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扭曲的家庭

课间的班级闹哄哄的，别人也没关注他们，不多时铃声如期而至。
  在假期里放飞自我的同学们，在上课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打着哈欠，而且打哈欠还会传染，一个打哈欠的不一会儿就会有好几个人打哈欠，这可能就是春困秋乏夏打盹！没办法控制。
  尤其是在历史课和生物课、语文课的时候，总会感觉有周公在指引着人们和他赴约相会，不少人在下午的课中点着头，宛如小鸡啄米般。
  下午放学后的人们在食堂吃着饭，也有在小卖部吃泡面的，更有翻墙出去的。
  诃浩几人吃完饭之后在校内溜达着，四人并排的走着人高马大的，给旁人一种要干仗的感觉，走在旁边的高等时不时的看一眼走在旁边白皙内敛的人，眼中透露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深沉。
  诃浩转身退着走抬头看着他们，原本想跟他们说想要去小卖部一趟的，就看到高等还没收起来的眼神，高等看着詹九九的眼神充斥着炙热，诃浩看了一眼高等笑了一下，当没看见对他们说：“去小卖部吧！下午我后面的女生给我一点吃的，我想还给她！”
  王鹏眼神满是笑意的看着他道：“有女生给好吃的还不好吗？说不定时间长了就成了呢！”
  看着调侃自己的人，诃浩哞中闪着笑意走过去勒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的对他说：“你完了，我今天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被勒住的王鹏斜着身子，抓着他的胳膊：“哥、哥、哥、我错了，错了！”
  高等抱着手看着他俩说：“其实有的时候也并不需要算的这么清楚！”
  诃浩松开王鹏，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跟你们没有分的很清楚啊，嗐，怎么说呢！”话不知道怎么说，诃浩懊恼着。
  高等往前走着，随风飘来一句话：“我知道，你不想欠不熟悉的人任何东西，让你有负罪感。走吧！”
  詹九九笑着往前走，笑着对诃浩说：“浩哥，我要吃冰棍！”
  站在后面正在思索如何组词的诃浩听到了话语声愣住，随后又听到詹九九的话笑了下，应着：“好！”
  笑着往前走着，阳光仿佛照进了心缝中。
  几人到了小卖部，拿了两袋冰棍儿和两包锅巴小零食，冰棍一包里有两根，一人一根刚刚好，吃着冰棍儿的几人晃晃悠悠的走到教室门口，诃浩走到窗户边对赵青青说：“这个给你，我们买多了！”
  赵青青开心的接过：“谢谢！”
  心想着会分享好吃的说明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吧！
  诃浩和他们站在栏杆儿处聊着天，心想着舒服了，接受陌生人的好意总感觉压力好大！
  晚自习九点二十结束，所有的学生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宿舍走着，洗漱的洗漱，上厕所的上厕所。
  303宿舍的人依旧是课程结束后直奔厕所洗漱，收拾好的诃浩在宿舍呆着，不久后王尘如期而至，两人复习着今天的学习内容，王尘问诃浩今天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有的话就讲清楚消化掉，随后出了几道类似的题让他写，弄明白之后开始复习明天的内容。
  之后的时间王尘有的时候走的早，有的时候熄灯了才走。
  后来慢慢两个人的补习变成了王尘给诃浩补习，其他人有不懂的问题也会询问王尘，找他帮忙讲题，自然也会请他吃饭当作报答。
  在学校的日子就这么过着，大家在相处之后发现王尘这个人除了冷一些之外人还挺好的，每天路过一班的时候也会叫上王尘一起去吃饭。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所有的学生宛如放飞的鸟儿，背着书包欢快的奔向校外，奔向自由。
  宿舍的几人家里除了詹九九和高等相同之外，王鹏和诃浩都不是相同的，几人互相告别着，詹九九和高等一起走了，两人只有一段路是相同的，每次两人就会在分开的路口道别，等到周日的时候再在这个路口相遇，一年来每周都是如何。
  王鹏也在道别之后奔向自己的家。
  诃浩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背着书包向校外走去，走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小卖部买了一些零食带给诃涛。
  随后慢悠悠的往汽车站走去，上车后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也没发现王尘也在这辆车上。
  车子摇摇晃晃的开动着，王尘看着这个从上来就看着窗外的人，仿佛身上有一层透明的隔离层和别人隔绝了一样，别的人靠近不了，他也不会靠近别人，完全感觉不到了在学校他和他的朋友相处的那种感觉，那种身上透着的孤寂感，那种游离人群之外的感觉，太奇怪了！
  直到下车后诃浩都没发觉和他同一个村子的人在车上，一个人在路上大步走着，直至走到没有路人的时候才听到他身后不远处一直有脚步声。
  回头看去发现是王尘在他身后走着，看了他一眼，勾唇笑了一下道：“是你啊！”
  两人谁也没提是否坐了同一辆车的事情。
  王尘看着眼前的人，哪怕是在笑着眼里却没有任何的笑意，之前看他在宿舍的时候和他们相处笑的比现在真实多了，没有见过前并不觉得，见过之后就觉得很虚假，哪怕是上一周一直在一起吃饭，也感觉这个人遥不可及。

  王尘对他点点头道：“一起走吧！”
  一路的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谁也没有主动，走了近四十分钟才走到村口，天已经黑了。
  王尘看着眼前俊逸的人，对他说：“你周末需要补习吗？”
  诃浩看着眼前单薄的少年，笑着对他说：“你这可真够负责的，补课不用了，放假就好好休息吧！”
  说完挥挥手就往家走去。
  到家后喊着：“爷奶，我回来了。”
  在厨房忙碌的诃奶奶应了一声道：“回来啦！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小小一只的诃涛从楼上跑下来，冲进诃浩的怀里悄悄对他说：“哥，你回来啦，我的零食呢？”
  闻言诃浩抱起他，揪着他肥嘟嘟的小脸蛋笑着说：“好家伙，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只惦记着你的零食是吧！”
  诃涛小短手搂着诃浩的脖子，笑嘻嘻的说着：“其实我也是想哥的，其次是想零食的！”
  诃浩听着伸手挠着他的痒痒，像个虫子一样的诃涛在怀里扭着挣扎着，喊着自己错了，说着最想的还是哥，听着奶奶再次喊着吃饭的声音，放下诃涛去厨房拿碗筷吃饭。
  悄声对诃涛说：“一会儿拿给你！”
  诃涛点点头跟着去吃饭。
  诃家晚饭吃的稀饭和油渣子白菜豆腐鲜儿的包子，手掌大小的包子，诃爷爷照旧喝着酒，诃浩和奶奶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聊着，诃浩就着稀饭吃了好几个才停下，晚饭过后帮着奶奶刷完，才把零食给诃涛拎着书包上楼，不一会儿拿着换洗的衣服下来去洗澡了，等出来之后诃涛把电话给他让他说。
  诃浩接过电话顿了一下，拿着电话接了起来，听着电话里爸妈说的话，问着在学校学习的怎么样，如何如何的，其实感觉也没怎么样，只是这么多年来来回回的问的都是这些问题，学习的怎么样，考多少分，打算以后上什么大学，好好在家学习这类的。
  诃浩对着电话如往常般说了几句话后，看了一眼弟弟随后脑抽般对电话说了句：“你跟你儿宝宝说吧！”
  诃国栋接话道：“你不也是么！”
  听到这句话的诃浩感觉鼻尖一酸，眼睛里氤氲着雾气：“我不是，你们说吧。”
  也不管电话那头说什么，就把电话给了弟弟，走上楼坐在椅子上，打开作业，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写，内心有些波动的诃浩合上作业又在床上躺下，看着天花板，烦闷着走到楼顶上的地板下坐下，眼神阴沉沉的看着挥洒着银光的月亮。
  心想着人生真是讽刺，生活也很讽刺，小时候要的时候不给，长大了想给了却不考虑别人要不要。
  诃浩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山林，身形被黑夜堙灭，宛如被黑夜吞噬一般，思绪慢慢飘远，想起了以往他自己家里的事情。
  诃志和他都是对父母没有什么感情的人，主要是没有在一起相处过，就算是相处观念想法也是不一样的，更不了解对方，对诃志也不了解，毕竟是比他大了八岁的哥哥，对父母也是，更多的是表面的相处，印象中诃志很可怜，小时候经常被爸爸打，后来上了大学却没钱给他上学，被迫放弃了一本的大学去外地打工，从那之后诃志就恨着爸妈，估计那时候的诃志跟现在的他一样吧，想要逃离这个村庄逃离这个家，后来又变成了他自己挨打，弟弟看着，可能弟弟也如当如他看着哥哥一样，觉得他自己可怜吧！
  诃志小时候是跟着舅舅长大的，觉得舅舅更像是爸爸，他自己觉得姑姑更像是妈妈，小的时候姑姑经常在外面回来陪伴他照顾他，承担了妈妈的角色，他和诃志的想法差不多。
  他们自己的爸妈每年过年回来一次，每次过年回来之后相处也是非常尴尬的，最多的就是吃饭的时候互相叫一下，就算是坐在一起也是非常尴尬的氛围，谁也不会开口，开口了也是问诃志赚了多少钱，要给家里多少钱，跟他问的最多的就是考多少分要上什么大学，不然就是非常表面的沟通，但弟弟除外。
  父母对弟弟的偏爱，他和诃志都能清楚的感知到，诃志现在是成年人了也懒得计较那么多，只是不喜欢诃涛而已，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小时候问妈妈为什么只爱弟弟，为什么好东西都给弟弟不给他和哥哥，妈妈却说你现在长大了懂事儿了需要让让弟弟，你弟弟还小还需要更多的照顾，听到这种话却感觉内心天崩地裂了一般，那他就不重要了吗就不能要父爱母爱了吗？可他却不再去问这样幼稚的问题。
  想起了记事儿以来第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妈妈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奶奶推了推自己让他上去叫妈，那时候的妈妈和弟弟对他来说很陌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走过去叫了好几声，但没有应答，这个新来的小娃娃还把姑姑送给他的玩具拿走了，还摔坏了，那时候很讨厌那个小娃娃，每天就知道哭，连话都不会说，而且妈妈眼里只有这个小娃娃，却没有自己，那时候很嫉妒那个小家伙，但后来他又把在这个家庭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小家伙。

  父母永远都不知道他不吃醋，不吃芹菜，不吃番茄，但诃涛不吃的东西却记得很清楚，很多事情都是有求必应。
  所以不会哭的孩子是没有糖吃的。
  父母觉得孩子只要不饿死不冻死就可以了，从来不会给予半分理解。
  他的父母永远自以为是的觉得了解他，给予的永远不是理解，也许是会理解的，但理解的不是他，给予他的总是抱怨着为什么没有跟别人一样考满分，听到别人冤枉他就相信了，回到家就会用竹条抽他，永远不会给解释的机会，后来再也不会去解释了，有的时候想着，是不是父母看到他被他们自己打的满地打滚的时候有不一样的快感。
  感觉家里的人都有暴力倾向，爷爷年轻的时候家暴奶奶，爸爸年轻的时候家暴妈妈，妈妈和爸爸家暴自己的孩子，爷爷奶奶不喜欢弟弟，他能感觉的出来，所以每次挨打的时候他都替诃涛挨了。
  但爷爷奶奶又很喜欢他，可能是他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缘故，也可能是五六岁的时候，在某天夜里奶奶起夜晕了过去，半夜上完厕所后晕倒在地，他醒了之后吓死了，使劲把奶奶拉着躺平，想要出去找人帮忙，打开家里的大门后，黑漆漆的外面好像有魔鬼在暗处蛰伏着，等待着机会抓捕，那时候的他害怕了不敢出去，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守在奶奶的身边，等了好久终于醒了，醒后的奶奶仿佛死里逃生，死死的搂着他，从那之后奶奶有什么好吃的就会偷偷的给他吃，不给诃志也不会给诃涛。
  诃浩一直觉得自己很矛盾，爷爷奶奶不喜欢诃涛的时候他觉得很开心，父母温声细语关心诃涛的时候又觉得很嫉妒，但父母不在的时候又会对诃涛很好，舍不得诃涛受一点伤害，可能是因为诃涛是他弟弟，又像是他的儿子一样。
  这个家庭每年都会吵架，没有一年是不吵架的。
  每次家里吵架时不是拿着棍子就是拿着刀，这个家庭的人恨不得捅死对方一样，但又莫名其妙的在一起生活。
  有一次也是过年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父母开始吵架，妈妈拿着菜刀，诃浩过去拉架的时候被划伤了胳膊，满手的血才停止了这场吵架。
  后来有次爸妈吵架，妈妈委屈的躲在厨房哭，诃浩就跟妈妈说：‘为什么不离婚呢，离婚了你能生活的更好啊，也不会担心挨打，再不行我去打工，我也能养得起你的！’
  妈妈说：‘我离婚了你和你弟弟怎么办？’
  诃浩：‘我能养的活自己啊！诃涛还小，九年教育义务不会花多少钱的！’
  妈妈：‘最主要的是你弟弟，你弟弟现在还小还需要妈妈，我要是走了你弟弟没有妈会难过的，以后长大了要结婚家里没有长辈，你弟弟媳妇家会看不起的，村里的人也会看不起，会说三道四的，更会传的不像话！’
  诃浩在妈妈说完之后，那一瞬间好似被泼了一桶冰凉的水，心中只剩下凄凉和悲戚，其他的什么都没剩。
  只觉得见惯了你的偏心，为什么你能这么偏心，你知道弟弟还小需要妈妈，为什么不知道他也需要呢，你宁愿挨打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家，为什么非要在意别人说什么，自己活的好不是更好么，为什么要替诃涛考虑这么多，为什么你这么可怜又这么可恨！
  那时候诃浩的嫉妒又开始了，在内心翻涌着，滋生着恶意，诃浩想不要对诃涛那么好了，也让他体会到这个家庭的恶，让诃涛也成为另一个他，但他又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家庭这么可恨，又这么可悲！
  从那之后家里再吵架他都当听不见。
  天空繁星挥洒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万物，诃浩看着远处的山林泪水从红着的眼眶滑落至鬓角。
  靠着墙的少年抱膝脑袋埋在胳膊里，宛如困兽般哭泣着，肩膀颤抖着，堙灭在黑夜中，却无人得知这个满是温柔的少年如此脆弱易碎。
  不久后诃浩坐了起来擦干眼泪，对着远处的漆黑想着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行弄死我好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坐了很久的诃浩收拾好情绪，勾起嘴角冲着黑夜笑了一下，又变回了那副云淡风轻温柔的模样，但眼中依旧没有笑意。
  随后重新洗漱了一番回到房间睡觉。
  在这个有了几百年的村庄里，似墨般漆黑的夜，皎洁的月，围绕的山，迷惘的少年，沉睡的人们，在今夜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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