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单

说话的人是第三车间的车间主任——何燕妮。雨花服装厂一共七个车间，由车间经理统管，下设七个车间主任。何燕妮一直暗中跟余蕙兰较劲，余蕙兰平日里都不怎么搭理何燕妮的各种试探，今日也不想在一众新人之间闹得难看：“这是第三车间的主任，何燕妮。”

        随后余蕙兰道：“离第三季度的考核还有一段时间，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何燕妮继续轻笑着不肯罢休。众人不敢说话，夏琬在内心感叹，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突然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何主任，不是我们余主任不答应，只是我们内部已经定了一次小考核，这不巧，时间撞上了。”

        话音刚落，余蕙兰的眉头就轻微蹙起，果然，何燕妮打蛇随棍上，笑意加深：“这个小姑娘说得有道理，既然赶巧，我看也不用那么麻烦，不如直接一起比好了，就用第三季度的出货量来比，谁车间出的货多，谁就把季度奖金让出来。”

        孟柳儿也没想到自己出声不仅没讨到好，还惹了乱子，连余蕙兰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沈瑜偷偷朝夏琬使眼色，满脸神情都写着：“你看，孟柳儿一天不出风头就难受……”

        何燕妮不给第六车间拒绝的机会：“那就这么说定了。”随后飘飘然离去，带着几分得意。

        等人一走，孟柳儿扯着衣角，眼含内疚地望向余蕙兰：“主任，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原本想着……”

        “好了，我明白。”余蕙兰打断她的话，又对众人道：“按公司规定，季度奖金每个车间每个人都有份，但如果这次比赛你们输了，就得都赔给第三车间，自己什么都没有。要想不输钱，从现在开始勤加练习吧。”

        沈瑜看到孟柳儿的表现，直接翻白眼，又在哪装可怜。其他人对孟柳儿也有些不满，本来有奖金可以拿，现在被孟柳儿这一搅和，白白损失一笔钱，想想都心疼。

        等回了车间，余蕙兰将训练新人的事情交给了夏琬。

        夏琬将二十多个人召集起来，演示了一遍电缝纫机的操作方法，又对着昨天表现不错的几个女孩点名道：“辛苦你们四个临时当副组长，各自选五名同事，互帮互助，互相学习。”

        孟柳儿也被夏琬指做了副组长，见孟柳儿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夏琬好笑道：“孟柳儿，大家都很看好你的能力，你抽空得多帮大家进步，毕竟大家都期盼着拿奖金呢！”

        众人顿时看向孟柳儿，孟柳儿只好心虚地点头：“大家要是有什么不会，尽管来问我，我一定尽力教！”

        敲打完孟柳儿，众人回了车位开始练习缝纫技术。夏琬则趁机仔细回忆了一遍向师傅教学的要点，重点梳理出几个关键窍门，随后默写了出来，分享给了众人。

        夏琬别的没有，就是脑子灵活，擅长总结规律，不然也不能从孤儿院一众小孩当中被豪门周家的人挑中领养回家。

        一周训练后，夏琬的要诀果然好用，一部分原本没有缝纫基础的女工已经能基本操作缝纫机了。另一部分原本就有裁缝底子的女工操作电击更加熟练。

        “对，这里绕线的顺序跟底线芯的位置一定要准确，不然电机不好操作。”

        “这里不对，转弯车缝，要先将机针扎进布里，再提起压脚。”夏琬没有藏私，一一耐心指导。

        刘湘感激道：“组长，你真好，这些技巧以前老师傅都不愿意教的。”刘湘也在老家学过几年裁缝，不过说实话，也就是给人当了几年学徒，老师傅也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并不肯多教，全靠刘湘自己琢磨。

        夏琬露出职业浅笑：“这不算什么，要是还有不会的可以再来找我讨论，大家一起进步嘛。”夏琬又回头看了看刘湘的妹妹刘怡，目前勉强能操作电机了，只是一张靓丽小脸上挂着明显烦闷的表情。

        这姐妹俩可真有意思，姐姐刘湘勤快能吃苦，人也谦逊上进，跟谁都乐呵呵的，不发生任何矛盾。妹妹刘怡人长得漂亮，从小应该是被家里娇惯坏了，虽然不怎么喜欢做工，倒是也没有抱怨。

        一周的训练成果颇有成效，夏琬主动去找余蕙兰商量，看能不能让大家正式做单，也好早日挣钱。

        余蕙兰这几天也没少去车间检查，对夏琬这一套教学方法有几分佩服：“你不主动提，我也正要跟你说。还记得跟第三车间比赛的事吗？”

        夏琬眉心微动：“记得，可是有什么变动？”

        “几位领导和厂长听说了我们两个车间打赌的事情，表示很赞同，厂里鼓励年轻人活泼积极一点。这是厂里最新接的一个大单，出口到美国的牛仔裤订单，厂里决定交给我们两个车间，一个车间一半货量，公平比拼，你怎么看？”余蕙兰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夏琬。

        夏琬接过一看，是一笔五万单的牛仔裤，这样算下来，每个车间至少两万五千件，时间有点赶，抬头问道：“咱们需要多少时间赶出来，印染那边应该也需要留一部分时间。”

        余蕙兰赞赏地看了一眼夏琬：“一个月不到，需要九月底交货，布料已经去裁床了，咱们只有二十天的时间。”

        夏琬沉思片刻后道：“您打算怎么办？”

        “这批是精品货，不是一般毛货能比的，如果做工太粗糙，过不了质检。我会先让熟手做重要的工序，你们临时小组做简单的活儿，但是必须保证质量，如果返工的次数太多，耽误了车间进度，到时候谁来说话都不好用。”余蕙兰直白地说道。

        看来余蕙兰也是担心他们这批新人的手艺，而且好巧不巧赶上了这么重要的外贸订单，如果真的耽误了工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难怪余蕙兰要事先打预防针了。

        但有危险就有机会，夏琬略微思索后，知道余蕙兰这是让她去做坏人：“没问题，如果耽误了工期，随您裁人。但我想先去看看厂里的机器。”

        余蕙兰有些意外地看向夏琬，倒也没拒绝：“可以。”

        随后两人去了车间，将这次的任务给众人讲明白后，众人一片议论纷纷。

        没想到比赛升级，竟然不仅丢面子拿不到原本可以有的奖金，还有被辞退的风险，一时间都心绪难平。

        “怎么好好的赶上了大订单，我才熟练操作电缝纫机呢！”

        “就是，你没听刚刚说这笔订单是高级货，重要的工序肯定不会分给我们”

        “啊，那我们岂不是赚得不如老员工多？”

        “先想办法赢过第三车间吧，还赚钱，别到时候鸡飞蛋打，工作都保不住”

        “哎呀，真烦人，为什么要比试啊”

        “说得对，谁提议来着，是孟柳儿，没事干嘛要插那一嘴，现在好啦”

        小声抱怨依旧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孟柳儿的耳朵里，听得她又羞又气。

        余蕙兰伸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想必大家已经清楚了，我已经给其他组安排好并开始赶工了，你们这边就由夏琬来负责安排。我只要结果，不管过程，希望你们能如期完成。”说完看了大家一眼就离开了。

        “夏琬，我们要怎么做，是不是赚不了多少钱啊”

        “对呀夏琬，我们每个人能赚多少啊，这个月完了我们还能留下来吗？”

        夏琬敲了敲桌子，走到流水线中间，淡定地说道：“如果大家既想赚到钱，又想留下来，就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第一，我会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和熟练程度来安排大家做那一部分，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高效率，只要完成任务，每个人都能留下来。第二，工资是按件计算，只要你做得又快又好，你一样赚得多。你们想想，简单的工序虽然赚得少，但时间也短，省出来的时间你都可以多做出来好几件的钱了，是不是这个道理。第三，咱们安营县出来的妹子，个顶个的优秀，咱们一起加把劲，也让别人看得起咱们，大家说呢？”夏琬耐心地安抚。

        “是是是，夏琬就是有办法，我们都听你的。”

        “对，你是组长，你说怎么安排怎么做。最重要的就是留下来。”

        夏琬这才拿出整理好的顺序名单念道：“现在我公布下顺序：刘湘、刘怡，加上沈瑜小组负责打五线；孟柳儿小组、张翠、林芳负责开袋，剩下的人负责装后袋。目前按照这个安排，去前面领裁片。”

        有了这番保证，大家的积极性一下被调动起来，接下来一周，大家都干劲十足，卯足了劲想争口气。

        趁着吃饭的空档，夏琬给沈瑜添了块鸡腿：“这周反馈怎么样？”

        “别的都好说，只是你要是再不出现在车间干活，估计明天余主任第一个就要辞退你了！你到底找没找到能赢过第三车间的方法啊？”沈瑜看了眼周围吃饭的女工，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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