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凛冬圆舞（1）

作者有话要说：</br>这章是凛冬之夜化装舞会！从来不穿裙子的女主被迫穿了女装，还被认成是新娘（误）。

        篇幅太长，所以分成两部分。

        冷风一天比一天刺骨。莉亚还像往常那样天天跑步，卖力干活，大口吃馅饼。盼星星盼月亮，凛冬晚会越来越近，室友们简直是数着日子度过。

        当天中午，人们的情绪高涨到顶峰。老板莱纳在门口迎接提早进来的宾客。树屋请的乐手正在调音，琴弦刺耳鸣响。有女士互相比较着面具上的羽毛，有孩子争先恐后披挂起了行头。莉亚算了算，见到了一个乌鸦、两个盗贼、三个幽灵、四个稻草人。

        而她们忙得脚不沾地、灰头土脸，烤了各式面点，调制了五花八门的饮料，备好一堆浓汤、熏肉、酒和奶酪。莉亚跑前跑后确认所有食物都摆在该在的位置，这时帕米却走进厨房，拍了拍手。芬紧跟着出现在她身后。

        帕米还穿着平时的裙装，头顶松松挽了个发髻。她不紧不慢点了几个女孩的名字，莉亚是其中之一。

        “怎么？”

        帕米笑吟吟地说：“剩下的准备工作交给男人们办完。你们要参加今天的晚会，衣服由我来准备。一会儿你们只负责接待来宾，然后就当放假，好好玩吧！”

        女孩们发出喜悦的惊呼，芬在后面催着大家赶快走，距离凛冬晚会开场还有几个小时，当务之急是选择服装并打扮完毕。

        莉亚昏头涨脑地被推上旋转楼梯，一把扯住芬，贴着对方耳边问：“这什么情况？叫她们就行了，叫我来干啥？你妈是想让我穿个裙子跳着舞在那儿欢迎客人吗？说好的我在边上当服务生呢？”

        “我哪知道，”芬摊了摊手，“等着瞧，我妈花样百出。”

        帕米带领她们拾级而上，穿过吊桥，走过两个圆形和一个方形小屋，来到大树最高处的一扇半圆木门前，拧了一圈黄铜门把手。那是一间小而整洁的更衣室，四面都有木柜子嵌进墙壁。

        “你们每人去挑个面具，你，试试那条蓝裙子；你，穿那个粉的；或者是薄荷绿色……”

        随着指令下达，嘁嘁喳喳的话音响起。室友说得没错，帕米真的攒了一橱柜宝物。莉亚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衣服。柜门打开，缭乱人眼，圆形小屋顿时变成裙装的海洋，全是飘带，纱巾，缎子布料，红、黄、粉、蓝、绿，手忙脚乱脱下来的工作制服，从外衣口袋掉出来的手绢。

        莉亚把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

        “别急，你的在这里。”帕米从柜子深处拽出一条长裙，雪白雪白，布面流动似水，是轻盈的纱衣。

        她又丢给莉亚一只藤蔓编织的花环，一块蒙脸的面纱和一双白色舞鞋，吩咐芬照看女孩们换衣，急急忙忙又下楼去筹备其它事项。莉亚只得脱下自己的衣服，套上那件白裙，往墙上一面黄铜镜子里窥视了一眼，不由得吸了口气。

        它的样式太眼熟。姑娘们晨起在井边梳妆时穿的曳地连衣裙，依莎举行祝祷仪式时的礼服，琳她们过节最爱穿的服饰，女巫长袍，传统婚纱……实在是唤起了些糟糕的联想。

        莉亚皱着鼻子试图踩进那双不大舒服的鞋。芬帮着其他女孩系好蝴蝶结，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神情十分满意。

        “这跟我们部落里女孩的衣服太像了。”莉亚左扭扭，右扭扭，怎么看怎么别扭，“你妈怎么连这种类型的都有收藏啊？”

        “那算什么，她还有草裙和海盗服呢。”芬骄傲地展示一只眼罩和一串树叶。

        “天哪。”莉亚败下阵来，“反正这太不合适了。咱能把那个草裙换给我吗？”

        “不，太适合你了。我妈给你挑的这个，她的眼光准没错。我给你把头梳一下，你待会在下面就优雅地站着，别跷二郎腿就行。”

        “你让她们优雅地站着去。我要穿回工作服！”

        芬按住挣扎的莉亚，把她推到椅子上：“裙子都皱了！一年一度的机会呢，安静别闹，等我给你弄头发。”

        小树妖的巧手把齐耳短发折腾得像模像样。刘海斜梳到一侧，耳后编起细细的小辫，缠绕黑刺莓和蓝铃草的花冠戴在头顶，卷曲藤蔓垂下遮住毛糙的发尾。半透明面纱挡住鼻子和嘴，白裙随动作起伏，远望去，犹如若即若离的林间精灵。

        莉亚迈着僵硬的步伐，跟装扮完毕的其他女孩一起出去，在鞋里拧着脚趾，欲哭无泪。走下台阶时她不得不紧握栏杆，终于走到一层时，却迎头碰上了还没换服装的阿贝。

        “你谁？”他诧异地瞟着她这一身。

        莉亚掀起面纱，原形毕露：“老娘穿个女装你不认识了？”

        阿贝灵敏地躲开攻击：“对不起。但是，好看！”

        “真是太虚伪了。”莉亚一步跨下楼梯，差点踩着裙摆。

        芬穿好浅绿色晚礼服，把卷发梳成发辫，在她们后面走下楼梯。

        阿贝呆站在原地，目光上移，有些发愣，耳根“腾”地一红。

        “我先去了，”芬跟莉亚打了声招呼，“待会儿见，玩得开心！”

        芬进去找父母，莉亚跟其他女孩在前厅门口一字排开，给客人指路，微笑问好。涌进前厅的人络绎不绝，有的只穿着便装，有的戴着夸张的羽饰和假面。时不时还有人夸赞她们的装扮，有人谈笑着路过，眼光投向莉亚的裙摆。

        屋内乐曲声响起，人声一浪盖过一浪。莉亚觉得脸都快笑僵硬了，进屋的客人才变得三三两两稀稀拉拉。旁边姑娘一拽她的袖子：“咱们也可以进去了吧？”

        莉亚跟在几个扮成幽灵的人背后溜进前厅。熟悉却陌生的景象让她一阵恍惚。大敞开的落地窗让外面沉落的夕阳尽收眼底，室内灯光迷离，人头攒动，壁炉火焰和烛火映衬着蓝紫色的深影。藤蔓卷曲攀援，装饰着四壁，斑斓的花环从高高的天花板垂下。不知树妖们施展了什么咒语，穹顶竟然有星点和雪花纷纷扬扬飘洒，轻轻落在手心里，化为忽闪的光尘水雾，在木地板上映出斑驳图案。椅子和地垫被撤走，为共舞的人们留下宽敞的空间。前台老头正在把大酒桶搬上柜台。一旁的圆桌上，熏肉奶酪、果汁甜酒琳琅满目。

        宾客们簇拥着老板和老板娘，爆发出一阵掌声。打扮得齐齐整整的芬在他们旁边兴奋地对大家挥手。这一家子身穿精致淡雅的绿色晚礼服，缀饰着花叶的图样。即使相隔一定距离看不真切，莉亚也不由得惊叹他们般配又和谐。莱纳牵着帕米的手，在和客人说话。帕米高亢的声音断断续续飘来：

        “今天，各位来宾齐聚一堂，享受凛冬之夜的狂欢……”

        凛冬之夜的狂欢。莉亚刚想挤过去观赏观赏帕米脑后那个盘起来的复杂发型，帕米就隔着人群发现了她，话音一顿，两眼微微睁大。

        莉亚和她对视，摆出疑惑的表情。帕米端详片刻，嘴角上扬，比了一个大拇指。

        莉亚无奈地摇摇头。身旁女孩们欢呼着，急着跑去跳舞，转眼把她撇下。她没头苍蝇似的，被夹在人堆里，不知该去何处。

        “看那女孩，白裙子的。”经过之处，有位女士戳了一下同伴，窃窃私语。

        “像是水妖的传统衣服。是那个山谷里的银雾部落？”

        “哦对，就是那名字。”

        “她是树屋新来的服务生，而且就是从银雾来的。”

        “难怪。看那白纱像不像流水，哪家裁缝店能买到那种料子？”

        “你说那是碎钻还是用法术点缀上去的——”

        “像个精灵啊！”一个胖太太发出夸张的尖笑。

        “搭配花环简直绝了。她要是再高点就好了，这裙摆也太长了。”

        “快看她转起来的时候！是不是脚边有水滴在飞……”

        ……

        莉亚不想让他们发觉她能听见，踮着脚走远了些，深感自己像是特地跑来招摇显摆的，洋洋得意，充当众人瞩目的焦点。

        跳水、捡飞盘的时候被别人盯着瞧，她并不怎么在乎；但那天被卡洛点名的时候，以及此时此刻，人们投来的眼神只让她浑身难受。她在人丛中穿行，鞋子磨着脚面。时不时仍有艳羡或讶异的眼光落在她裙摆上，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帕米的衣服。

        今晚扮得标新立异的只是少数。更多人压根就没准备服装，身穿普通乡村衣裙的顾客都在畅快地欢舞。莉亚混迹在他们中间，愈发体会到这身白裙有多另类出众。她很想换回短衣长裤，或者树屋的深绿制服，顶着随意的短发，戴个海盗眼罩，高声大笑，跟人碰杯，跳到桌子上放开喉咙唱歌，反正没人知道她是谁。至少不必套在“银雾”的壳子里，当个僵直挺立的木偶。

        本该感激帕米好心借出舞裙，更没有理由埋怨，但她宁肯绑个可怕的粉红蝴蝶结。

        莉亚挤到倒酒的柜台边，准备自斟自饮一杯，一个巨大的蘑菇头突然闯进视野。缝制的头套颜色是夸张的鲜红底子和雪白点，严丝合缝裹在脑袋上，只露出额头几绺头发，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她想起阿贝说过的话，仔细一认，却是阿贝的哥哥，那天带头煽动他爬树的高个黑眼睛男孩。从那以后莉亚没怎么碰见过这人，只在端盘子时曾跟他擦肩而过两回，想来他也不会乐意和她打照面。

        他坐在木椅子上,跟几个朋友酣畅地品尝着黑莓酒。莉亚暗地里讥笑了一番山妖们奇异的审美，正要到处找找阿贝，那个蘑菇头转身看见了她，明显一怔。

        “这位美丽的小姐，可否与我共舞一曲？”他麻利地摘下头套，露出底下一顶深红色假发，梳得油光水滑，自认为成熟潇洒。有个朋友立刻默契地拍了拍手掌，莉亚隐隐听见一句什么“帅哥屈尊邀请”。

        “对不起，不会跳。”她坦言。

        “没关系，领着女士跳舞是我的职责——”

        “哎哟，答应嘛！”朋友憋不住了，“他带你啊！”

        “……”莉亚一把掀起面纱，直视着他们。蘑菇头一副迷惑神情，一时间没认出。

        “她已经说了不会跳了。”一个声音在斜后方响起。莉亚竟没留意有人接近。比她高一头，一身干练的黑衣，黑金相间的羽毛面具遮住整张脸，斗篷兜帽严严实实扣在头上。

        “你又从哪来的？”蘑菇头质问。

        这幕场景滑稽得似曾相识。那黑衣人向莉亚伸出手，她想也不想就握住，跟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一声斥骂，蘑菇头反应过来她是谁了。

        她嗤笑出声。黑衣人仍然紧攥着她右手，她把手抽回来，趁其不备，一下撩起他斗篷帽子。

        “你知道是我啊？”卡洛上扬的音调带了笑意。

        “你也在帕米那儿借的衣服？”

        “对。我还想怎么一下午没见你，原来……”

        莉亚和他保持步调一致，路过三四对舞伴。有个全身黑黢黢的人走在身边，她觉得自己更显眼了。

        “那个装成蘑菇的人是？”

        “一个热爱找茬的呆瓜。”莉亚审视着他的面具，“你打扮的这是什么？”

        “蒙面大盗，不像吗，”他扫了一眼她的装束，“你呢？新娘？”

        她在面纱下皱起脸：“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新娘！”

        “那这位美丽的小姐，可否与我共舞一曲？”

        莉亚不确定自己面具下凌厉的眼神有没有被对方接收：“我不会。那可不是骗他们的。”

        “我也不会，但可以尝试尝试。”

        “你是也被允许不用干活了吗？”

        “当然。听说今晚是所有人的狂欢。”

        “就一首曲子，”莉亚强调道，“待会我把你踩瘸，别怪我没说。”

        “这没关系，我的靴子厚实。”他敲了敲鞋跟。

        “我想脱了鞋拎着走。”穿惯了猎人靴子，帕米的舞鞋磨得她脚面生疼。

        “那你就成了今晚的名人。不过如果你脚疼站不稳，把手给我，我牵着你过去。”

        又来了，这副漫不经心看似体贴的戏谑腔调。莉亚把面纱掀起一角，摆出灿烂的假笑：“好啊，多谢。我看你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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