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收网（下）
黄毛见她俩相对着叹气, 歪头想了一下，立刻兴奋道：“我有办法了！”
他这人一向想到就去做，速度飞快：“我把那条消息撤回就好了！”
万铱简直是呻吟了一声, 这次她倒没有直接扑过来——她知道自己反正也没法比黄毛更快——只是用即将断气一样的语气说：“别！你等一下！”
黄毛小心翼翼地说：“还没撤。”
志刚和万铱同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黄毛不太明白地问：“为什么这种情况下，不撤回比撤回好啊？”
万铱总教他, 要是有什么不会的, 直接问就好。
志刚刚才其实也没细想，只是长期以来的社交经验让她本能地做出了这个选择：“额……不撤回的话, 说铱铱不知情，只是你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可行度会高一点。撤回的话，就很难说铱铱完全不知道了。”
她是那种会对自家人有严重滤镜的人，觉得就算他俩要谈恋爱, 也必须是仇衍来追万铱。
万铱刚才都有点六神无主, 脑子里全是被子的触感这类即时感官, 现在被志刚的话一拽, 给她拽回了平常的状态。
万铱：“对对对, 咬死我完全不知道, 要是问就说你们俩真心话大冒险。”
太可耻了，她已经二十二了, 遇见不堪回首的社死场景，还是用真心话大冒险当挡箭牌, 和她初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
黄毛表示自己完全懂了，正打着字回复仇衍, 忽然停了下来。
【仇衍：不喜欢。怎么了？】
黄毛“咦”了一声, 诚恳地问：“他说不喜欢, 我的回答要改吗？”
志刚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
她“砰”地拍了下床, 被子被她砸得深深陷下去。
志刚：“怎么可能！我从来不会看错的！”
她原本还很看好仇衍的，甚至对他和万铱在一起乐见其成，现在气得像一只土拨鼠，把被子折腾得仿若一个土坑。
志刚：“渣男！”
万铱对黄毛说：“你还是用刚才那个理由，没关系。”
见黄毛埋头扣字，万铱拍拍她的肩膀，正要说话，忽然看见房间的门周边亮了一圈红色。
门“咔哒”一声主动锁上了。
接着便是万铱身后的窗户自动合上，严丝合缝地落锁。
万铱一惊，抓住志刚的手，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没看见人，走了两步，在黄毛床头按下了紧急呼叫铃。
紧急铃连接着护士站，对面立刻传来了一个带着点疲惫的女声：“喂？707号病房？”
万铱：“你好，我们房间的门窗忽然全部自动落锁了，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对面疑惑道：“自动落锁？之前没出过这种情况……”
护士姐姐查了一下，觉得这只是一个门锁故障，说：“我待会儿联系后勤来一躺，别担心，很快就到。你们那边有病人需要救治吗？”
万铱：“倒是没有。其他房间也会这样自动落锁吗？”
对面说：“我没有权限知道所有房间的情况。没事的，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要是有门锁权限我就帮你们打开了……等一下。”
万铱听见她扬声喊：“云姐！你的数字证书在哪！这边有个病房被锁上了！”
那边有个女声回答了她，但是声音太远，万铱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然后她又回来，继续对万铱说：“我领导有门禁权限，我帮你刷刷看。”
这句话一说完，对面就“嘟——”地挂了电话。
“707病房有人在吗？”门口有个厚重的男声问：“我是后勤。你
们从里面开一下门试试看，看是不是内部系统卡死了。”
志刚：“这么快！”
她正要去开门，忽然被万铱拉住了。
万铱朝她摇摇头。
她俩对视的这几秒钟，门外有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是潘小姐：“你是谁啊？也来找铱铱宝贝吗？”
厚重的男声没有回答，但是很快门口就出现了“咚”的一声——人体撞在门上的声音，然后便是潘小姐的挣扎声与呼救声。
黄毛条件反射想冲出去帮忙，刚迈了半步，又收回脚来，看向万铱。
黄毛虽然日常生活中常常脑子转不过弯来，但是有赖于多年的打架经验，这种简单的“诱敌”技巧见过很多次，看也看会了。
万铱再次按了紧急铃，依旧是刚才那个护士姐姐接的，不等万铱说话，对面就说：“好了好了，说了很快的。”
万铱脱口而出：“别开门——”
门边上红光闪耀，然后两扇门开始缓慢往旁边移动。
万铱暗叫不好，拔腿往门口冲，想在门打开之前，重新把门锁上。
门外的人比她反应还快，病房门刚打开到能容纳一个人类身形，立刻有道纤细的身影闪身钻了进来。
万铱和珍妮弗·潘打了个照面，潘小姐二话不说，照面就是一刀捅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万铱看见她手上闪着寒光的是一柄侧跳□□。
潘小姐用刀很熟练，不像普通人，不是由上而下想扎人脖颈或胸膛，而是对准万铱的小腹从下往上捅。
万铱往门冲过去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迅速闪身，贴着墙躲开了第一刀。
然后她看见一根撑衣杆从身后飞了过来，精准地击中了潘小姐的手腕。
潘小姐拿着的那柄侧跳□□掉在地上，滑出去老远，和地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也不去捡，手上动作快出残影，拿出了一柄备用的新刀。
这种刀纳尔星几乎人人都认识——弹道刀。
这种管制刀具可以像发射子弹一样发射刀片，如同冰锥一样穿透防弹背心，而且生产组装比热武器要简单得多。
这种武器非常适合在不够宽敞的空间里使用。
极近距离杀人用跳刀，距离拉远就改用弹道刀。
这也太熟练了。
万铱心头滑过这句话。
黄毛想冲过来帮她，但是他四肢失调得厉害，没走两步，整个人滚倒在地。
志刚到底没有做过街头混混，面对这种突发的玩命场合，根本没那么快的反应，她视网膜捕捉到画面传输给大脑的一瞬间，潘小姐那边已经开始朝万铱甩刀片了。
不过，虽然志刚没有杀人的经验，但有治疗各种伤口的经验，一眼过去，就立刻判断出来珍妮弗·潘的刀刃是朝着万铱的后腰去的。
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致死处。
肾脏。
肾脏被贯穿的剧痛会导致肌肉痉挛，让人痛到无法发声。正因如此，所以两军对战时摸哨，经常就是捂住嘴捅后腰，一刀致命，被捅伤的人因为剧痛发不出声音，只能抽搐着活活痛死。
这一刻所有的动作都在姚志刚眼里慢下来，她眼睁睁看着那柄锋利的刀刃快速射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然后停在了半空中。
姚志刚已经按下了自己终端手环上的紧急按钮——她这个按钮关联的是“申请解开禁制”。
抑制手环的管控很严，就算是治疗系无限定，也不可能秒过申请，因此她的终端手环上只是开始闪烁红灯，并没有立刻解开禁制。
红色的光芒闪烁，但是此时没有人去关注这象征着紧急状况的信号。
那柄尖
刀在空中剧烈抖动，很快便开始扭曲变形。
刀刃仿佛置身于高热的锻造炉中，被任意地拉长，失去原本的形体，卷成了一个圆形，然后往珍妮弗·潘飞了过去。
原本飞出去的那柄侧跳□□不知何时也被硬生生重塑成了圆环形状，两柄刀同时套在她手上，刀柄上的钢铁开始融化，然后将两个圆环焊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副手铐。
走廊上传来大量杂乱又急切的脚步声，很快便将珍妮弗·潘团团围住。
穿着应急局制服的两个工作人员在那副简易的手铐上，又给她加了一道镣铐，现场没人说话，一群人押着珍妮弗·潘往外走，走廊上暖黄的灯光平等地洒在每个人头上。
仇衍匆匆走到她身边，如志刚印象里的那样，满眼都是她，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没看见任何伤口，也明知她不可能在受伤，还是不放心地问：“还好吗？”
万铱往外呼了一口气，忽然见珍妮弗·潘越过人群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什么表情，落子无悔的样子，又恨她又像是早知道会这样。
万铱低声说：“她果然根本不是性格好的甜妹，装出来骗我上钩的。”
心平气和，一个平静的陈述句。
明知道她并不是在说自己，但是仇衍还是心虚地转移话题：“你早就猜到她有问题吗？”
万铱诚实地说：“也不算我猜的，季孟暗示得很明显了。”
志刚把万铱往自己身边一拉，她的无限定禁制已经解开了，想着不用白不用，她指尖萦绕出纯白的淡光，绕着万铱的手指攀爬上去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你的禁制解除申请怎么这么快？”志刚现在看仇衍很不顺眼，带着点挑刺的意思问：“这种可以造成大规模杀伤的无限定，不是说原则上无法通过申请吗？”
仇衍自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的权限等级比抑制手环高，只是说：“调查组很早就怀疑潘小姐了，觉得她的目标是万铱，但是又不好打草惊蛇。”
“因为我和她接触比较频繁，就让我签了承诺书，解除了我的禁制，防止意外事故。”
志刚：“那不如解除黄毛的，他更近，还安全。”
仇衍对志刚话里的隐约不满很是在意，但并未表露出来：“本来要选他的，背景审查没通过。”
对哦，黄毛有很长的街头混混经历。
而这位仇先生，父母双全，中产出身，日常做派完全是“不差钱”。
这么看，两个人之间，前者比后者投靠变态杀人狂的可能性大一百倍。
一提起黄毛，万铱想起他还在地板上躺着，连忙回身去扶他。
黄毛摔了一晚上跤，此刻终于摔出问题了，捂着鼻子，鼻血狂流。
志刚给他治好了，但是之前流出来的血没法给他消除掉，他衣襟上血迹斑斑。
后面赶来的护士立刻认错了受害者，把保温毯给黄毛披上，开始温言给他做心理辅导。
黄毛：“错了错了！”
他因为现在四肢不太协调，指向万铱的动作力气太大，保温毯外面又摩擦力小，一不小心让自己在地板上转了起来，像一个大号海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志刚笑到一半，瞥见仇衍的眼神不太对——她因为首次鉴暗恋失败，对仇衍的眼神格外在意。
仇衍明明也是和万铱一起笑着的，但是他有一瞬间的眼神——她绝对在某种人以外的生物身上看见过。
姚志刚回忆了半天，忽然想了起来：是她看过的一部实验室科普片里有过。
万铱的父亲之前来找过她说实验的事情，当时姚志刚回绝掉了，但是事后还是去搜了一下这种实验室。
是实验用的兔子的眼神。
兔子是一种很能忍耐的生物，就算被剪断胸骨、戳破横隔膜，被针抽走全身血液的时候，也经常是一声不吭，安静地忍耐着。
万铱对仇衍说：“还是很谢谢你，本来这不是你的责任的。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仇衍的回应简直是社交书上的样板，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照搬书上的指导了：“我的荣幸。”
调查组的工作人员插话道：“万小姐，仇先生，你们现在状况还好吗？如果可以的话，请和我们去做个证人笔录行吗？”
万铱点头，仇衍便自觉地站在她身边，保持着正常朋友的社交距离，同她一起往外走。
志刚小声又笃定地对黄毛说：“我绝对没错。”
在他俩的爱情故事中，唯一的明白人是她姚志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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