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间处处是故事

唱完歌，林一凡还来不及惩罚给他添了情敌麻烦的莫相思，荆先生那边便传来了即将前往潭家分号的消息。

　　“这件事等我回来再告诉你。”林一凡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莫相思自己出去要做什么。

　　莫相思也没有追问，她知道自己还不能得到林一凡的完全信任，不过她也没有因此懊恼，不管怎样，她相信林一凡不会害她。但她还是有些难受，她从林一凡的歌声里听出了林一凡是个有情人，可对她却是无情，只有欲。终究她也是个女人，没有对比时她可以不在意，一旦有了对比，她的心中难免有些不平衡。

　　林一凡不知道莫相思的心思，只是埋着头走出了相思阁，临走之前顺便让林云儿为他化了点妆同时找了一套小厮穿的衣服。

　　摸了摸头顶的小帽，林一凡不免想起了林晚荣，只可惜他没有林晚荣的气宇轩昂，穿上这身衣服后看起来是真的和一般小厮无二，他也没有林晚荣那么高明的撩妹手段和文采，更没有苦追美女的想法，注定成不了此世的天下第一丁。不过这副模样也有好处，起码谭家那些人没有对他这个医师助手的身份产生任何怀疑，甚至都没多看他几眼。

　　六姑娘对林一凡的评价是真的精准，只要把林一凡喂饱了，林一凡便是世上最老实的男人，再漂亮的女人出现在他眼前，他都不会起心思，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就比如这几日的林云儿，不管林云儿打扮得多好看，林一凡也没有再对她升起过那些推倒的念头，更不用说相思阁里的那些衣着暴露身材火辣主动对他抛眉弄眼的姑娘们。

　　所以当林一凡进入谭家分号，见着那位家主小妾后，他甚至第一眼都没能认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留心那位小妾的样貌，哪怕那人曾让自己差点心动过。

　　谭家在王都的人也赶来了，这倒是让林一凡有些惊讶。河中城距离王都有好几千里的路程，就算由速度极快的飞禽传讯，也要小半日功夫才能将消息送到。谭家人只用了一日半的时间便赶到了这里，让林一凡想在途中伏击的计划落了空。

　　“吴师，这位是我谭家的大少爷谭思诚。”分号管事对荆无名介绍道。荆无名行医自然不会用真名，而是用的吴民这个名字。

　　荆无名没有对谭思诚行礼，倒是谭思诚主动对荆无名行了一个晚辈大礼。先前谭家人想要强行把荆无名带来时已经试探出了荆无名的实力，虽然不准确但肯定是大修者无疑。大修行者修为加绝妙医术，这个世界就只有炼药师才能同时拥有。在世俗界，王公贵胄面对炼药师都要客客气气，更不用说谭思诚这样一个商贸世家的少爷。

　　与林一凡看过的小说不同，这个世界修为太低的人并不能直接成为炼药师。修行者只有到了四级能引元气出体控制时才可以开始学习炼药制符等技能，成为一名炼药学徒。要想把“炼药学徒”的后两个字变成师，不依靠各种工具辅助就炼制出丹药，不仅需要炼药术极高，还需要突破到大修行者境界。所以，哪怕是在修行界，一个宗门的炼药师数量也很少。至于世俗界，更是除了王公贵胄能请得起养得起炼药师外，外界只能在运气极好时碰上一些来世俗界游历的极少数散人炼药师。

　　谭家人此时便觉得自己运气极佳，他们并不担心这位叫吴民的炼药师对谭家别有所图，因为炼药师虽然不如符师身价高，但也比大多数世俗界世家还有钱。

　　荆无名没有和谭家人寒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被大量晶石灵药包围着的女子后便开口道：“你们先出去，有什么事我会让人叫你们。”

　　闻言，房中的谭家众人便恭敬地退到了门外，只有那位谭家少主谭思诚又多说了一句恳求荆无名一定要帮帮谭家那位小夫人的话。

　　“荆先生，情况怎么样？”房门关上后，林一凡随即问道，“能治好她吗？”

　　虽然谭家是林一凡要对付的敌人，但看着床上那位被折磨得憔悴无比只能靠灵药吊着一口气的女子，林一凡还是有些不忍，更何况那女子腹中还有着一个算得上无辜的孩子。

　　“怎么？心软了？”荆无名斜眼瞥着林一凡，淡淡地问道。

　　林一凡摇了摇头，回答道：“就算她是我的敌人，我也想等她生完孩子再对付。”

　　“你还是心软了。”荆无名叹了口气，又说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林一凡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又想起了《铜雀台》里那位孟德兄的一句台词，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以杀人父母，但不想绝人子孙。当然，若是那些子孙长大之后想找我复仇，我那时候再对他们下手也不会犹豫。”

　　自知道世俗界的乱局时开始，林一凡首先想到的便是成为孟德兄，很大程度上就是受了铜雀台里的曹孟德形象影响，因为那个形象最符合他心中对枭雄二字的理解，也很符合他的处事态度：敢杀但不无故株连。

　　荆无名没有出言评价林一凡这句话，而是看着床上的孕妇说道：“她的命要保住不难，不过她腹中的孩子要不要保住却不是我能决定的。”

　　是要不要，而不是能不能。

　　林一凡听懂了这句话，心中很是诧异：那位孕妇流产一事竟是她主动弄出来的？

　　随着荆无名一道翠绿色的元气注入，一朵放置在孕妇腹部的淡红小花迅速枯萎，丝丝精华混入荆无名的元气中然后又被送入了孕妇体内。

　　没过多久，陷入昏睡状态的孕妇便睁开了眼睛。

　　“是你？”孕妇睁开眼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对着林一凡说的。

　　直到这时，林一凡才想起来了这位孕妇是谁，不由得觉得这个世界的事情实在太巧了一点。

　　他以前曾猜想过，下山时遇到的那支被劫匪放过的谭家车队会不会与他要对付的那个谭家有关。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进心里，因为不管有没有关，他需要对付就对付，毕竟是敌是友很大程度上是由立场决定的，他跟谭家又不熟。

　　不管谭家在外面的口碑有多好，他都明白一点：没有哪个世家是真善人，因为世间资源的产出是有限的，要想在有限的资源里抢出一大块给自己，自然会导致其他人没饭吃，谭家就算做了些善事，可与谭家抢夺的利益相比，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当然，谭家这种假善人总要比那些一毛不拔的强，只可惜林一凡最优先考虑的是自己的立场。所以，尽管谭家比其他世家表现得好，也依旧是林一凡要对付的对象，最多让林一凡下手时不会做太绝罢了。

　　林一凡看着那位曾令自己产生过想法，还对自己说过必有厚报的孕妇，不由得生出了这些事背后有人暗中操控的念头。

　　不过林一凡自己也知道，这只是那些如被人安排着做各种事的前世经历留下的心理阴影在作怪。事实上，他没有在村长等人计划的时间下山，而是被他那个粘人妹妹死缠烂打拖后了两日，村长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算到这些。

　　一切还真是巧合。

　　“你能认出我？”林一凡有些好奇地问道。像他这种模样的人其实很容易被人忽略，就像他来了谭家后，除了这位孕妇，都没有人正眼看过他。

　　“你这般看着普通的人，能跟在一位九级强者身边，自然有不普通之处，当时便多看了一眼。”孕妇一句一顿地缓缓说道，“而且，像你眼睛这么小的，这世上也是不多见的。”

　　林一凡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靠着荆无名的虎皮才被人注意到也就罢了，还被人吐槽眼睛小。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小眼睛男人才最有魅力？就比如他的偶像红雷哥，那可是人见人爱的萨日朗孙漂亮，在小破站那种美女帅哥如云的地方都能在首页占据一席之地。看来这个世界对男人的审美水平还亟待提高！

　　“这位便是那日经过的高人吧，请恕贱妾无礼，无法起身拜见。”孕妇随后又看着荆无名说道。

　　“无妨。”荆无名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林一凡。

　　林一凡会意，随即问道：“你这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孕妇的目光躲闪了一阵后，才回答道：“也罢，既然已经被高人看出，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还请高人帮我打掉这个孩子。”

　　林一凡没有觉得意外，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原因。他自己不想要孩子，但他很敬佩那些怀胎十月的母亲，他也很喜欢那些天真无邪的小孩，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位孕妇怀了这么久也要拼着不要自己的性命了结腹中快要出生的孩子的命。

　　孕妇也知道，若是不说出真相，没有哪个医者会愿意做这种违背医者良心的事，尤其是那些修为达到九级已经悟道的高人，擅自做这种事会对道途有损，甚至影响到能否得道成圣。

　　于是，林一凡便又听到了一个与复仇有关的故事。

　　这位孕妇名叫郭秋月，是来自钟山西面的梁国人，她家也是一个商贸世家，只不过不如谭家那么势大。

　　各国之间虽然一直有着边境冲突，但贸易往来并没有断过，毕竟各国出产差异很大。陈国平原居多气候温暖盛产粮食，梁国山岭众多气候多变并不利于耕种但适合培育药材和部分瓜果。

　　郭家在梁国便是经营的药材生意的，郭秋月也因此有着不俗配药治病的技巧，这也是为何先前来为郭秋月诊治的医师，都没有看出这流产症状是郭秋月自己弄出来的原因。

　　郭秋月样貌不俗，水准可以与莫相思比肩，家境也不错，自然成了许多人追求的对象，这其中还包括了与郭家合作做生意的谭家家主谭建。

　　只是谭家是陈国的世家，而且陈国目前的状况并不好，随时可能爆发战乱，因此郭家没有同意谭家的提亲。

　　之后谭建便以合作采药为名绑架了郭秋月的父亲，逼郭秋月嫁到谭家。

　　为了让郭家更容易接受，避免郭家做出鱼死网破的举动，谭建用的名义是让郭秋月嫁给他的长子，也就是此刻守在门外的谭思诚。

　　可就在郭秋月跟随着谭建赶回陈国的路上，谭建便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真正的心思，强行玷污了郭秋月的身子。由于郭秋月的修为还不到四级，谭建也才七级初期，待到郭秋月被带回谭家后不久就被发现有了身孕。

　　有谭建一直监视着，郭秋月想寻死都难。因此，她只能暂时忍着，慢慢等待时机。

　　随着郭秋月肚子越来越大，以及郭秋月的情绪越来越稳定，谭建也慢慢放下了心，甚至还被郭秋月说服同意了放郭秋月回家探亲一次。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林一凡此时又想起肥猫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随便找十个人，其中九个人身上都会有仇未报，剩下那一个则是别人要报仇的对象。

　　事实正如肥猫所说，在谭家这种被别人视作报仇对象的家族内部也有人带着仇恨。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世界个人实力差距太大以及人本性的贪婪。

　　人有所好，便有所贪。林一凡好美女，尤其是大胸美女。好在他懂得知足，自己的碗里能吃饱就不会惦记锅里的。

　　再想起当初六姑娘让他答应的条件，何尝不也是想扼制他的贪欲。

　　“所以你就想用这种方式报复谭家？让谭家少一个子孙，甚至借此引起谭家父子反目成仇？”林一凡接着又问道。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郭秋月忍不住叹道。

　　若只是毁掉自己腹中的胎儿，又哪能算作复仇。受各种后宫家宅戏的影响，林一凡在看到谭思诚的第一眼便有了这方面的猜测，甚至还一度以为郭秋月腹中的孩子是谭思诚的。虽然事实与林一凡猜测的差异较大，但总体方向没错：郭秋月于谭思诚之间的确有一腿。

　　“他知道你的事吗？”林一凡已经没有再关注郭秋月腹中胎儿的事了，他知道就算现在为郭秋月保住，之后郭秋月一定还会再尝试类似的举动。一个为了复仇连自己命都不顾的女人，又哪会在意那么多世俗大道理。相比之下，林一凡此刻更好奇整个故事的面貌。他前世就很喜欢读小说，这一世没有那么多小说流传，但人间本来处处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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