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坟堆

凝欢听了，仍旧一动不动。许氏还不大相信，因就拉了拉凝欢的胳膊，不想她还是毫无知觉。许氏这才放心了，因就将篆儿叫了进来，说道：“真正这二奶奶也是真能喝酒，现在她到底是醉了。你且再过去丽春堂一趟，去叫绘菊和绣梅，叫她们两个将二奶奶接了回去正经。”

        篆儿见了二奶奶果然醉的不省人事，心里略一吃惊，就问许氏：“夫人，果然二奶奶就一杯一杯地喝着醉了么？”

        许氏就道：“我叫你去叫，你就给我去叫。休要在这里，和我啰啰嗦嗦的。”

        篆儿就笑：“夫人，篆儿哪里是啰嗦？到底这大晚上的，我去那丽春堂也有些害怕。”许氏就道：“有什么可害怕的？到底这天儿还不是很黑。你是年轻人，不过小溜小跑的，也就到了。”

        篆儿听了，就道：“夫人，我自然是愿意去的。我这样，不过与你说笑话。”

        许氏就道：“你是个好丫头，你的心思，我如何不懂？去吧去吧，赶紧就去吧。”许氏说完，挥了挥手，示意篆儿赶紧就去。

        话说，绘菊自回了丽春堂后，因得了兰姨娘与她的肯定回答，心里就觉得高兴。在绘菊看来，兰姨娘待她还有那么几分情意。见主子去了安宁堂，她倒乐得在房内教绣梅打牌取乐。

        一时，就听外头有人唤道：“绘菊姐姐，绘菊姐姐，你在里头么？”这说话的人，却是兰姨娘跟前的小丫头小禾儿。绘菊听出是她的声音，并不出去，只是趴在窗子口，笑问：“小禾儿，是你呀，这会子你来做什么？”

        小禾儿就笑：“我来这里，自然是与你有好事。你瞧我的手里。”小禾儿说着，就将手里拎着的一盒糕点，递了给绘菊瞧。绣梅见了，就笑：“小禾儿，这会子你拎着个点心，莫非，是给我们送吃的来的？”

        小禾儿听了这话，就幽幽地笑。“绣梅，我却是送吃的来的。但却不是给你的，是给绘菊姐姐的。”绣梅听了小禾儿这话，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因就道：“是么？如此说来，这盒点心是你们主子单送了给绘菊姐姐的？”

        小禾儿听了，拎着食盒，也就进来了。小禾儿就对绣梅道：“绣梅，你也别生气。我们姨娘说了，这点心是专给绘菊姐姐的。因姨娘知道，绘菊姐姐从前儿也爱吃这凤梨酥。绘菊姐姐也是姨娘跟前伺候的旧人。今儿姨娘得了这儿一点凤梨酥，因想着绘菊姐姐的好，所以就叫我包好了给她送来了。”

        小禾儿说着，又对着绣梅做了一个鬼脸子，说道：“绣梅，我们姨娘说过了，这包点心就是单给绘菊姐姐吃的。你若要吃，只管姨娘下次单独赏你。”

        绣梅听了，心里本不生气的，但到底又升出几分无趣来。因就撅着个嘴儿，对着绘菊和小禾儿两个道：“好了，小禾儿，我明白你的意思。洪姨娘叫你嘱咐我，无非就是见我嘴馋，担心我要吃凤梨酥。又或者我见了和吃食，会央求绘菊姐姐匀点给我，可是不是？真正这凤梨酥再好，我也不是没见过。今儿个，我非得让你们瞧瞧我的志气！”绣梅说完，赌气不看那桌上的凤梨酥一眼，一口气就跑到屋子外边，隔着帘子对绘菊和小禾儿两个道：“你们吃吧！怎样吃，我都是不看的！等你们吃完了，我且再回来！这会子，我只管去厨房和王媳妇说话儿去！”绣梅说完，一溜烟就走了。

        这屋子里，也就单剩了绘菊和小禾儿，小禾儿见绣梅跑了，也就对绘菊笑道：“绘菊姐姐，其实绣梅说的也有几分在理，我们姨娘就是想让你一人吃着，方显得她对你的情意。”小禾儿说着，就将桌上的食盒打开。但见里头，就那么一小块凤梨酥。绘菊见了，心里反而不解。因问小禾儿：“怎么，竟只有这样一小块？小禾儿，莫非八成是你给偷吃了吧？我知道，素常你也爱吃这个。”

        小禾儿听了，就摇着头大声抗议道：“天地良心！绘菊姐姐，难道你还不懂我么？分明这凤梨酥，是二少爷从外头带来的，本来也就这么一块，姨娘将它分了两块，自己先吃了那么一小块，这心里头就想起了你，因叫我那拿过来送给你！真正，你要吃就吃，不吃就不吃，但平白无故地疑心我，却是最要不得！”

        绘菊听了这话，就笑：“小禾儿，我不过与你说笑话。真正，你还是不知道我的！你回去后，替我谢谢姨娘，就说绘菊领她的情。”小禾儿听了，就对着绘菊道：“好了，如今我东西也送来了，这会子我也该走了。一会，我还有事呢！”小禾儿说着，就拎着空盒子，急急忙忙地走了。

        绘菊见小禾儿走了，就挑着眉头笑了一笑，挪了个凳子过来，坐下了，看着桌上的一点凤梨酥，拿了个勺子，一下一下地挖着吃了起来。这凤梨酥做的地道，味道却是好。绘菊三下两下地，就将凤梨酥一下吃了个精光。话说，小禾儿拎着盒子回到荷香院后，兰姨娘就立在廊子下，将身子背对着小禾儿，沉沉说道：“东西，你都送过去了？”

        小禾儿就笑：“主子，送过去了，我这不都回来了么？”

        兰姨娘就道：“果然那绘菊吃了么？”

        小禾儿就道：“果然吃了。”

        “旁人也吃了？”兰姨娘说着，又问小禾儿道：“我是怎样嘱咐你的，那凤梨酥，除了绘菊吃，别人连沾一口，也是不能够的。”兰姨娘说完，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小禾儿就道：“主子，您的话，我都记得呢！果然就是给绘菊姐姐一个人吃的，方才我去了丽春堂，那绣梅在一旁听了，心里头还老不高兴呢？”

        兰姨娘听了这话，心里头就放心了。因就转过身来，对着小禾儿道：“绘菊一人吃就好了。”

        小禾儿就笑：“主子，不过就是一点凤梨酥，主子您问的竟是这样细致。真正叫我觉得奇怪。”

        兰姨娘听了，就掩饰着说道：“哪里奇怪了？我这样，分明是因我心里头看重她。真正，方才你不是也吃了一点我吃剩下了的么？我的心里头，对你们都是一样地看待的！”

        小禾儿听了这话，还是笑。“主子，这会子亏叶嬷嬷不在。她若在，若是叫她去送，定然在半路主子您送的东西给吃光了。我先前见过她这样几次。凡好吃的东西，叶嬷嬷必不会放过，总要匀点吃的。”

        兰姨娘就道：“幸亏她请假了去会亲戚了。若她在，这样的活儿我却也是不会叫她去的，我只管叫你。”小禾儿听了，不明所以，因就问兰姨娘：“主子，这我又不懂了。叶嬷嬷虽然嘈呱了一点，但到底行事比我老道。”

        兰姨娘就道：“这个，你且不必知道。”

        话说，这绘菊待吃完了凤梨酥，还觉得恋恋不舍的。这凤梨酥味虽不错，但她吃完了，总是觉得口渴，因就倒了茶，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喝着茶。

        一时，绣梅就又进来了，告诉她说是二奶奶在安宁堂里喝酒，不知不觉地就醉了。篆儿过了来，叫她们两个只管跟了她去安宁堂，将二奶奶接回来。方才，绣梅见了篆儿，一边走，一边就低着脖子问：“篆儿，我和我表哥的事你真的没有告诉其他人吗？”篆儿见她又来了，心里就不耐烦起来，因道：“没有。真正这话你以后也不必问我了。若再问，我果然就烦了。”

        绣梅听了，就压着声音道：“篆儿，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我到底不放心。”篆儿听了，就笑：“你这样提心吊胆的，莫非你待你那表哥，真的动了情意，真的从此以后就非他莫属了？”

        绣梅听了，就嗔怪地看了篆儿一眼，方一本正经地道：“篆儿，你说呢？他到底是我的表哥。我这心里，和旁人比起，总是先取他。”

        篆儿听了这话，似乎心里也有些明白了。因就道：“好了，我不问你了就是。”绘菊听了篆儿的话，就拉着绣梅的手道：“既主子喝醉了，咱们自然要将她拉了回来。”

        三个人，虽然心思各异，但就着皎洁的月色，一路手拉着手，看着倒也和睦开心。绘菊心里想的是：自己在这丽春堂里再煎熬几天，也就回荷香院了，她乐得这剩余的几天里，和绣梅开开心心的。与绣梅而言，自己和表哥之间的私密事儿，有篆儿这个可靠的为她守密，心里也觉得安逸。篆儿呢，因见绣梅安逸了，心里也觉得放松。

        三人走到一处茂密的林子边儿，篆儿看着这里阴风阵阵的，再看着下地下的影子，更是觉得毛骨悚然，因就情不自禁地对着绘菊说道：“绘菊，你觉得这里可不可怕？”

        绘菊听了，就将眼皮儿抬了一抬，打量了一下这四周，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怕，哪里可怕？还不都是树儿影儿的！”绣梅听了，四下看了一看，却是附和随篆儿道：“我也觉得这里很阴森很可怕呢！就像——这里并不是什么树林子，而是那野外的坟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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