场上无意间看到，用了许多的货物才兑换回来。

　　手里有些闲钱的未必舍得，能舍得的未必有机会碰到，只有那些常年浸泡在榷场在商人才有机会捡漏，

　　所以“气运”二字时在是难以捉摸。

　　据红姑说这物件在海那边的国家里不算难得，只有在我们这里才当得上奇巧，所以才有了许多做舶来品的铺子。

　　我想到了应海运而生的珍奇轩。”

　　看着雀儿故意做出一副舍我其谁模样出来，这丫头还真有做纨绔的潜质。

　　就逗她说道：“我们的云雀姑娘可是见惯了市面的人物，即使是谁真的有了也要藏在家里，谁会在这时来扫云雀姑娘的面子呢！

　　可是不想在松江府混了不成。”

　　雀儿见我如此笑她，愈发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出来，逗得屋里人畅怀大笑。

　　正笑闹间阿婆走了进来，说道：什么高兴的事乐成这样？老奴在前院就听见热闹的不可开交。

　　红瘦说道：阿婆快进来坐，大伙哄姑娘开心呢！

　　看阿婆手里拿着一张白麻纸，上面用炭笔刻画着字和符号，想着定是为了送年礼的事才来的。

　　就问阿婆道：年礼的事都办妥了，让您受累了。

　　阿婆说道：“可当不得姑娘道乏，这几日来娣姑娘倒跟着老奴受累，好在张罗的东西都还齐全。

　　等着姑娘拿了主意，老奴就带人赶在小年前送出去，

　　都是帮过您的人，也是一份敬意不是。”

　　“早在几天前阿婆就过来商量今年的年礼如何送，规划了一个大致方向，阿婆对着宅门里的往来又是极有分寸的。

　　通家之好如何送，送什么？平常往来的送什么显得亲近，都一一列了出来，我见阿婆心里有数就完全推给了她，

　　又让来娣跟着她出去，我反倒图了省心。”

　　阿婆把白麻纸铺在桌子上，跟我讲解着，张知府那里是一方端州砚台，一刀澄心纸，两斤阿胶，两匹我们织的土布，张姑娘那里是一对珠花。

　　我赞许地点头道：极是难得，却又件件妥当，让姑姑看一眼，要是可以就这样送去。

　　阿婆说道：红姑有事出去了，等她回来老奴就去问。

　　“又看了送给汤家和贾家的，除了茶酒之外，还有什么红糖五斤，白糖五斤，大枣五斤，蜂蜜五斤，

　　还有金华火腿等等，我看后哈哈笑道：您这是要给人家半年货吗？”

　　至于聂红线处的，阿婆恨不得连尿布都准备出来。

　　阿婆说道：“通好之家又是长辈，这样显得亲近又不失礼，人家并不缺这些，难得的是姑娘有这份心意，

　　东西要是太贵重，倒叫人家费心思回礼，可就让人没法亲近了。”

　　我由衷地说道：阿婆，难怪人要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多亏有您教我这些，要不然可就闹笑话了。

　　我又让绿肥拿出了红姑带回来的东西，挑着有趣的给汤清韵和贾云惠，又细细斟酌了一会。

　　正兴致高昂时，红姑脸色凝重地进来。

　　还没等我开口，红姑就发话道：我有事同姑娘商量，你们先出去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一急之下竟声音里就带了出来，哽咽道：姑姑，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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